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把鏡頭逐漸升高，如果我們用盛萬那個時代才有的高清透視衛星攝像儀拍攝這一個月來這座城市前後的照片並且進行對比，很容易就會發現一個令人驚訝的事實——這座城市居民的平均顏值正在逐步提升。

　原本在街頭到處閑逛的那些邋裡邋遢的不良少年穿起了乾淨整潔的校服，露出飽滿潔白的額頭，變得英氣逼人。從酒店裡走出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變成了讓人恨嫁的小鮮肉。精神衰弱的銀行職員也有了精神。甚至連著街上打掃衛生的保潔大叔也漸漸返老還童，變成了帥氣的小夥子，他們應該可以要求漲工資的。

　可是也許顏值提升是有代價的，就是男女比例的同樣提高。

　不過這不是什麽大問題，大家都很開心，畢竟這個城市正在變得越來越好。居民的生活水平正在肉眼可見地提高。這個城市真是個美好的城市！人類萬歲！地球萬歲！

　盛萬也覺得這裡不錯，要不是他沒有時間了還真想多待些日子——畢竟在沒有規定時間的情況下，系統默認的最長攻略副本遊戲時間只有現實時間的五天。

　可這是盛萬攻略這個副本的第四天了，再有一天他就不得不離開副本。於是他開始給自家小孩打預防針。

　“俗話說得好，人生一世，每一個人都是孤獨來，孤獨去。所以要是爸爸以後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麽辦呢？”

　“不會的，我不會和爸爸你分開的。”謝盛盯著電視看。電視裡面本地頻道的新聞主持人眼角的淚痣更加顯眼，樣貌變得幾乎和謝盛一模一樣。

　盛萬從幾天前開始就不再評論主持人和謝盛相似的外貌了。

　不知從何時起，每當盛萬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就會下意思地忽略掉他的長相，殘留在他腦海中的只有一個“好像長得還不錯”的淺薄印象，可當他仔細回想的時候，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對於主持人相貌的變化，他一點也沒有覺出異常。

　這座城市裡的其他人也是一樣。除了那些已經順利完成轉變的謝有情們——以及現在正和盛萬呆在一起的那個謝盛，或者說謝有情。

　這名字太複雜了，為了防止作者腦子宕機，我們可以將這個謝盛或者謝有情稱之為零號。

　總之發現這件事情的人一點都不驚訝這件事情的發生。

　“那你有沒有想過之後的生活應該怎麽過？如果沒有我的話。”

　“不會的。”零號說道，他左耳的蛇形耳環閃耀出黑亮的光澤。那裡已經不再流血了，冰冷的金屬被緊緊含進愈合的血肉裡，像一枚勝利的徽章。

　“你不會離開我的。”你離不開我。

　“我愛你。”你的一切都屬於我。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你永生無法逃離。

　他修長的手指握著盛萬的下巴，親昵地蹭了蹭，眼神天真又陰暗。

　盛萬輕歎了口氣，緊緊抱住他，讓他的男孩將頭靠在胸口。

　可是門鈴響了——這還是自從他們搬來這裡一個多月以來的第一次。盛萬從來都沒有什麽朋友來找他，謝盛也是一樣。

　門鈴急促響著，一刻不停，音調從清脆悅耳變得單調生硬。似乎知道這間房間的主人已經不打算為自己開門，一種類似鑰匙插進鎖孔的‘哢嚓’聲傳來。

　接著門被從外面打開了，盛萬站起身來，走到門口。

　一個看起來有一點眼熟的男人站在門口。

　呼，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會是謝有情突然出現呢！

　盛萬松了口氣，可沒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識地忽略掉了他的長相，就像是水流從鴨子的身邊自然避過一樣，殘留在他腦海中的只有一個“這人好像長得還不錯”的淺薄印象。

　“好久不見。”站在門口的那長得好像還不錯的人衝他微微一笑。“爸爸，不認識我了嗎？”

　他的這句話好像打破了什麽魔咒一樣，盛萬眼前那層被蒙上的模模糊糊的紗被揭開。他這時再看去，門口的這人分明他就認識。

　這特麽就是謝有情啊！

　他想說一句你好，但是眼前看到的場景讓他改了口。

　“你——們好。”

　一號，二十七號，四百三十一號，或者是一堆別的什麽號碼從門口走了進來。他們都長著一張和謝有情一模一樣的臉，那樣被上帝所眷戀的面孔原本是獨一無二的，如今卻好像可以量產一樣不斷從盛萬的家門裡走了進來。

　他們都有著挺拔的身姿，俊美的外表，連著臉上那種微微帶著一點倦怠的神情都一樣。他們的的確確都是謝有情，幾十雙同樣黑沉的眼睛看向盛萬，讓後者感到了一絲絲壓迫感。

　“咳，你們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盛萬試圖露出一個好客的微笑，他的心跳開始隱隱加速。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興奮。

　“沒有什麽事情，只是來告訴爸爸你，我們都很愛你。真的很喜歡你啊。”

　一號溫柔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盛萬默默往後退了一步，看了一眼系統面板上自己滿值的健康度，靠向了沙發上謝盛——也就是零號的方向。

　“勞煩——能問一下你們現在一共有多少人嗎？”

　顯然在謝有情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這件事情讓這個副本變成了現在這種他不能控制的情況。

　“現在嗎？一共是七萬九千五百四十五個。”編號五百四十九號的謝有情走過來，輕柔地拉住了他的手。

　“為什麽要躲開呢？爸爸，我們為了找到你，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氣呢！”一萬六百六十七歪了歪頭，試著湊到離著盛萬更近的距離。

　“你不是說過你愛我們的嗎？那麽接受我們的愛也是理所當然吧。”

　“當然，我也愛你們。”盛萬覺得說出這句話的自己可真是博愛。

　他試圖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零號，可剛才如同男孩一樣靠在他懷裡的俊美男人走了過來，用一隻修長白皙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別怕。”他輕聲說道，“不會很疼的——只是呼啦一下就過去了，我試過很多很多次了。”

　？？？你這個看起來濃眉大眼的，怎麽倒是和他們是一夥的！

　“別墅的位置是我提供給他們的，在他們找到你之前。”

　零號垂下眼，用那種盛萬最喜歡的低沉磁性的語調說道。

　“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爸爸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僅僅呆在你身邊，已經不能夠讓我滿足了。想要更多的東西…更多的，更多的和你有關的東西…”

　“而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我和他們從來都不是什麽敵人，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盛萬的心中升起。

　零號將臉埋進盛萬的頭髮裡，而盛萬發現他已經無路可逃。

　“你們想要什麽東西？”

　四百四十九號笑了起來，豎起潔白漂亮的食指搖了搖，一把雪亮的尖刀優雅地垂落在男人的身邊，毫無殘忍的感覺，反而別具美感。

　“把爸爸你剛剛好分成等量的七萬九千五百四十五份，這是我們提前都說好的規則。必須一份不能多，一份不能少。”

　“這樣，爸爸你就永遠都是我們的了。”

　盛萬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迅速加速，身子不由得坐得筆直，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這感覺真美妙，他感覺自己都要飛起來了。

　“那麽，我們就開始吧！你應該也很期待吧！”

　八百八十四走上前來，站在他身邊的是六萬九十七和五萬五千零一。

　數百雙黑沉的眼眸盯著中間的卷發青年，用那種沉默的捕獵者看向他們天真無知的誘人獵物的眼神。

　“那麽，我們開始了喲！”盛萬聽到其中有一個謝有情說道，就好像在餐桌上說“我們開動了喲！”一樣。無數雙握著刀的白皙修長的手迫不及待朝著他伸了過來，那些手可真是漂亮極了，好像是精美的藝術品一樣。

　接著盛萬就眼睜睜地看著系統面板右上角的健康度一欄飛速地減少，他眼前的場景灰了下去。他終於在這個世界感受到了和現實世界的不同。

　即使他在這個世界死亡了，也並不是真正的死亡

　而且他是有血條的！

　[玩家角色已死亡。]

　系統的提示音姍姍來遲。

　[主線任務：【抉擇】已完成！

　是否立刻離開副本？

　……

　檢測玩家在當前副本已死亡，即將將玩家傳送至個人房間！

　數據收集開始！]

　盛萬感覺自個屍體的嗓子裡卡了一百句髒話要對謝有情說。

　透過人物死亡後灰蒙蒙的視線，他看見那些一模一樣的俊美青年站在原地，鮮血從他們手中的刀中滑落，同樣黑沉的眼睛注視著他，好像透過了系統的屏障，直接看向了盛萬數據體所在的位置。

　零號抬起帶血的刀在自己的臉上擦乾淨，臉被刀鋒割破了，但是他卻並不在意，只露出一個那種謝有情獨有的冷淡疏離的微笑。

　盛萬看見他的嘴唇蠕動著，像是無聲地說了一句什麽話。

　已經回到系統房間的盛萬打了個哆嗦，一種被某種大型獵食動物盯上的感覺生出來。五分鍾後，坐在沙發上連著喝了兩大杯熱可可的他想明白了那句話到底是什麽。

　你逃不掉的，我永遠在你身邊。

　黑發的青年附身將臉埋進手裡，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他笑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