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怪胎， 他怎麼麼惡心喜歡男生啊？”

宋兆習以為常地聽著些撐起傘快步走進雨霧裡。

進了梅雨季節雨就沒停過，空氣裡都是『潮』濕的氣味，遠離了教室和同學們之後， 宋兆才得以喘氣。

上了高中之後宋兆就沒再住校。

走出校門之後宋兆還得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回到家裡，但宋兆一直很怕條路，因為會經過一條小巷子，小巷子裡會校外的地痞流氓蹲在那兒要錢，群人幾乎天天都在， 刮風下雨都沒法阻撓他們。

宋兆深吸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他已經很久沒有帶零花錢了， 希望他們不要攔著自己。

但總是事與願違。

估計是因為今天下大雨的緣故， 很學生都有家長來接， 像宋兆樣一個人回家的真的少之又少， 宋兆經過巷子口的時候， 只看見兩個地痞打著傘坐在那兒抽煙數錢。

宋兆下意識想轉身，但來不及了。

“錢嗎？”

“怎麼又是這個沒錢的窮鬼啊？上次是不是說他喜歡男人來著？”

“算了吧惡心人的東西就別說了……快點給錢！他媽的下著雨呢勞資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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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哥，但是為什麼你們今天放假你還要穿著隊服啊？真的很醜。”江瀅側身看著江樓無情地吐槽。

江樓穿著身藍『色』刻著隊的隊服， 頭髮很久沒有剪已經快遮住眼楮了， 腳上還踩了雙拖鞋，活脫脫一個電競宅男。

“不覺得隊服很帥？”江樓說著還覺得特自豪地扯了下衣領， 又了起來，“行了，送你到樓下了，你自己上去，我還得趕回基地。”

他們今天也就放半天的假，晚上還得回去繼續訓練，他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來學校看一眼妹妹。

江瀅雖然嘴上嫌棄著但還是有些不舍。

自從江樓開始打職業， 回家的次數少之又少，更別說來學校看她，能來一次已經算是開恩了。

“好吧那你走吧。”江瀅依依不舍看著江樓撐著傘入了雨簾。

江樓的車停在校外的一個塑料棚的停車場裡，雨季很學生基本都不騎車上學，位置也挺空曠。

江樓收了傘不悅地看了眼被淋濕的肩膀，他最討厭種天氣，天氣太『潮』濕，搞得人心情也不好。

剛想上車，江樓就聽見了很細弱的哭聲。

真的細弱，像是腦袋悶在被子裡那種壓抑的哭，細細碎碎的，被雨聲掩蓋後更加不容易聽見，要不是他聽力好壓根分辨不出來。

開門的動作一頓，江樓看了眼四周就看見自己車後面躲著個人，那人蜷縮著坐在地上腦袋埋在膝蓋間也看不見臉，隻覺得些瘦弱，衣服好像全都淋濕了，手裡還抓著把傘也沒有收起來，像個小乞丐。

江樓的手搭在門邊站了會兒，最後認命地走了過去。

人擱他車後面哭，總不能是自己撞到他停著的車上給撞傷了吧？

宋兆就覺得疼，他沒錢，所以剛剛那兩人踹了他兩腳，但到底是在學校外面他也確實身上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他們侮辱了他幾句之後也就把他給放走了。

其實踹那兩腳也沒有太疼吧，但宋兆就覺得自己腿軟走不動了，也不敢回家，褲子上那麼大兩個腳印，被他媽看見了肯定又要傷心，又要來學校找老師。

但又什麼用呢。

他媽媽來學校只會害得她自己被其他同學在背後指指點點，什麼樣的家庭能養出同『性』戀的兒子？

宋兆甚至連家長會都不敢讓她來。

宋兆承認自己是懦弱的，沒本事站出來反抗隻敢躲在角落裡哭，他只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躲著。

哭夠了哭累了他還是得回家，把褲子弄髒點告訴他媽他是摔了一跤。

“小孩兒。”

宋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突然聽見一聲聲音，宋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連頭都沒抬。

種地方誰會來注意他呢？就算看見了也都隻當看不見而已。

“小孩兒，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

但那人又喊了聲，聲音比剛剛還要清晰，是聽起來很好聽的男聲，帶著點沙啞和不耐。

宋兆打了個哭嗝，眼淚還在流著但人看見他也不好意思再哭，只能愣愣地抬起頭。

面前的人穿著身醜不拉幾的衣服頭髮『亂』糟糟的，宋兆眼楮都被眼淚糊住了也看不清對方長什麼樣。

那人嘖了聲，“不是小孩兒啊。”

宋兆雖然長得瘦但人不矮，那張臉雖然稚嫩但看得出來是個高中生。

宋兆眼楮和臉都通紅眼淚還掛在臉上，看起來著實狼狽又點可憐，尤其是頭都濕漉漉地搭在額頭。

宋兆沒敢說，抱著雙腿往身後的牆挪動了幾下屁股。

“你在我車子後面哭。”江樓指了指自己的車，“算踫瓷，知道嗎小孩兒？”

“我可沒錢給你踫瓷。”

宋兆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他的車。

江樓這車在現在這個時候已經算頂貴的了，雖然宋兆不認識但也知道車貴，只能無措地搖頭，“對不起，我不是踫瓷，我以為沒人來著。”

“沒人但是有車，躲別人車後面哭這不是踫瓷是什麼？”江樓一副根本不想放過他的態度，“你不是踫瓷怎麼還不起來呢？等著車主扶你起來好訛詐啊？”

宋兆能察覺到這人在上下打量著自己，他搖頭靠著牆努力讓自己站起來，但剛剛蹲得太久腿不僅疼還麻了，站起來的時候還是失去平衡地往前面倒過去。

但是沒倒下。

面前的人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人比他要高上一個腦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還說不是踫瓷？”

宋兆急忙甩開他的手，“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就走了。”

江樓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衣服是全濕透的，看見他也慌得不行。

他原本急著回基地。

現在……算了，就當做好人好事，指不還能給比賽增加點運氣，上天有好生之德嘛。

宋兆抓著傘就想走，但手腕被人抓住了。

宋兆愣了下。

“等等，我得和你算個帳。”江樓覺得手下的手腕溫度很涼，估計是淋雨久了，就這麼出去鐵感冒。

宋兆越無措，“什麼？”

別人都不敢和他接觸，都說他病，誰踫到他一下就覺得自己要被傳染了。

他無措地看著對方抓著自己手腕的手。

眼裡的眼淚幹了，視線也清明了，他能看見是隻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長有力，屬於成年男人的手，手是滾燙的。

“你的傘把我的車弄髒了。”江樓指了指自己的車屁股，果然有個地方被甩上了淤泥，很明顯就是剛剛宋兆的傘甩上去的。

“我，我給你擦乾淨吧。”宋兆連忙縮回自己的手想要用衣服去擦那塊地方。

但他的衣服也是濕的是髒的，看起來還比不上人家的車乾淨。

江樓果然皺了下眉，“你衣服太髒了。”

江樓說著鑽進了車裡，宋兆站在那兒手足無措地低著頭，種羞辱的感覺讓他難堪。

但等著他的也不是對方拿出一條『毛』巾讓他去擦拭車身，反而是他的腦袋被溫暖的『毛』巾包裹住。

對方的手壓在他的腦袋上擦拭著，宋兆站在那兒一動都沒敢動，甚至整個身體是僵硬的。

“你不冷嗎小孩兒？”江樓笑了聲，“你是準備樣回家要錢給我洗車？”

宋兆隻想搖頭但對方不給他機會，壓著他的腦袋恐嚇著，“你別動啊，一會兒我下手重了。”

宋兆已經很久沒有過種感覺了。

人幹什麼給他擦頭呢？

他們是陌生人啊。

也許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才會樣吧。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也可能會厭惡自己，可能會辱罵自己。

宋兆低著頭沒再躲開，小聲地說著︰“謝謝。”

“還以為你不會開口說兩個字。”江樓這人說吊兒郎當的，總帶著調的意思，車上沒有的『毛』巾了，只夠給他擦頭，不過倒是有件外套，他回頭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雨，“既然你都說了謝謝，那哥哥再當個好人，上車換件衣服？”

江樓說是詢問他，但動作明顯帶著強迫地推著他的後背往車上去。

江樓剛剛上車的時候開了空調，車內溫度高。

宋兆不敢『亂』動，他褲子也是濕的，根本不敢坐。

但面前的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從副駕駛上拿了件外套和一條和他自己身上一模一樣的褲子扔給他，“褲子沒穿過，套今天穿出來的，比你身上的好。”

說完句話，人就下了車，順手帶上了車門，擺明了是留給他空間去換衣服。

車裡很淡的煙草味和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混雜在一起。

宋兆覺得種味道意外地好聞，他深深吸了口氣，才拿著對方的衣服換了起來。

“謝謝。”宋兆沒敢看面前人的臉，低著頭抓著衣服下擺小聲地說著。

人的套套在他身上確實點大了，他只能把拉鏈拉到了最上方，褲腿也卷了好幾圈。

江樓唔了聲從駕駛座探出半個腦袋，“那就樣吧小孩兒。”再不回去估計教練能直接打電話來罵他。

宋兆愣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他看見對方臉上掛著明顯的意，眼底也是有光的。

宋兆支吾了兩聲，“衣服我怎麼還你？”

江樓正要關窗，思考了片刻，“機會再還吧，再見了小孩兒。”

他揮了揮手。

宋兆一手抓著傘一手抓著衣服下擺鼓足了勇氣，“我叫宋兆，在高二五班。”

他應該會一直記得來自陌生人的好意。

江樓單手夾著根煙對著他說了句什麼。

宋兆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