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夢裡這人觀察力很強是沒錯。

　但是對於這個剛認識不久，卻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女孩兒，她並沒有什麽戒心，所以一時沒有在意那麽多。

　看到水幕裡小孩兒的表情委委屈屈，立馬就回應了。

　“怎麽了露露？”

　江為露沒有馬上回答，貝齒輕咬唇瓣不說話，羽睫輕輕下垂，在面上投下一片脆弱陰影，惹得桃花眼朦朧。

　舒夢裡看的有些著急了，但是又不敢語氣太重，溫聲哄著。

　“沒關系的，無論發生了什麽都可以和姐姐說好嗎？我會幫你的。”

　雖然很享受姐姐的關心，但是江為露也不舍得守護神小姐太著急。

　她抿了抿唇，斂下因為姐姐的在意而翹起的唇角，再抬眸時大眼睛裡滿是委屈。

　“姐姐我背疼。”

　“背疼？”

　舒夢裡下意識的重複了一聲。

　隨後很聰明的猜出來些什麽，不可置信的美眸微張。

　“你家裡人打你了？”

　下一秒得到答案，水幕裡的江為露乖巧點頭。

　舒夢裡簡直是一時失語，覺得這事簡直荒唐到讓人不知如何評價。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露露你很疼嗎？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露露你，你介意給姐姐看一下嗎？”

　連珠帶炮的提問展示著對方的焦急與關切，但是最後的請求卻讓一直沉浸在開心裡的江為露有些扭捏，一時間有些裝不下去了。

　她小手攥著衣領牽出幾道褶皺，聲音裡帶著些許窘迫，小聲說道。

　“很醜。”

　是覺得那幾道傷太過難看，不好意思給仙女一樣的姐姐看。

　小孩兒難堪的表情透過水幕清晰展現出來，委屈脆弱。

　舒夢裡望著她的樣子，忽然就很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頭，或者給她一個擁抱。

　至少給她一些溫暖，告訴她這都沒有關系。

　但是很可惜，鏡子內外的兩個人是無法相碰的。

　所以舒夢裡只能坐在水幕前盡力用話語溫暖她，眸光含水溫柔。

　“不會的，露露長得那麽好看，怎麽樣都不會醜的。”

　江為露的小耳尖輕輕一動，忍不住紅了。

　她身邊向來都是豺狼虎豹。

　繼母嘴臉虛偽，父親只會嫌棄她沒用，傭人們礙於繼母的威勢對她向來是冷眼旁觀不敢管。

　只有姐姐，會誇她好看，鼓勵她喜歡她。

　所以這還是江為露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誇。

　江為露揉了揉有些酸酸的眼睛，這次不再扭捏，點點頭乖乖的轉過身去。

　背對著小鏡子緩緩褪去了身上的衣服。

　冬日的京都天氣寒冷，但是老管家怕江為露凍著，將屋內的暖氣開得很足，江為露隻穿一件小襯衫也不覺得冷。

　複古的花領小襯衫脫下，孩子纖白的背暴露在空氣中。

　其實舒夢裡說的沒錯，小朋友確實很好看。

　不僅人好看，就連背也是生的極完美。

　一眼望去時雪白纖細，仿若藏於冰山的冷玉，潔白瑩潤。細細看下來時，脖頸纖長如優雅天鵝，蝴蝶骨線條優美，細腰柔軟卻又充滿著少女的韌勁。

　小朋友已經出落的很是出色了，只是有些瘦弱。

　但是此時的舒夢裡卻忘了去在意這些，她在望向江為露背上的第一眼時，就震驚的捂住了嘴。

　幾乎是忍不住的，淚花就要翻湧出來。

　只見，那完美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背上橫亙著三道棍傷，顏色已經深紫犯黑，深深嵌在皮膚裡宛若溝壑。

　可見當初下手之人根本一點沒留手。

　舒夢裡的聲音都顫抖了：“天呐……是不是特別疼，露露？”

　江為露搖了搖頭，指尖輕勾拉起垂落到腰部的衣服好好穿上。

　回身看向鏡子裡的姐姐，乖巧又聽話。

　“已經不是很疼了姐姐。”

　平靜的不像是她自己的遭遇。

　反倒是舒夢裡這個局外人比她情緒激烈的多，又是心疼又是憤怒，眼睛都紅了。

　“是誰打的？你爸爸？”

　依照柳意的行事風格是不會這樣做的，她也不敢這樣做。

　所以動手的只會是一個人。

　露露的親生父親。

　江為露對於姐姐能猜出來並不意外，點了點頭。

　舒夢裡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江銘這個人，他真的有心嗎？

　這可是他的親女兒啊，他怎麽下得去手！

　但同時舒夢裡又很疑惑。

　“露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以至於江銘下這樣的狠手。

　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姐姐問，江為露就說。

　甚至她都沒有什麽情緒起伏，就這麽平靜的向舒夢裡陳述了這一周發生的事情。

　在聽到小孩兒為了搶奪鏡子推倒江雨惜的時候，舒夢裡又是感動又是難受，滿目複雜。

　感動於小朋友對她的奮力守護，甚至都沒考慮過後果會怎麽樣。

　難過於自己的無力失約，走的時候連聲招呼都沒能打，讓對方一個人苦苦等待。

　所以說，其實這件事跟她也脫不了關系。

　一時間兩種情緒湧上心頭，到最後化為酸澀的刺，卡在那裡不上不下。

　但是很快，在聽到江銘對露露動手的時候，一切情緒全部轉化為怒不可遏，憤怒的緊緊捏住拳頭。

　之後望向江為露時簡直是滿目心疼，一直覺得自己很堅強的舒夢裡忍不住又眼眶泛紅了。

　江為露望著鏡子裡眼淚都要掉下來的姐姐十分慌張。

　她只是想跟姐姐撒個嬌，讓姐姐多疼自己一點，根本沒想把人惹哭。

　但是，一想到姐姐因為心疼自己都哭了，心中又忍不住覺得溫暖感動。

　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笨拙的安慰起舒夢裡。

　“姐姐我已經沒事了，你不要難過。”

　說著下意識的伸出手，想給鏡子裡的人擦眼淚。

　指尖毫無意外的碰到了鏡面，冰涼感瞬間襲上指尖。

　江為露醒悟般的收回手，低頭有些怔愣的看著自己指尖。

　她在這一刻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碰不到鏡子裡的那個人。

　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就好像無論自己怎麽努力，也無法觸碰到給予她溫暖的太陽一樣，她無法擁抱鏡子裡的那個人。

　舒夢裡看著水幕裡無限放大的指尖，意識到小朋友這是想給她擦眼淚。

　伸手抹掉已經掉到腮邊的眼淚，舒夢裡輕嗤了自己一下。

　真是丟人啊，還在小孩子面前哭呢。

　隨後握了握拳，對水幕裡的江為露鄭重說道：“露露不要怕，姐姐會幫你的！”

　雖然露露現在還小，但是可塑性強啊，正是學習的好時候。

　在往後相處的日子裡，她可以將自己的經驗和技能都交給露露，讓她不斷成長，讓她變得優秀，讓她成為最耀眼的人。

　誰也不能再任意欺負她。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沉悶而突兀的尾音響在房間，打斷了室內的談話。

　江為露反應很快，幾乎在聽到聲音的一瞬間就將小鏡子收了起來，眼神銳利的看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