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落抬起的那隻腳不受控的落回了原處。
明明知道偷聽是不好的行為,可是他腳上就像是捆了十幾塊巨石,抬都抬不起來。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麽多日來,沈光落覺得謝衍或許……也並非無情。
他想聽聽謝衍的回答。
房間內,謝衍的聲音懶洋洋的響起,不答反問:“你哪裡看出來我心動了?”
“哥,你對沈光落好不好,別人看不出來,我還能看不出來嗎?昨晚上臨江那塊地的拍賣有多重要,公司上上下下連著籌劃了快有小半年,就靠這個拍賣會一錘定音,我給你發個沈光落的視頻,你就跑過來了!並且沈光落擦臉的藥,如果不是你讓老劉買的,老劉怎麽會知道他受傷!還有啊,今天要不是我攔著你,陳亮傑那一幫人能站著出酒吧?”
方則於語氣激烈的說完,舒了口氣,聲音緩和了一些:“哥……你再過一個月就要和他離婚了,你如果沒有動心,還管他死活幹嘛?你以前從來不是這樣拖泥帶水的人。”
沈光落的身子抖了抖,他居然因為方則於的話有些動搖。
如果謝衍真的是為保護他……
“我和沈光落還不能離婚。”謝衍聲音低沉。
“為什麽?”
“前幾天我從王律師口中得知,老爺子確實把遺產留給了沈光落一半。”
“臥槽!這是什麽意思?”方則於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比起他,謝衍就尤為冷靜,他聲音嘲弄:“意思就是,就算我履行了遺囑裡的任務和沈光落結婚三年,得到的也只是老爺子一半的遺產,另一半的遺產會在沈光落年滿二十五歲時自動歸屬到他個人名下。”
說道最後謝衍嗤笑著搖了搖頭:“老爺子倒真有意思,也不知道誰才是他親孫子,防我跟防賊一樣。”
方則於道:“那這要怎麽辦,如果只能得到一半的遺產,哥你這三年的罪不是白受了嗎?”
“所以我不能和沈光落離婚,我需要讓他在我身邊再待上兩年,等他到了二十五歲讓他簽了財產轉讓協議,到時候再離婚也不遲。”
沈光落站在門外,身體僵直,手滑的幾乎拿不住餐盤。
他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左手扶住右手,將盤子緊緊抱在懷裡,大口的呼吸著。
“那還要再熬兩年,老爺子也太毒了點吧。”方則於歎了口氣。
“不毒怎麽是我的爺爺。”謝衍笑道:“不過也沒什麽,沈光落還挺讓人省心的,不挑吃不挑穿也不要錢,每天喂飽他就行,偶爾心情好了對他好一點,他能屁顛顛的高興好久,就當是養個寵物也不錯。”
方則於想了想也覺得讚同:“也是,他是傻子,肯定好糊弄的很。”
房間裡短暫的沉默了一下,謝衍的聲音悠悠響起:“是啊,他只是一個傻子,我怎麽會喜歡一個傻子?”
“嘿嘿嘿,哥,我不知道你的籌謀嘛!我瞎說的。”
沈光落站在黑暗的客廳裡,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一動不動,那扇泛著光的大門突然打開,方則於輕快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哥,我去拿包煙。”
然後他回過頭看見門外的人影,嚇的往後蹦了一步:“沈光落,你……你怎麽在這裡。”
沈光落就站在門口,抬起頭,略過方則於直直的望向他身後那扇打開的門。
謝衍站在房內,聞言也回過頭遙遙的望著沈光落。
四目相觸。
謝衍目光深邃,啞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投在高挺的鼻梁上,在臉上映下一片陰影,好看的有些刺眼。
三人都站在原地,一言不發,連呼吸都變得難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光落眨了眨眼,抬起眼眸時眼裡是一如既往的純良無辜,他將手裡的貓盤子捧出來,結結巴巴的解釋著:“哥……我不是故意晚睡的,是小橘餓了,要吃飯……”
謝衍還是在凝視著他,沈光落也不躲,神情看不出任何的差錯,甚至還對他笑了笑。
那個笑好像和以前一樣,卻又不一樣了。
沈光落穿著一身嫩黃的睡衣站在暗影裡,像是黑暗裡一束光,縹緲的如同幻影。
竟讓謝衍莫名生出一種念頭,光要被黑暗淹沒了。
再也沒有了。
謝衍心頭莫名的顫了顫,他淡淡吸了一口氣,望著沈光落,幾乎氣音的說:“去吧。”
沈光落低聲說了一句好,慢慢轉過身。
身後兄弟二人的談話還在繼續。
方則於:“哥……他剛剛是不是聽見了?”
大門合上,走廊的黃光被隔絕在門內。
謝衍沉默了半響,啞著聲音說:“他聽不懂。”
方則於又笑了一聲:“也對,他是個傻子。”
因為是傻子,所以什麽都聽不懂。
沈光落嘴角勾起笑。
牛逼。
謝衍是真他媽的牛逼。
沈光落默默的挖了一晚貓糧,走回房間。
書房裡黃光依舊,沈光落卻已經不願再去聽。
他很平靜,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平靜很多。
只是覺得有些可笑。
一分鍾前他居然還覺得謝衍不是個無情的人。
他心底甚至還有些內疚,想著如果謝衍真的是為了他而放棄了拍賣會,又或者對自己有一點點的真心。
沈光落很心軟,真的就僅僅需要對他有一點點真心。
這點真心他都不奢求是愛情,是親情,是友情。
哪怕只是來自於陌生人的善意,沈光落都會覺得自己騙他是一種罪過,他都會狠不下心去做接下來的事情。
他想起小七對他說的話。
“你動搖了。”
“謝衍他壓根就沒有心啊。”
“你不信?你不信你就試試吧。”
當時沈光落隻當是小七酒後說說。
沒想到還真的是這樣。
謝衍沒有心。
沈光落坐在床邊發呆,看著小橘吃完貓糧,又蹭到他的腳下,沈光落將小橘抱起來,小橘溫熱的肚皮暖著他的手。
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可是沈光落看著泛起亮光的窗邊,歎了口氣,他有些睡不著了。
心裡很煩,又莫名釋然了一口氣。
釋然的原因是謝衍也在徹頭徹尾的利用他。
這沒什麽。
畢竟他也在利用謝衍。
謝衍留他在身邊是為了錢,他留在謝衍身邊也是為了錢。
兩個人虛與委蛇,兜兜轉轉,結果都是為了錢的騙子。
誰也不虧欠誰。
煩的原因是……
謝衍居然不和他離婚了!
操!
想到這件事沈光落就來氣,他把小橘放到床上,連著給小七打了好幾通的電話,小七那邊都沒人接。
第二天小七才給沈光落回過來了電話,聲音無精打采的說:“喂,落哥,我昨晚喝多了。”
沈光落都已經料想到他固定的開頭。沒空給他扯,直接進入主題:“謝衍不和我離婚了。”
“哦……啊?!”小七瞬間驚坐起:“你說什麽?謝衍不和你離婚了?落哥你是不是做夢呢,謝衍做夢都巴不得趕緊和你離婚。”
沈光落深吸了一口氣,將昨晚聽到事情重複了一遍。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響,小七的聲音才弱弱的響起:“落哥……謝衍真的說你是他養的寵物啊。”
沈光落:“……這是重點嗎?”
“不是,不過謝衍這樣說你,他也真的太不是個東西了!”
小七義憤填膺了幾句,繼續道:“落哥,謝衍爺爺的遺產有一半在你手裡是件好事啊,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三年一到讓謝衍和你離婚,這樣你不光可以分到離婚財產,還可以在二十五歲時把謝爺爺遺產拿到手,你看,多妙啊。”
還妙?
“妙你個大頭鬼!你這不廢話,問題是現在謝衍不離婚了,我總不能按著頭讓他去簽離婚協議。”
沈光落煩躁的直搓頭髮,在房間裡來回轉悠:“我已經裝了幾個月的傻子,謝衍還每天刺激我,我現在隨時隨地都可能爆炸,最多再撐一個月,我必須和他離婚。”
小七也有些頭疼:“想想,咱倆再想想,肯定有辦法。”
中午吃飯時,不光是謝衍在家,連方則於也在。
倆人吃飯的時候還在討論公司的事情。
沈光落也不說話,表現的一如往常。
方則於一邊吃飯一邊玩手機,突然他點開一首歌,放了出來。
歌聲悠揚,沈光落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方則於對謝衍說:“哥,這是光黎發的新歌,好聽吧。”
謝衍正在低頭喝湯,敷衍的恩了一聲。
方則於繼續問道:“哥,你找到光黎了嗎?”
“沒有。”謝衍明顯是不想談論這件掃興的事情,聲音冷淡。
方則於瞥了瞥嘴,不再多言,他跟著歌哼了兩句,嘴裡若有若無的絮叨著:“光黎,光黎……我怎麽感覺他的聲音有點耳熟。”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目光落在沈光落身上說:“哥……你不覺得光黎和沈光落的聲音有些像嗎?並且他倆的名字都有個“光”字,好巧!”
方則於的話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翻起波濤雲湧,謝衍夾菜的手頓在原地,目光如刀一般直直的逼了過來。
啪!
沈光落手裡的杓子,掉在碗裡,發出刺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