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啄冷冷看向晏沽行。
若這句話不是從晏沽行的口中說出, 而是除了“他”以外的任意一人,那那個人,當場就會被祝啄的手下拖出去,絕不會留著讓對方看到明早的太陽。他在內心重新評估晏沽行, 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人竟然是他自己。
太蠢了。
蠢到讓祝啄一眼就能看到他眼中的惡意。
對待敵人, 難道不應該先利用自身的演技麻痹對方, 再在對方松懈的時候背刺一刀, 來的更加省時省力, 且有趣?
祝啄淡淡一笑:“我現在什麽狀態,我比你更清楚, 你沒必要特意提醒。”
對話說這些,無非是故意強調祝啄現在的女裝狀態,嘲諷祝啄,讓祝啄羞憤。
可惜晏沽行想多了。
從小的摸爬滾打, 祝啄根本就不會有那種多余的情緒, 只要能達成目標, 不涉及底線,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不過……
這倒也不是一件壞事。他可以快速給晏沽行上一課。
祝啄嘴角一勾,沒再搭理晏沽行。
晏沽行進洗手間時,宿沿已經上完廁所,正在洗手。
宿沿:“你來了?廁所在那邊。”
晏沽行“嗯”了聲:“我知道。我不去。”
宿沿莫名其妙:“你不去你來幹什麽?”
晏沽行沒吭聲。
他過來這一趟, 完全是為了阻止宿沿和祝啄背著他親熱, 不過這就沒必要跟宿沿詳細說了。
現在目的達成, 晏沽行整個人放松許多, 站在原地看宿沿洗手。
看著看著, 晏沽行突然走過去。
他伸出雙手固定住宿沿的肩膀, 趁著宿沿沒反應過來, 飛速低頭咬下去。
宿沿:“!!!”
宿沿脖子上一痛,被晏沽行的行為嚇了一跳,慌張轉頭:“你幹什麽?”
晏沽行後退一點,看著宿沿脖子上新鮮出爐的牙印,非常滿意。
這個位置,只要不刻意遮擋,外人一定會看見。
他看著宿沿,嘴上說:“我高興。你終於帶我來見姐姐了,四舍五入,我這也算是見了你的家人吧?沿沿,你對我真好。”實則在卻心裡想,呵,祝啄竟然還想背著他和宿沿親熱,然後故意秀給他看?
做夢去吧!
他不但要阻撓兩個人,甚至還要讓祝啄看到他和宿沿親熱的證據!
到時候祝啄偷雞不成蝕把米,看到咬痕,肯定會生氣,回到家和宿沿大吵一架,兩人因此分手,剩下的競爭對手,不就是他和鄔星文了嗎?
——這個計劃非常不錯!
晏沽行有被自己聰明到。
這就是祝啄不當他盟友的下場!
晏沽行得意洋洋,面上卻並不顯露,說:“出去吧,這個時間,餐點應該上來了。別讓姐姐等急了。”
宿沿捂著自己的脖子,無奈道:“……行吧。”
兩人剛出洗手間,恰好遇到從女廁裡出來的祝啄。
祝啄臉色難看,目光在晏沽行身上狠狠剜了一眼,他視線轉移到宿沿的脖頸上,看到上面的咬痕,神色更冷,原本似乎想和宿沿搭話,但因此改變主意,他轉頭,一言不發走了。
從背影上,都能看到祝啄的怒氣值。
宿沿一愣。
祝啄的狀態瞧著有些不太對。
他下意識看向晏沽行:“我剛剛不在的時候,你都跟姐姐說了什麽?”
晏沽行無所謂道:“沒什麽啊,都是些普通的問候。誰知道他在鬧什麽脾氣,突然就生氣了。”
晏沽行也覺得有些茫然。
——明明祝啄在進廁所之前,都還好好的,對他的攻擊一臉不屑。怎麽一出來,突然就變臉了?
搞得好像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真是莫名其妙。
宿沿則看著祝啄離去的方向:“……是嗎?”
晏沽行這副態度,宿沿覺得應該問不出來,但他篤定,剛剛一定發生了什麽。
回到座位上,宿沿看了眼祝啄。
祝啄的臉色依然不怎麽好看,且瞧著有些心不在焉。
宿沿吸了口氣,不好在晏沽行面前直接安慰,只能將腿部小心翼翼往祝啄那邊蹭了蹭,最後和祝啄的膝蓋抵著。
原本有些冰涼的膝蓋,變得溫熱起來。
宿沿又將腿繞過去,和祝啄的纏在一起。
恰好服務員上餐,宿沿稍微靠裡的模樣倒也不顯得突兀,不過他到底不怎麽做這種事,纏住後就不動了。
祝啄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笑意。
果然。
只要他露出這樣的神情,宿沿就會心軟……
宿沿一邊看著餐點一道道放下,一邊小聲問:“姐姐,你臉色有些不好,是不舒服嗎?”
祝啄搖頭,強撐著:“沒事。”
“沿沿,你嘗嘗這個。”晏沽行主動給宿沿夾菜。
誰知宿沿全身心都放在祝啄身上,竟也給祝啄夾菜,說:“姐姐,這個味道不錯。”
晏沽行:“……”
晏沽行欲言又止,下一秒,他看到一直鬱鬱寡歡,瞧著非常不舒服的祝啄,趁宿沿給他切牛排的時候,突然抬頭,衝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晏沽行一怔。
靠。
靠靠靠!!!
他明白了!!!
原來祝啄打的竟是這個主意!!!
——他故意假裝不舒服,好讓宿沿關心他!
晏沽行眉頭微微蹙起,終於意識到祝啄的陰險手段。他心中不悅,心道這人可真會裝,這演技,都能和鄔星文媲美了吧?
幸好他聰明,識破了祝啄的為人,沒將準備好的計劃告訴祝啄,不然祝啄暗度陳倉,表面上與他合作,實則是從他這裡套消息的話……
心機男!!!
晏沽行拳頭in了。
這麽看來,還是他的盟友鄔星文好。
一頓飯,晏沽行吃的倍感煎熬——因為祝啄的狀態,宿沿吃飯時,一直對祝啄噓寒問暖,祝啄又非常作妖,一會兒這不舒服,一會兒那難受,宿沿幾乎沒什麽空搭理晏沽行。
晏沽行咽不下這口氣,乾脆借口有事,提前結束了這一餐。
等晏沽行離開後,宿沿才松了口氣。
他觀察祝啄,小聲問:“你一直不高興,是不是之前晏沽行跟你說了什麽?”
祝啄淡淡道:“也沒什麽,就是提醒我去女廁,讓我別走錯了。”
宿沿一愣。
祝啄穿女裝,本就不是因為喜好,而是為了見宿沿做的偽裝。這次宿沿為了過晏沽行這一關,特意讓祝啄穿著女裝和晏沽行見面,這對祝啄來說,本就是奇恥大辱,晏沽行還說了那種話……
雖然宿沿知道,晏沽行也不是有意的,但他心疼壞了。
餐廳裡還有服務員,都在看著兩人,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宿沿沒吭聲,卻加快了走路的步伐,等祝啄聯絡好司機,兩人上了車,宿沿立刻扒著祝啄的肩膀,小聲說:“讓你受委屈了。”
祝啄正看手機,屏幕上盈盈的光照亮他的臉。
他轉過頭,神色冷淡:“下不為例,知道嗎?”
“知道知道。”宿沿小雞啄米點頭。
祝啄伸手掐了把宿沿的臉。
宿沿窩在祝啄懷裡,看著祝啄的臉,眨眨眼。過了會,宿沿想起什麽,又坐直身體,觀察窗外。
夜裡的城市燈火通明,路邊的所有店鋪,招牌都散發著光亮,讓人一眼就能看見。宿沿終於看到自己想要的,對前排的司機說:“您好,能麻煩停下車嗎?”
前面的司機明顯只聽祝啄的,即便宿沿說了這話,他也並未放慢車速,而是等祝啄“嗯”了聲,才停在路邊。
不過宿沿並不在意這些小細節。
“等我一下。”
宿沿推開車門,快步往藥店走。
等推開藥店的門,一陣風鈴聲響起,宿沿才後知後覺的有點害羞。
……第一次買這個,該怎麽說呢?
直接問,也有點太羞恥了吧?
宿沿東張西望。
這家藥店很大,隻店內的店員就有四五個,三個站在櫃台,還有一個正在理貨,這個時間點,藥店剛好沒什麽人,宿沿一進入,店員幾乎同時看過來。
“請問要買點什麽?”
宿沿輕咳一聲,往其中一個好說話的男性身邊挪了挪,小聲問:“你們這,賣不賣大號的安全套?”
那男人一愣,上下打量宿沿:“賣。”
“買一盒。”宿沿說,看男人轉身去取貨,他猶豫一下,追上去說,“算了,還是兩盒吧。”
另外一盒備用,省的下次還要來。
男人一笑:“好。”他見宿沿跟上,像是閑聊一樣說,“真沒看出來啊,兄弟竟然這麽大。”
他揶揄看宿沿。
宿沿:“……”
並不想聊這個話題,謝謝。
宿沿不好意思承認這個大號不是給他自己用的,他只能乾笑兩聲,飛快結完帳,匆匆出店。
上了車,宿沿將黑色的塑料袋往身側一放,頗有種藏起來的感覺。
祝啄看他一眼:“生病了?身體不舒服?”
宿沿:“不是。”
“那你買什麽藥?”祝啄問。
宿沿抿著唇沒回答,他轉移話題說:“今晚你應該不走吧?”湊近一點,宿沿小聲說,“我還想你抱著我睡。”
祝啄一頓,果然也沒再問塑料袋裡是什麽藥。
車輛一路進入宿沿的小區。
宿沿拎著塑料袋下車,祝啄卻依然在車上。他愣了下:“你不下來?”
祝啄漫不經心道:“臨時有點事,要先去西區一趟。”
宿沿“啊”了聲,抓著袋子的手緊了下:“那晚上……”
祝啄垂眸:“如果晚上時間來得及,我就回來找你,但估計會很晚,你不用刻意等我。”
“好。”宿沿想了想,快步小跑著轉到祝啄這邊,他扒著車窗,將腦袋伸進去,非常自然地親了下祝啄的唇角,“盡量早點回來。”
祝啄抬眼,啞聲說:“好。”
等車走後,宿沿才上樓。
這次他倒是沒在樓下看到仇邊。
回到房間,宿沿看了眼手中的塑料袋,緩緩吐出一口氣,他提拉著拖鞋,將袋子隨意丟在床頭櫃上。
洗了個澡,宿沿在床上刷視頻,直等到凌晨一點多,實在遭不住了,才開著小夜燈,手機扔到一旁,睡了。
迷迷糊糊閉上眼之前,宿沿心想,糟糕,他好像忘記跟祝啄說謝謝了……
夜深。
走廊裡傳來一陣皮鞋踩踏的腳步聲。
細長的手指抬起,原本要在宿沿的房門上輕叩,然而還沒來得及發出噪音,就先停下。
他在原地站了會,最終掏出鑰匙,轉向另一間房。
大約十分鍾後。
宿沿的陽台上出現一個人影,乾脆利落跳下來。
那人影沒穿鞋,身姿稱得上輕盈,一路過來,沒發出多少噪音。他進入宿沿的房間,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直朝著臥室走去。
宿沿在酣睡,並未醒來。
男人站在宿沿的床邊,看著後者的睡顏,他突然想起什麽,看向周圍,修長的手指分開床頭櫃上黑色的塑料袋,將裡面的安全套拿出來。
月光鋪灑進來,照亮上面印著的商標。
他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