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路程裡, 籠子裡的氛圍都相當的怪異。
精靈們不是沒有見過那些笑裡藏刀的人類,也不是沒有被花言巧語欺騙過,但那些都是在被捕捉之前。
成為奴隸後,人類就會露出奸邪狡詐的嘴臉, 將殘忍貪婪的本性, 表現得淋漓盡致。
但是在被拖進帳篷後, 僅僅是需要唱幾首歌, 就能平安度過的例子, 可是前所未有, 聞所未聞。
青樹不斷地詢問了好幾遍,確定月影不是被迫撒謊之後,這才敢相信, 那名被稱為“蘇先生”的人類, 當真對精靈的身體,沒有絲毫興趣。
不, 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
每到了半路上休息的時候, 那名人類就會溜達過來,用水與食物, 來誘惑夜森。
要麽讓他唱一支小夜曲,要麽要他抖抖耳朵尖。
就連一旁總是面無表情的白絲, 都露出了同情的神態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那名青年總喜歡逗弄夜森, 也許是因為對方的嗓音好聽一些罷。
月影見到了這個情況, 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都是被拖進去帳篷過的精靈,結果他出來後, 什麽也乾不了, 還要讓夜森出賣-“身體”, 來換取更多的食物。
隨著時間的推移,商隊步入了較為危險的地帶。
傑西亞雖然是平原地區,但有些路段風沙很大,這個時節,幾乎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
到了夜晚,商隊頂著寒冷的夜風,行走在冰涼的空氣當中。
蘇雲清吃過了晚飯,有些困倦,便打算先休息一會,他上了馬車,閉目養神。
道路有些泥濘,風刮得越來越大了。
呼嘯的寒風從鐵籠的縫隙中穿透過去,擊打在了那些精靈們的身上。
即便是成年的精靈再是努力用身體,來抵抗著濃濃的寒意,卻總勉不了出現空隙,讓被包圍在中間的那些年幼些的精靈,打了個好幾個寒顫。
原本精靈的體格,不會這樣差勁,但是在被捕之後,他們的精力已經耗盡,想要恢復道最初,還需要很長時間的調養。
這一路走來,能吃飽喝好,就已經是萬幸了,哪裡敢奢求更多。
青樹咬了咬牙,脫下了身上那件單薄的衣服,準備罩在一名比月影還要年幼許多的精靈身上。
但是那名小精靈拒絕了,他細聲細氣地說道,“青樹哥哥,你要是生病了怎麽辦?”
青樹笑了笑,把年幼的精靈拉到身邊,給他認真地披上衣服,卻不禁皺眉道,“我沒關系,但即便多了一件外衣,也不夠保暖。”
一旁的白絲有樣學樣,和其他成年精靈一起,把身上的衣物脫給了年幼的後輩們。
就連被單獨關押的夜森,也貢獻出了唯一的上衣,通過籠子縫隙遞了過來。
可青樹卻是不肯收下。
他道,“那名蘇先生三番兩次地把你拖進帳篷裡,你每次出來後,都一副虛不受補的模樣,平日裡更得多加注意才好。”
月影也跟著點了點頭,道,“我只是被拖進去一次,那首歌曲就一直在腦海中記到了現在,並且時不時還會無意中哼哼出來。”
他想到夜森這樣高傲淡然的性格,再想想那名人類所編寫的歌詞,便忍不住在心裡悄悄感慨著,同伴能一天天地熬過去,真是太不容易了。
難怪總是不願意分享新學會的歌曲,明明大家都感到十分的好奇。
夜森似乎不太想回憶那些暗無天日的夜晚,他不容分說,將外衣扔了過去。
等蘇雲清睡醒後,從馬車上下來,巡視自己的財產時,便發現了一堆光著上衣的精靈們,正瑟縮在籠子裡邊,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那名被單獨關押的森林精靈,雖然依舊沉穩地坐在那裡,神色不變,可耳朵尖卻有些輕微發白,明顯是被寒流給凍的。
他不禁微微皺眉,同隨從道,“還有擋風布嗎?”
弗萊德搓著手取暖,道,“在路上被風刮掉了,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
卡傑爾這時也湊了過來,低聲道,“蘇先生,這樣下去不行,得找個地方避避風,但這條路我們也是走過許多次的,方圓百裡,可沒有能夠休息的區域。”
蘇雲清摸了摸下巴,道,“停在半路反而麻煩,只能繼續前行了。”
卡傑爾眼神一亮,道,“您的意思是?”
蘇雲清點了點頭,道,“交給我罷。”
佛萊德揉了揉被凍紅的小臉,道,“繼續走麽,那我去多燒點熱水,也好暖暖身子。”
蘇雲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了,夠喝就行,你年紀還小,上車睡一會。”
弗萊德搖了搖頭,道,“不行,這一輛馬車是給您休息用的。”
蘇雲清笑了笑,道,“沒有關系,我不睡了。”
他真沒想到,不過是睡了一會,這些貨物就都要快凍死了。
傑西亞平原的這一段路徑,的確是以氣溫多變著稱,零上幾十度和零下十幾度的溫度,甚至會在同一天內出現。
蘇雲清走到了那一排籠子的最前方,這裡恰好是一個風口,隨從們守在籠子兩側前行,同樣需要直面寒風。
佛萊德還想跟過來,卻被卡傑爾一把拉住了。
弗萊德不解地說道,“我得去給蘇先生加幾件衣服,再送去熱水和小火爐,否則這麽冷的天氣,蘇先生會被凍壞的!”
卡傑爾揉了揉弗萊德的腦袋,道,“你是新來的,還沒見識過蘇先生的能力。”
弗萊亞疑惑地問道,“能力?”
卡傑爾低笑了幾聲,道,“那是自然,否則西大陸這樣混亂,蘇先生要是個平凡商人,怎麽可能做得了販賣精靈的生意。”
弗萊亞還想再問,卻突然感到了身上一陣溫暖。
他順著暖意的來源看去,頓時眼睛都看直了。
只見蘇先生隨意坐在了最前方的車頭處,背對著他們。
身上披著一條簡單的外袍,手裡拿著一個樣式古老的小吊燈,任憑寒風迎面吹來。
但讓人感到神奇的是,那些冰冷刺骨的厲風,在經過蘇先生的身邊,來到眾人面前時,卻變成了溫柔舒適的暖風!
“好溫暖……”弗萊亞不可置信地伸出手來,活動了下不再凍僵的手指頭,無比驚歎道,“這、這是魔法?!”
蘇先生,竟是一名厲害卻稀少的魔法師嗎。
卡傑爾愜意地伸了個懶腰,道,“這下你知道了,從索爾瑪城,到我們的目的地奧爾維多城,這一路上所遇見的艱險,很多都是得靠魔法,才能輕易解決掉的。”
“這也是為什麽,我們這一支商隊的傷亡率,總是創記錄的低。”
弗萊亞激動地看著位於最前方,在寒夜之中,默默守護著他們,並且耗費法力,賜予溫暖的蘇先生,心裡不禁一陣感動。
同樣被震撼住的,是那些被關押在籠子裡中的精靈們。
“魔法……還是光系的。”青樹年紀較大,見多識廣,一下子就認出了這不是火系那種帶著破壞力的炎熱,而是光明系將寒冷化為溫暖的能力。
“他竟是一名魔法師。”白絲喃喃自語道,“不敢相信,現在我們的身價都這麽高了嗎,會有魔法師願意費心來拐賣?”
精靈們陷入了迷惑不解,和自我懷疑當中。
但是不管怎麽樣,看著那幾隻年幼的精靈不再抖著身體,而是舒服地入眠之後,大家的心都放了下來。
精靈們恩怨分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說一聲謝謝。
因為他們還是貨品,被費心保護住了,也許是為了賣出個好價錢。
蘇雲清持續釋放著光系的魔法,他看著眼前枯燥無味夜景,心想這應該是一個獨坐前排,孤寂無眠的夜晚了。
沒想到過了一會,一道低沉而悅耳的聲音響起,“謝謝。”
蘇雲清微微側過身,看向了身後的第一個籠子,裡面恰好關押著那名俊美無雙的森林精靈。
是他在道謝?
蘇雲清彎了彎眉眼,道,“難得主動開口,說得還挺好聽。”
夜森淡淡地說道,“你不用釋放魔法,我們也不會被凍死,頂多凍傷而已。”
精靈奴隸的身體雖然暫時虛弱,但是恢復力依舊存在。
只要死不了,不管多重的傷勢,都會在短時間內痊愈,這也是他們能成為頂級奴隸的重要因素之一。
否則就以某些貴族的奇特愛好,精靈們早就被玩滅絕了。
聽見了夜森的話後,其他精靈仔細一想,也都反應了過來。
他們不會因此就甘心為奴,但這並不妨礙表達出心中的謝意。
平白無故收到了貨物們遞出的許多好人卡,蘇雲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閑來無聊之際,上下掃視了一遍那隻森林精靈還未穿回衣服的身體。
不禁勾了勾唇角,道,“精靈身上的脂肪不夠多,所以才容易怕冷麽?看樣子平日裡應該多喂一些,養出厚厚的肥膘比較好。”
夜森被這名青年看得耳朵尖有些微微發燙,對方的視線實在是太過直白了。
尤其是在無意中掃過他後背的時候,那道目光幾乎黏在了上面,恨不得把他的皮刮下來一層似的。
夜森並不是很能理解對方的喜好,他的後背上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又不會長出小翅膀來。
僅僅是在肩胛骨處,有一顆微不起眼的紅色小痣罷了。
那對於一些買家而言,可以說是缺陷,因為不少貴族,喜歡的都是純白光滑的肌膚,毫無半點瑕疵的那種。
在見到這名青年已經在和隨從商量,要怎麽改善夥食,或者說是要怎麽給他灌肥油時,夜森不得不開口阻止。
免得夜晚不得安寧,白天還要被折騰。
他平靜地開口說道,“如果養得太肥,就會爬不上樹。”
野外的精靈時常會在樹木之間跳躍奔跑,太重的話,可能會踩斷樹枝,從上面掉下來。
那可真是太丟精靈的臉了!
蘇雲清微微笑道,“為什麽要爬樹,現在每天晚上,你只要進帳篷裡就好了。”
夜森忍住了眉眼的抽動,認真想了想,道,“可帳篷並不大……”
他原本要說的是,身體肥胖之後,會比較佔地方,使得帳篷內的空間變得更加狹小,不適合人類睡覺翻身。
結果那名青年露出了頓悟的神情來,了然地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是影響比較大。”
夜森稍稍松了口氣,能說服對方就好。
雖然精靈吃肉也吃菜,但並不喜歡喝油,也不想被當成動物一樣被強行喂胖。
蘇雲清繼續道,“要是太圓潤了,跳起舞來不靈動。”
夜森耳朵尖輕輕一顫,不禁抬眼看了過來。
蘇雲清自言自語一般,微微頷首道,“歌曲學習了這麽多,後面也該配上舞蹈了。”
在奴隸們的圍繞下,悠哉享樂,歌舞升平,才是一名拐販子該有的生活。
夜森的耳朵尖直接僵硬了。
跳舞……
誰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