當蘇雲清再次回到那間既熟悉, 又陌生的白色房間中時,記憶開始逐漸複蘇。
他抬起手來,揉了揉有些疲憊的眉心,心想這一次, 總該成功了。
壞了這麽多的事, 也應有所收獲。
沒想到,蘇雲清剛抬眼看向前方的黑色大屏幕, 上面顯示出來的字體, 已經不能用淡化來形容了。
甚至直接少了一個字……
“任務敗!”
突如其來的變化, 讓蘇雲清不由得心生警惕, 他感覺房間中的氣氛,似乎隨著字數的變化,從寧靜,轉向了死寂。
短短的三個字, 字裡行間,都透露出不悅之感。
蘇雲清靜靜地看著黑色屏幕, 直到重新浮現出熟悉的三行字, 才輕輕眯了迷眼。
“異世載入中……”
“人設載入中……”
“驚喜拆包中……。”
下意識地, 他預感接下來的的世界, 不會好過。
果然,沒過一會,屏幕上就顯示出了新的內容。
“異世11載入完成。”
“試藥奴人設載入完成。”
“即將清除所有記憶(保留驚喜)。”
“孤兒命, 無雙親(保留驚喜)。”
“長相不驚豔,聲音不絕美(保留驚喜)。”
“天資平平(保留驚喜)”
“無任何乾親(保留驚喜)”
“運氣一般(保留驚喜)”
“不愛種田(保留驚喜)”
“沒有良師(保留驚喜)”
“不擅交友”(保留驚喜)
“無奴無仆”(保留驚喜)
“無任何有利後台、家世、陣營”(新增驚喜)
蘇雲清:“……”
這一長串的驚喜,實在是讓他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一股濃濃的惡意也隨之撲面而來。
加上“試藥奴”這個身份人設, 蘇雲清不得不多想, 莫非是多次失敗後, 惹怒了這處地方?
經過了前面十次任務,他覺得在今後的世界當中,能否成功已經不再是主要關注的問題,反而是如何生存下去,成了重中之重。
蘇雲清抓緊意識清醒的這一點點時間,在心裡快速分析著。
沒有什麽人設,是會讓他開局即死。
可如若將人設扮演成功,預計很難活到最後。
那麽這間白色房子和黑色屏幕,究竟是想讓他死,還是想讓他活呢?
因為深入人設而死亡之後,真的還能從異世界之中回歸現實麽。
這一切都是謎題,蘇雲清只能大膽猜想,小心求證。
即便不管剖析得再多,被剝奪記憶後,他依舊會變成一名毫無任務意識的原住民。
蘇雲清盡量理清思緒,不過是為了能更進一步地,嘗試找到出路。
他能隱隱察覺到,這個地方,仿佛瀕臨崩潰的邊緣,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蘇雲清最後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內容,緊接著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藥王山上。
“蘇奴,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試藥的途中偷懶!”汪海拿著一根手臂粗的竹棍,狠狠地敲在了一旁的破舊木桌上。
原本就只有三條腿的木桌,哪裡挨得住抽打,直接散在了地上,報廢成了一堆木材。
汪海無視掉被破壞的桌子,他很滿意地揮舞了下手中的竹棍,似乎很滿意剛才的力氣體現。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身材高挑,容貌清秀的青年。
對方面色蒼白,唇色微紅,即便竹棍舞到了眼前,瞳孔之中依舊是一片寧靜。
這讓汪海感覺心裡憋著一股氣,卡著不上不下的,發不出來。
他吼道,“看什麽看,沐仙君吩咐你試的三種藥,怎麽才喝下兩碗,另外一碗放著不動是什麽意思,難道想違抗仙命?!”
那名被換做“蘇奴”的青年,微微斂眉,低聲道,“第三種藥和前兩種有衝突,不宜在短時間內連續喝下。”
汪海冷笑道,“叫你喝,你就喝,一名藥奴還敢討論藥性,怕不是腦子被毒傻了,找抽是?我成全你!”
說罷,他凶狠地舉起竹棍,就要狠狠地敲打在青年的背脊上。
不料對方突然抬起眼來,開口道,“藥性相衝之下,嘗試的效果也不好,今天都已這麽晚了,仙君定已休息……試藥也不急於一時,我明早會將它喝下,免得壞了仙君的試驗。”
汪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平日裡就很想把這名青年給抽一頓。
但是現在的藥人不好找,能活這麽久的藥人,更是難得,據仙君說這名藥奴的身體的裡邊,興許已是產生了對毒物的抗體。
也就是說,蘇奴可以嘗試許多毒性更加劇烈的藥物。
因此,汪海可不敢輕易動手,一不小心把人給打壞了,萬一仙君把他抓去試藥了怎麽辦。
青年將地上的桌子殘骸給掃到了一旁,道,“汪管事也早些休息罷,明天一早你過來,我當著你的面喝下,便於記錄毒發的情況。”
汪海眯著一雙小眼睛,冷冷地看著這名藥奴,半響後,才收起竹棍,罵道,“明天我再過來,別逼我給你灌下去!”
“那倒不必。”青年淡淡地說道,“我會喝的。”
汪海吊著眼角,悠哉哉地踹開了木門,走出了這間破舊的小屋。
藥奴不需要太好的環境,反正對方在試藥的時候,毒發倒地,四處打滾,很容易破壞精美的家具和擺件。
所以隨意找個地方,別讓人滾下山崖就好了。
另外還需要派遣管事過來看著,免得那些藥奴出現偷偷把藥倒掉,或者不老實聽話的情況。
汪海大搖大擺地回到了自己舒適的住所,雖然今天沒有記錄下第三碗藥的毒發特性,但他並不擔心蘇奴跑掉。
這裡可是藥王山,有大名鼎鼎的醫仙沐君臨坐鎮,區區一名藥奴,怎麽可能逃出生天。
更何況……蘇奴也不會逃。
汪海對此心知肚明,別看那名青年好像很有骨氣的模樣,實際上就是沐仙君養的一條狗。
只不過加上了個會試藥,又能扛得住毒發的本事,這才升級成了藥奴。
否則就以仙君的地位,除了煉藥之外,哪裡會和蘇奴說上幾句話呢?
汪海嘲笑地看了眼木屋的方向,心想,明天又可以好好地欣賞,蘇奴痛苦的模樣了。
他倒是還挺喜歡這份輕松的管事工作,就是油水少了點。
次日清晨,汪海特意起了個大早。
他吊兒郎當地走到了那間小木屋的面前,果然看見那名青年已經端著那碗藥,等候在屋內了。
汪海找了張木頭凳子坐下,把竹棍放在一旁,翹著腿,咧嘴笑道,“給我喝。”
蘇奴仰起頭來,將那一碗重新煮熱了的烏黑藥劑慢慢喝下。
沒過多久,他就感到一陣劇痛襲來,不得不身軀顫抖地靠在了牆邊,指節繃緊,狠狠地抓著在牆上,眉宇間滿是痛楚之意。
汪海仔細瞅著青年的神情,沒有放過一絲一毫。
等蘇奴渾身冷汗,氣喘籲籲地熬過了這一輪藥物發作後,他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眼底帶著說不盡的饜足。
汪海用一張竹簡把剛才的情況一一記錄了下來,而後又在封面處標好對應的藥物,這才打了個呵欠,轉身去往藥王峰頂,找沐仙君做匯報去了。
至於蘇奴……
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該爬起來好好地繼續為仙君試藥。
藥王峰頂,含雲殿內。
舉世聞名的醫仙沐君臨,正在與人下棋。
只見他執白子,隱隱佔據著上風。
過了一會,秦鎮城棄子認輸,無奈笑道,“又是你贏了,我這每次過來,可都大敗而歸。”
沐君臨神情淡漠,只是語氣溫和地說道,“你我棋力相當,勝負不過是五五之數,我也只是僥幸罷了。”
秦鎮城擺了擺手,哈哈大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你就別謙虛了,快讓我嘗嘗新釀的藥酒,別的不饞,就饞這口。”
沐君臨微微頷首,他讓仙仆將一個黑色的小壇子端了過來,上面用金漆描繪著精致大氣的花紋,外形仿佛藝術品一般。
秦鎮城在開酒蓋子的時候,就深深吸了一口,頓時竟似有些陶醉一般,飄飄然。
“好酒,真是好酒!”他接過仙仆遞來的月光杯,顧不上謙虛,直接低頭抿了一口,而後閉眼細細品嘗。
臉上的表情,再滿意不過。
沐君臨好笑地看著他,道,“不過就是一杯酒罷了,你喝著倒像是在喝不老藥。”
秦鎮城放下空杯,搖頭晃腦地道,“別笑話我了,你的藥釀,效果驚人,天下聞名,和所謂的不老藥也差不多了。”
“這我可不敢當,距離作出能夠延年益壽,永葆青春的神藥,我可還差得遠。”沐君臨語氣謙虛,神色卻是依舊淡然。
秦鎮城聞言,笑道,“知道你不圖那些虛名,不過這藥酒的製作,肯定費了你不少功夫,否則我早就不客氣地來這搜刮一空了。”
沐君臨沒有立即答覆,而是輕揮了下手,讓早就守在門外的汪海進來。
他點點頭,讓這名管事當眾匯報那三碗藥的藥效和試用反應,等聽完後,方才同秦鎮城道,“瞧見了沒,就是像這樣子,一點一點試出來。”
秦鎮城摸了摸下巴,感慨道,“世人誠不欺我,醫仙真是個難修的途徑。”
他好奇地問道,“那個蘇奴,我好像有點印象,是之前我們外出遊歷的時候,被你救下來的那名仆從?”
沐君臨笑道,“難為你還記得住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跟著我,試藥嘗毒,輔助研發,也算是積累功德,造福人民了。”
秦鎮城皺著眉,卻是道,“萬一那人熬不住苦痛,起了逆反的心理,會不會耽擱了你的煉藥?”
“關於這點,大可不必擔心。”
沐君臨神色不變地說道,“蘇奴對我的忠心,是值得信任的,他作為一名藥奴,也是兢兢業業,緊守本分。”
“信任……”秦鎮城咀嚼著這兩個字,道,“沒錯,你從一群劫匪手裡把他救下,那可是救命之恩,怎麽報答都不為過!”
沐君臨重新擺好棋盤,隨口同等在一旁的汪海道,“讓蘇奴準備下,晚上來我房間。”
汪海領命下去了。
秦鎮城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笑容,和沐君臨心照不宣地繼續下棋。
藥奴,怎麽說都是奴,能有機會為主人舒解,那是他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