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為露敘述的?音沉穩,語氣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
就像是從她口中訴說的,有關自己過去的那些事,不過是她人生中淺淡且不值得一提的一筆,甚至都引不起她的情緒波動。
說來也是。
且不說當初那些事在露露這裡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單論露露的性格和對?江家人的態度,她大概也是不會太將那些人放在心上?,放在眼裡。
畢竟,那些個所?謂的家人,正?是處心積慮想要殺掉她的人啊。
想到這裡舒夢裡難受極了,對?江為露的心疼一下子湧上?心口,堵得眼眶發澀。
她伸出手緊緊環住躺在自己身旁的人,乖巧粘人的貓一樣,在江為露頸窩輕輕蹭了蹭。
音軟糯的開口安慰對?方。
“當時那段日?子肯定很不容易吧。抱抱,不難受。”
她心軟時候下意識抱過來的姿勢實在是太親昵了,柔軟手臂緊緊摟著江為露的腰,軟若無骨的腰身也隨之貼上?江為露,嚴絲合縫。
也因此,直接讓江為露深切的感受到了她的柔軟。
江為露呼吸一窒,忍不住輕嘶一?。
吐出一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一下,卻不想得到反效果,呼吸?反倒越來越重。
江為露向來是個不會委屈自己的行?動派。
聽著舒夢裡溫柔安慰她的?音,又稍微動了動手臂更?真切的感受了下姐姐的柔軟之後?,緩緩停下了講述的?音。
忍了不到兩秒,伸手錮住舒夢裡的腰將人抱的更?緊,隨後?驟然回頭吻住了身邊柔柔軟軟的人。
江為露的吻一如以往強勢又熱烈,尚且帶著方才瘋狂之後?的欲色,攻城略地之時又滿載著纏綿愛意,簡直讓人避無可避。
一下子就讓猝不及防被親住的舒夢裡,似是猛然飄入雲端,卻又快速沉入海面,柔軟的像是春天裡的花瓣。
難分難舍好?一會兒?。
在對?面之人徹底過火都準備翻身上?來壓住她的時候,舒夢裡終於是回過神來。
伸出手時眼尾還飄著動情的嫣色,但還是狠心的把江為露給推開了,舔了舔唇說道。
“說正?事呢,你可別想亂來糊弄過去,快說,當初那個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還真是會誣賴人,哪裡是我不想說,明明是姐姐貼上?來勾引我的……
“好?好?好?,我說我說。”
江為露那麽想著的時候,側眸看到舒夢裡要咬人一樣嗔怒的小眼神,忍不住失笑,寵溺的開口連道幾??好?。
只不過。
她到底對?那些破爛不堪的過往沒那麽上?心。
被姐姐推開之際還目光灼灼的盯著那人,眸光一分也不舍得移開的上?下打量著舒夢裡,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一樣。
然後?不死心的飛快側頭在姐姐唇上?親了一口,才得逞般的笑著重新躺了回去。
之後?在舒夢裡羞惱的催促下,終於重新開了口。
而舒夢裡聽到江為露再次開始的講述也安靜下來。
輕輕挪了挪拱回對?方懷裡,安靜的趴在她心口上?,聽著江為露清冷裡帶了絲欲色的?音,跟隨著她回到了當初事發之後?的那段時光。
那個驚險萬分的夜晚,江為露中了那一槍之後?,好?歹是沒再出意外。
一槍之後?凶手暴露被及時擒住,江為露也被轉而送進醫院。
之後?得到消息的李家和沈央的人連夜趕來,護住了受傷的江為露,這才使得她徹底脫離危險。
而且另一個好?消息是,江老爺子也並?沒有出什麽事,只是那斷時間恰好?被事情絆住,才一直沒能和江為露取得聯系。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江為露身體上?的傷在慢慢好?轉,可心裡的那個血窟窿卻再也填不上?了。
得知小鏡子再也修不好?,自己也可能再也見?不到姐姐之後?,她簡直狀若封魔。
於是瘋著瘋著,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到追查幕後?黑手之上?。
她一定要把那幕後?之人揪出來,讓他生死不能!
而那個時候,距離槍擊事件已經過去三四個月有余。
江老爺子在得知這件事之後?簡直震怒,下令徹查,與這件事有關系的一個也不許放過,全都要揪出來。
江為露那時候在A城就查出來了的事,震怒之下的江老爺子怎麽可能查不出來。
所?以沒過多久,就將張簡的幕後?指引者,江二伯給揪出來了。
當時,二伯坐在江家大廳的沙發上?,面對?著殘殺晚輩的指控,以及大家或驚訝或幸災樂禍的目光簡直錯愕。
反應過來之後?撲通跪在江老爺子面前沉?辯解,說,自己確實討厭江為露也覺得她不配當江家的繼承人。
他也確實有吩咐張簡給江為露使絆子,讓她出醜辦不好?這次的事情。
但是!他絕對?沒有指使人行?凶殺人!
也並?不知道凶手為什麽要殺江為露!
二伯當時的辯解字字懇切,簡直真誠無比。
大膽的承認了自己的小肚雞腸,卻也堅決不承認那項最嚴重的罪行?。
可縱使他說的再真摯,賣相再可憐,江家這群冷心冷肺的也沒一個人信,皆面無表情看著他,像是在看小醜。
只不過。
二伯到底是江家的子弟,而且現下沒找到確切的證據,總不能魯莽定罪。
於是,現在事件的矛盾點就落在了凶手身上?。
只要弄清楚凶手究竟是受誰人指使,那也基本?弄清楚了幕後?之人是誰。
可是不巧又巧。
就在即將再次提審凶手的時候,凶手在監獄裡自殺了。
所?有的線索似乎隨著凶手的自殺就此中斷,無法再查下去,也無法再盤問究竟是不是二伯指使的他。
表面上?來看,二伯似乎逃過一劫,因為似乎永遠沒有辦法再指認他了。
可是看問題並?不能看表面。
這事情發生的越巧合就越讓人狐疑。
讓人禁不住想,凶手的死,會不會是唯一從中得利的二伯下的手。
二伯也不算笨,當時想清楚了這一點,登時臉色慘白。
他想辯解說不是自己做的。
但是很可惜,當時的江老爺子已經厭倦了這些小輩的勾心鬥角,而且想著如此敲打一番眾人也好?。
因此什麽也沒說,只是青著臉揮揮手,任由警察將二伯帶走詢問。
事情似乎就此塵埃落定,大家都覺得槍擊事件的幕後?黑手就是二伯無疑。
可是江為露卻還是那個想法,她覺得太過巧合了。
偏偏她察覺到張簡是二伯的人,張簡就對?自己下手了。
偏偏要查張簡究竟是受誰的指使,張簡就死了。
哪來這麽多偏偏,哪來這麽多巧合。
所?以當時瘋魔一般滿腦子復仇想法,發誓一定要揪出幕後?黑手的江為露,並?沒有相信這輕易就得出來了的結果。
她獨自一人繼續暗中調查。
結果這一查,查出不對?勁兒?來。
當初她被刺殺被槍擊之後?,沒能聯系上?江老爺子。
後?來經過了解,是因為老爺子身體不適,所?以由二伯陪同著去江家私人小島上?療養去了,所?以信號不是很好?,也沒看手機。
這樣看來,事情似乎又與二伯脫不了關系了。
偏偏老爺子就在這個時候生病,偏偏就又是由他陪著。
可是江為露並?沒有輕易相信這表面之象,撇開二伯之後?繼續往下查。
這一查,又發現了一件很巧合的事。
在江老爺子所?去的私人小島的療養院裡,有位醫生,居然曾在江為露媽媽生她時,難產去世的那家醫院裡工作過。
能查出這件事並?不是意外。
因為這事是江為露拜托小姨沈央一起查的。
而沈央在江為露的媽媽宋芷去世之後?,始終不願意相信對?方意外死亡,忍著傷心調查。
並?且費盡周折拿到了醫院工作人員的名單,牢牢記住了每個人。
所?以這次一查,沈央就發現了這個看似不起眼的疑點。
這一下就連沈央也來勁兒?了,再加上?江為露將這件事告訴了江老爺子,三位一起查,抽披扒骨,終於尋到了蛛絲馬跡。
江家大伯在人前的表現向來溫吞儒雅,似乎是很溫和的一個人。
而他人生中的一大習慣就是資助貧困學生,這件事一直堅持了許多年,到如今,由他資助過的人不知幾?何。
而恰巧,這位醫生就是大伯所?資助過的其中一位。
只是,這是暗中的,幾?乎沒有人知道,關於他們之間這層聯系被抹得乾乾淨淨。
若不是江為露,江老爺子,沈央聯手去查,倒可能真叫他給蒙蔽了。
如此遮掩必有異常,幾?個人狐疑的查下去,終於得到了更?多真相。
原來,這名大伯手下的醫生,在江為露媽媽生產時,曾有過一段詭異且查不到的行?蹤。
原來,爺爺這次生病,是大伯在其中搞鬼。
原來,真正?將爺爺絆在島上?,讓江為露自亂陣腳的人,竟是大伯。
原來,就連張簡都是大伯的人。
這樣一件件事浮出水面,拚湊成真相。
當年江為露的媽媽或許並?不是難產而死,而且這件事與大伯有密切的關系。
當年他便如此凶殘的動手,阻止了江銘的崛起。
而今隨著時間的增長,如法炮製之時更?加大膽,竟想直接除掉江為露,隨後?栽贓到二伯身上?。
一舉兩得,除了兩個眼中釘。
所?以,大伯就是那個想要殺掉她的幕後?之人。
而且依照江為露的猜測,這位手段激烈血腥的幕後?人,與她十三歲那年指使柳意廢掉她一隻手的就是同一個人。
所?以,大伯就是當年那個神秘人。
誰能想到,往日?裡總是儒雅和藹的大伯,背地裡竟瘋狂如斯,為了達成目的竟不惜幾?次三番殺人。
抽絲剝繭似乎終於得出真相。
江老爺子簡直被氣得要死,江家也整個沸騰了。
當時一群人聚在江家大廳裡,向來冷漠的江銘簡直震怒。
眼裡通紅滿是紅血絲,忍不住上?前拽住他大哥的衣領質問,為什麽要殺掉宋芷,為什麽要這樣害他。
當時大伯知道自己落敗,倒也不見?頹喪。
只是笑,保持著最後?的風度什麽也不說,根本?看不出來是個幾?次指使殺人的瘋子。
江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看著混亂的大廳半晌,終於什麽也說不出來。
就此,大伯被帶走,倒是洗刷了二伯的冤屈,只是不管怎麽樣,這個人以後?在江家也抬不起頭來了。
於是這一番折騰下來,江家的正?式繼承人也就剩江為露,江銘,以及大伯和二伯家的孩子了。
只是大伯二伯家這幾?位,還不如他們的父輩聰明,哪能玩的過江銘和江為露。
所?以也可以說是,那時候江家繼承人的角逐就剩江為露和江銘。
江家的局勢暫時以對?抗之勢落下帷幕,漸漸恢復平靜。
一切似乎就此塵埃落定。
直到兩個月後?,意外登門的江雨惜找上?了江為露。
隻說了一句話?,張簡這個人還有的查。
當時,這話?讓江為露忍不住的皺起眉頭。
倒不是覺得江雨惜在誆騙自己,因為對?方和她並?沒有利益衝突,因為江雨惜已經沒有資格爭江家那個位子了。
反倒有共同的目標,那就是對?付江銘。
江銘?那時候的江為露心中一緊,覺得自己似乎是漏了什麽。
當初的刺殺事件,其中的關鍵點就是凶手。
可是當時的凶手突然死去,以至於線索突斷,無、從可查,甚至直接讓人懷疑這是二伯動的手。
直到後?來大家查到張簡其實是大伯的人,才警覺這或許是大伯栽贓的手段,也就沒再查下去了。
現在看來,再查下去,或許還會有其他的發現?
只是這一次,江為露沒再勞煩老爺子,而是和江雨惜一起聯手查了下去。
一則是怕打草驚蛇。
二則是江雨惜這些年生活在小江宅,漸漸取得了江銘的信任,知道了他不少?事,更?方便下手。
而這麽一查,江為露她們也發現了那個隱於深處的大秘密。
張簡他,不是二伯的人。
也不是大伯的人。
而是江銘的人。
江為露就說她覺得奇怪,依當時的情況只要張簡想,分明是可以直接背後?偷襲悄無?息的殺掉她的。
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張簡沒有,反而是選擇搏命的方式。
現在看來,原來張簡就是枚棄子,從一開始就打著暴露的目的去殺江為露,故意將這件事情掀開展露到人眼前。
這樣一來。
江為露由門口補槍的保安殺死,走不出公司大門。
江家必定追查下去,這樣一來,倒霉的只會是大伯二伯。
而張簡真正?的指使者藏於背後?,一箭三雕,將會成功獨吞江家這塊蛋糕。
他將是江家新的掌權者。
所?以那一夜的博弈,是大伯二伯江銘以及江為露的四方糾纏。
江為露是靶子,誰都想除掉她。
二伯是刀柄,想對?付江為露,卻愚蠢的被人握在手裡隨意玩弄。
大伯是刀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妄想讓張簡悄無?息除掉江為露,再嫁禍給二伯一箭雙雕。
江銘是刀尖,輕輕扭動張簡這顆棋子,讓二伯的局直接敗露,他才是那個隱在暗處毫不起眼,卻真正?致命的人。
其實這許久以來,二伯隱藏的太好?,江銘並?沒有確切的查出來當初那個害他的神秘人究竟是誰。
但這不妨事,查不到也能猜到,不是他的好?大哥就是他的好?二哥。
也不重要了,索性一窩端走,讓誰也不能跟自己爭。
所?以當江銘從安插在大伯那裡的眼線張簡那裡,得知了對?方的計劃後?,有了主意。
他不需要參局太多,只需要悄悄的動一動張簡這個重要的支點就可以。
於是二伯原本?完美的計劃出現了漏洞,張簡成了不可控因素,扳動全局將所?有人都繳入網中。
只是很可惜。
江銘怎麽也料不到,江為露身邊當時有舒夢裡在,就這樣救了她一命,也陰差陽錯破了江銘的局。
所?以那一夜,真正?想殺掉江為露的,不止是江家大伯,還有她的親生父親。
那個為了江家那把椅子,為了得到江老爺子的賞識,已經快瘋了的,什麽都可以不顧的男人。
終於知道真相的那天,江為露這個當事人竟顯得格外平靜。
平靜的將這件事告訴了江老爺子,也平靜的接受了父親要殺自己這件事。
甚至最後?。
還和為母親報了仇的江雨惜,平靜的看著一朝敗露,不可置信到發瘋的江銘被警察帶走,送了他最後?一程。
然後?姐妹倆面無表情的分開,背道而馳。
而這件事過後?。
江家的三位直接把自己折騰沒了。
江老爺子上?了年紀身體本?來就不好?,直接被氣病倒了。
其實說來也是有因有果。
江家這三位沒一個正?常的,和江老爺子的教育方式也不無關系。
當初的江老爺子若不是用養狼的方式來養孩子,或許也不會這樣。
直到他妻子去世,終於念起親情,可是卻為時已晚了。
也因此。
江為露成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最後?的勝者。
有關過去的故事不長,江為露慢慢悠悠講著,一會兒?就說完了。
說完以後?,她表情平靜,眸中也是波瀾不驚,似乎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對?她全無影響。
反倒是舒夢裡從字裡行?間聽出來當時的驚心動魄,即使躺在江為露懷裡感受著對?方的溫柔,仍忍不住的脊背發涼。
原來那個晚上?,竟然牽扯了這麽多。
原來當初想要暗害露露的,還有她的親生父親。
這簡直是,簡直是……
多讓人心寒啊。
舒夢裡想說些什麽,可是開口之際嘴唇微抖,竟是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而且露露的媽媽居然很有可能是被她大伯……
這諸多事情堆加在一起,露露該有多難過啊。
江為露側眸,看著懷裡柔柔軟軟眸含水霧的姐姐,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伸手將舒夢裡抱的更?緊了,開口時語氣平靜。
“姐姐不用擔心,我沒事的,江家那些人的面目我早就看清了,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我也不意外。”
“至於我媽……”
說到這裡,江為露眼簾輕垂,劃過絲悲傷的弧度。
“說實話?我都沒見?過她,所?以有時候想起來連悲傷都無處安放,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聽她這麽說,舒夢裡難受極了,趴到江為露身邊急忙去安慰她。
江為露看到她擔心的樣子倒是回過神來,伸手揉了揉姐姐柔軟的發絲,眉眼溫軟。
怕舒夢裡難受,於是轉移注意力的開口道。
“姐姐不用難過,都過去了,現在能找到你真的很幸福。”
“別說我了,倒是說說你,不是說一換一嗎?昨天晚上?姐姐你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