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你真的會說話?”
小女孩兒驚壞了。
真真切切看到鏡子裡有個活生生的人,並且開口講話了,這比之前一切猜測的衝擊力都要大,讓她一時間忘了回答舒夢裡的問題,連慌張的反問都結結巴巴。
舒夢裡透過水幕看到女孩兒的反應,乾巴巴的笑:“是啊。”
我不僅會說話,平時在公司開會的時候小嘴兒還叭叭的可溜了呢。
而且不僅你驚訝我也很驚訝啊,誰能想到你居然能聽到我說話!
想到剛才,舒夢裡不由有些鬱悶。
因為心疼小女孩兒情不自禁憤慨吐槽了兩句,結果回過神來發現,坐在地上偷偷哭的孩子居然往這邊走過來了。
舒夢裡為人向來謹慎,下意識的收了聲不想暴露自己,卻沒想到江為露已經走到近前來,還伸出手在水幕上擦了擦。
之後便愣住了,眼神直勾勾的,像是看到了水幕前正盤膝而坐的自己。
一時間舒夢裡也有些怔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心頭一驚有了猜測,難道她可以與水幕裡的人交流?這會是她回家的線索嗎?
於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舒夢裡看著水幕裡呆愣的小臉嘗試著開了口:“你,能聽見我說話?”
結果是顯然的,無論是江為露被嚇一跳的反應,還是慌張的反問,都證實著她確實能聽到舒夢裡說話,而且這會兒是又驚又異。
畢竟在江為露短暫而枯燥無光的十年生命裡,從沒見過如此奇景,一時間害怕又好奇。
但站在原地掙扎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眼底好奇的光芒戰勝了害怕。
江為露扒著架子,小腿兒撲騰著又往前湊了幾分,看著鏡子裡的人猶豫又好奇的開口。
“請問,請問你是仙女嗎?”
不然怎麽會長得這麽好看。
水幕上的臉驟然放大,童真的聲音響起在鏡子空間,舒夢裡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垂到腰際的大波浪長發,又垂眸瞅了瞅Dcup的胸。
真沒想到啊,長相嫵媚禍水,經常被好友蔣欣調侃成又魅又豔的妖精的自己,也有被叫仙女的一天。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舒夢裡笑得眉眼彎彎,溫柔回答。
“我不是哦。”
“那你怎麽會在鏡子裡?”
原來她在鏡子裡嗎,舒夢裡下意識挑眉。
直到水幕對面的江為露開口,她才終於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居然是被困在一面鏡子裡,然後馬上反應過來。
看來是這樣,她從她家的鏡子裡摔過來被困在鏡子世界,而鏡子世界裡的水幕又連著另一面鏡子。
就像是這片鏡子世界將兩面鏡子聯通了,讓兩邊的人可以交流。
只是,舒夢裡暗歎一口氣,不知道對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有沒有危險。
所以現在重要的是不能讓別人知道她的存在,不能讓別人知道鏡子裡有人,不然萬一鏡子被人拿走發生意外怎麽辦?
畢竟她無法確定鏡子碎了對自己有沒有影響,總之現在不能暴露自己。
不過倒是可以考慮跟著小女孩兒江為露,一方面可以不暴露的觀察這個世界,尋找回去的方法,另一方面也可以幫一下這個孩子。
心思電轉,舒夢裡有了決策,她斟酌了一下才開口:“我醒來就在這裡了。”
這也不算騙小孩兒吧,畢竟她確實一覺睡醒就摔進來了。
小朋友確實好哄,聽到舒夢裡的話江為露的眼神一下就亮了,眼神充滿希冀的看著她。
“那,那你是精靈嗎?為什麽隻跟我說話呢?”
會是來幫助我的嗎?
可最後這句話江為露沒敢問,隻悄悄的埋在心裡,眼巴巴的瞅著舒夢裡。
或許是她眼中盛的希冀太過滿溢,又或許她的膽怯太過明顯,舒夢裡望見她眼神的一瞬間就心軟了。
這麽可愛又好看的小姑娘,軟軟小小一小隻,應該快樂生長啊,不該在這麽好的年華卑微絕望。
而且這麽一來也能讓小姑娘幫忙保護她所在的鏡子,也算是一舉兩得。
於是舒夢裡抬眸,看著水幕裡江為露的小臉,眼神溫柔,輕聲開口。
“是啊,我是鏡子裡的守護神小姐。”
想了想又怕這孩子把她拱手送人,加了句。
“你的專屬守護神哦。”
“守護神?”
江為露徹底愣住了。
她今年已經十歲,上小學五年級了,三觀正在塑成中,該知道的常識也都知道。
而且身處豪門世家,雖不受待見,但規矩嚴苛該學的東西都在學。
她不應該相信這世間有神明,可偏偏又在她眼前出現了這麽怪異的事。
江為露的聲音有些微抖:“我的專屬守護神?”
“對的。”
忽然的,江為露踮起的腳尖放下了,扒著架子的手也放開往後退了半步,眼眸裡看見舒夢裡時的光暗下來。
“你騙人。”
“誒?”
這下輪到舒夢裡愣住了,她明明都看到小孩兒準備信了,怎麽又突然跑了,有些驚訝的問道。
“為什麽不信呢?”
瘦弱的姑娘站在鏡子前,垂著腦袋看不清表情,好一會兒才開口。
“因為沒人會在意我這樣的人,誰會守護我這樣的人呢。”
然後她抬頭,看向舒夢裡時眼裡閃著淚光。
“繼母針對我,父親說我是廢物,沒人會喜歡我的。”
軟軟的童音扎進心裡,像是軟刺剜肉,滲出的一絲絲血跡名為心疼。
舒夢裡簡直不敢想象這家人是怎麽對待孩子的,而且她今天看到的這一幕只是江為露生活中的一角啊,那她平時又受了多少欺負?
這一刻舒夢裡忽然就覺得這事挺沉重的。
她大可以放手不管江為露,可是如果連她都放棄了,這個小姑娘又該怎麽辦呢?
大概從人生剛開始的時候就陷入黑暗了吧,大概以後的人生就偏了吧。
這未免太過殘忍了,舒夢裡覺得自己做不到。
於是她認真的看著江為露,眼神真摯,許下承諾:“不騙你,我來保護你。”
這時的舒夢裡不知道,也沒意識到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她只是一時心軟許下了一份承諾,路過這個人世界時順勢地伸出手,抓住了那個快要墮入黑暗深淵的小女孩。
卻就這麽成為第一個向女孩兒走來的人,也成為第一個向她伸出手的人,那是抓住了江為露的整個人生。
成為她往後余生,唯一的救贖與光芒。
小女孩兒聽到舒夢裡的話猛地抬起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頭頂的小鏡子。
於是便看見鏡子裡的漂亮姐姐衝她狡黠的眨了眨眼,聲音溫柔的哄小孩兒一樣。
“那現在我來證明一下我自己好不好,想不想讓你的繼母自食惡果?”
晚七點。小江家飯廳。
暖黃的燈光從水晶燈灑下,照亮了豪門世家的富貴。
傍晚時候在江為露面前表情倨傲的精致小女孩兒,這會兒在餐桌前安靜坐著,謹小慎微如鵪鶉,就連她身旁的繼母也稍顯拘謹。
這一切皆是因為餐廳主桌上坐著的那個男人。
男人看著35歲左右,與繼母一個年紀,模樣倒是格外俊美,只是為人冷漠周身帶著很強的上位者氣勢,堪堪坐在那裡就壓的周遭人都不敢說話。
正是江為露的渣爹,小江家的男主人江銘。
一碗飯畢,不用江銘伸手,身後的保姆便很自然的上來給他添飯。
也就在這個空擋,江銘隨意掃了眼桌上坐著的另外兩人,終於想起來什麽,淡漠開口。
“柳意,江為露呢?”
柳意,也就是繼母,對江銘的問話早就做好了準備,她放下手中碗筷,露出一絲恰到好處勉強的笑,答道:“方才去叫過了,露露說不想吃晚飯呢,大概是我準備的菜不合她口味吧。”
輕描淡寫一句,就把江為露塑造成了挑食還沒禮貌的壞脾氣小孩兒,還順勢賣了個慘。
其實她大可以說是江為露偷了自己的東西把她罰去關禁閉了,但這樣一方面顯得自己殘忍,和平時溫柔形象不符,另一方面她設的局還有被江銘拆穿的風險。
而且反正江為露那孩子陰鬱寡言,不會辯解什麽。
而她的話也確實有用,江銘聽完眉頭一皺,對江為露的感官更不好了,但是最後到底也沒說什麽。
柳意達成目的心中輕笑,既整治了那個小東西又讓江銘對她印象變差,一步一步養成一個陰鬱的豪門廢物,還能讓父女倆感情日漸淡薄,還真是一舉多利啊。
然而,也就在柳意心中得意勁兒剛升起來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熟悉但又意料之外的人走進了飯廳。
管家陳叔邁著優雅但有些急促的步伐走到江銘身邊,彎著腰附耳輕聲說道。
“三爺,門外忽然來了一大批記者蹲守。”
“嗯?”
江銘動作微頓,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碗筷發出叮一聲脆響,皺著眉頭望向陳叔,“怎麽回事?”
陳叔低著頭,態度恭敬:“把他們打發走的時候找其中兩個問了問,聽他們說是接到匿名爆料電話,說咱家發生了珠寶失竊案,涉及金額上千萬,而且……”
“而且更嚴重的是,爆料人還說江家發生了虐童事件,江家,江家的大小姐被關到雜物間凍得快不行了。”
江銘眼簾微垂,拿起餐巾斯文優雅的擦了下嘴,之後才開口:“我知道了,打聽清楚是哪幾家媒體,讓他們好自為之。”
隨手一扔餐巾,再抬眸時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雖然江家是京都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平日裡又低調,沒有幾家媒體敢胡亂報道,但現在江家掌權的可還是他爸江老爺子,江銘上面還有兩個狡詐如狐的哥哥呢,指不準就藏在暗地裡等著他出錯。
瞧瞧,有人露出一點消息就跟聞著腥味的魚一樣來了。
江銘起身,面無表情著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對女兒的關心,似乎也忘了剛剛柳意口中所謂的江為露耍小脾氣不肯吃飯的說辭,語氣淡淡對管家說道。
“你跟我我去雜物間看看。”
坐在一旁的柳意臉刷的一下就白了,指尖攪在一起,手腳冰涼。
她沒料到這出,也沒想到自己可能會被揭穿,今天這同樣的事她幹了數十次,這還是第一次翻車。
到底是誰居然透露出去的!是那個小畜生嗎?但是不可能啊,她分明已經吩咐人把門鎖了的,雜物間又沒窗戶她根本不可能逃出來。
如果江銘不在家她還能把這件事應付過去,可是偏偏今天江銘在!
而她做了江銘九年的枕邊人自然知道他最看重什麽,無非是豪門世家的面子。
這麽個看重面子的人家裡若是發生了烏七八糟的事,還被記者胡亂報道……
柳意額頭冷汗下來不敢再想,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雜物間處於江家別墅的地下室,往日裡除了打掃的傭人並沒有誰會來,陰冷森寒不見光,幾乎是剛到樓梯口,寒氣就侵襲著纏上來,讓跟著的傭人忍不住抖了抖。
很快,雜物間門口便到了。
“哢噠。”
門上鎖鏈落下碰撞出碎響,管家用鑰匙將雜物間的門打開了。
冬日裡七八點鍾的時候天色已然是黑透了的,燈具壞掉的雜物間一眼望去滿目漆黑,像是孤獨深淵。
直到將門打開,室外明亮才爭先恐後擠進去,照亮了雜物間的一角。
於是大家這才看到蜷縮在牆角處已經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兒,她嘴唇卡白面無血色,已然是快要被凍僵了。
門口有位傭人抽了口涼氣,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江為露蜷縮在地忽然聽見門口傳來聲音,下意識抬起頭看去,一眼就望見了站在眾人中間的,她那個永遠都不會笑的父親。
然而柳意更快,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箭步衝上來,意圖用話堵住江為露的嘴。
“露露,你……”
可是這次她卻失利了,恍惚間柳意覺得眼前這小崽子似乎是變聰明了,因為她話還沒開口,就被江為露死死抱住胳膊先搶了白,把實情抖落出來。
瘦小的女孩兒在看到繼母那一瞬間眼淚就掉下來,但馬上又把淚收回去,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可憐極了。
她抱著柳意的胳膊苦苦哀求。
“柳姨我真的沒拿您的項鏈,不信您可以搜身的,您可以放我出去嗎?平日裡還好,可今天實在是太冷了。”
平日裡?合著還不止一次。
柳意倒抽一口冷氣,尷尬的笑著想抽回手卻被江為露拽的死緊。
而就在兩人拉扯間,江為露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柳意的右口袋。
叮當。
翠綠的寶石項鏈從兜裡落下,墜到眾人的視線裡,聲音清脆,像是打在柳意臉上。
門口的江銘收回落在項鏈上的視線,望向柳意,眸中滿布寒冰。
“柳意,解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