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是時鍾走動的聲音。

　一個稚嫩的男孩子的聲音傳來。

　【我叫做盛萬，我今年四歲啦！

　我有一個雖然總是板著臉，卻對我很溫柔的爸爸，很忙的漂亮媽媽，還有一個小氣的壞哥哥。】盛萬的頭皮炸開了。

　說出這話的…竟然就是他自己！是幼年時代的那個“盛萬”！

　小盛萬還在繼續說下去。

　【我晚上睡不著，偷偷溜到了爸爸的書房。

　從一本書裡面出來了一個好看的神仙哥哥！神仙哥哥告訴我，可以幫忙滿足我的三個願望。

　神仙哥哥長得真好看呀，比臭盛勳好看多了，如果我永遠都不許下願望。

　是不是就可以永遠都和神仙哥哥在一起了？】

　盛萬感覺到自己睜開了眼睛。

　[主線任務已開啟！

　任務名稱：【盛萬的心願】

　任務要求：想和神仙哥哥永遠永遠在一起。

　任務時間：永久

　任務獎勵：一位神靈永恆的愛]

　這個副本絕對有問題！

　盛萬用手揉了揉眼睛，白軟的手掌小小的，很可愛。

　他果然變成了自己四歲時候的樣子。

　在現實的世界裡面，他缺失了六歲之前的所有記憶，這個副本會和他缺失的那些記憶有關嗎？

　還有那個詭異的主線任務，任務要求竟然是和塔爾塔洛斯永遠在一起，塔爾塔洛斯不是舊日複蘇遊戲的主腦嗎？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小盛萬從床上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自己乖乖穿上了毛絨的兔耳睡衣，跳下了床。

　這個時候，盛萬發現了一件更詭異的事情——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雖然有著同樣的感受，但是他卻不能讓這副幼小的身體動哪怕一根小手指，他就像是一個局外人，被禁錮在自己曾經的身體裡面，旁觀著這一段被他忘記的回憶。

　小盛萬歪著頭在房間裡面張望了一下，軟軟地喊道：“大哥哥，你在嗎？”

　一道空間的漣漪突然出現，銀發紅眸的男人身影波動一下，出現在了房間裡。

　他的臉竟然和舊日複蘇裡面的塔爾塔洛斯一模一樣！

　“神仙哥哥！”

　小盛萬開心地跑過去，想要擁抱住男人，可是男人的身形卻如同單薄的投影，小孩子的身體直直地就從裡面穿了過去，一時沒有站穩，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

　小孩趴到了地上，癟了癟嘴，圓潤的黑眼睛裡盈滿了眼淚，劈裡啪啦就滾了下來，白嫩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真是可憐極了。

　任何一個還有著同情心的人類都會把他抱起來，好好安慰他。

　但是唯一在場的這一位算不上什麽好人，他甚至連人都不是，於是漂浮在空中的男人淡聲問道：“你在幹什麽？”

　“嗝，我…我在哭啊。”小盛萬哭得打起了嗝。

　“你都不知道來抱抱我，嗚——”

　銀發男人問：“我為什麽要去抱你？”

　“因為我哭了啊！你好笨。”

　小盛萬在地上坐了一會兒，膝蓋上破了皮，流出一點豔紅的血來，他哭累了便自己站起來，眼角還藏著晶瑩的淚花。

　“你可以許願——”男人說。

　“許願永遠都不會再哭泣。”

　正在旁聽的大盛萬一怔，這難道就是他真正的被隱藏起來的過去？

　困擾他多年的情緒感知紊亂症，那種將一切悲傷的情緒都轉變成歡樂情緒的病症，源頭是因為他曾經在四歲的時候曾經許下一個願望？

　“真的可以嗎？”小盛萬有些猶豫。

　“可是不用什麽許願，

　——你過來抱抱我，我就會開心起來了。”

　“不可以的，必須許願。”男人說。

　“好吧，我許願。”小盛萬妥協了。

　男人修長的手指點在小盛萬的眉心，淺藍色的光暈蕩漾開來。

　“這是第一個願望。

　你此後將永不悲傷，永不恐懼。

　一切陰暗的情緒都將離你而去。

　你會永遠開心。”

　也不知道小時候的自己是不是太缺愛。母親工作忙，一年365天恨不得有364天不在家。父親雖然對他很好，不過心思也放在自己學生身上，對於兩個孩子反而有所忽視。

　他的哥哥盛勳又過於優秀，從小就被稱為神童，父母事業之外的僅有一點關注也都分給了盛勳。

　小盛萬躲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影子裡，這個能時時刻刻呆在他身邊的神仙哥哥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也難怪小盛萬的心願會是希望塔爾塔洛斯能永遠陪著自己了。

　他甚至給祂起了一個名字。

　“既然你說你沒有名字，那我給你起一個好不好？

　塔爾塔洛斯，喜歡嗎？

　是我在父親的書上看到的名字，據說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神！”

　男人沉默了一會，伸出手隔空揉了揉他的發頂。

　“好，那我以後就叫塔爾塔洛斯了。”

　時光如水飛逝，畫面如同走馬燈一般快速閃過。

　盛萬猜測，塔爾塔洛斯只要完成了三個願望就會離開小盛萬身邊，小盛萬應該也猜到了這一點，所以除了一開始許下一個願望之後就再也不肯許願了。

　他看著小孩越來越依賴塔爾塔洛斯，而塔爾塔洛斯對小孩的態度也變得溫柔起來。從一開始的動不動就催著小孩許願，恨不得他馬上許完願自己就可以離開，到後來提起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在缺少父母關愛的小盛萬身邊，塔爾塔洛斯似乎充當了父親一樣的角色。

　直到盛萬十歲那年，他的哥哥盛勳和父親大吵了一架，被躲在門後的盛萬聽了個清清楚楚。

　盛勳對於自己所學習的古文字學不感興趣，已經大三的他想要從古文字學專業退學，轉而去學習更有前途的全息精密機械操縱。

　他父親是江宜大學的古文字學教授，搞了一輩子書縫旮旯裡的學問，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為未來的中國教育出了下一個古文字學的天才，堅決不同意盛勳退學。

　盛勳到房間裡大哭了一場，這是盛萬第一次看見自己那個總是一本正經的哥哥哭得如此傷心。

　“我還有兩次許願的機會是吧？”他問塔爾塔洛斯。

　“是的，你要在這裡用掉嗎？”

　小盛萬堅定地點了點頭。

　“請讓盛勳能夠實現他的夢想吧！”

　男人修長的手指再次點上他的眉心，口中吐出誓言一樣的話語。

　“這是，第二個願望。”

　緊接著，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第二天，盛萬的父親就出了車禍，當場搶救無效去世。

　得知消息之後的小盛萬整個人都懵了，他衝到了自己的房間，將門關上，注視著房間裡面的紅眸男人。

　“是你做的對不對？！”

　他想要哭泣，卻連眼淚都無法落下來，只能乾乾地扯著嘴角，如同一個滑稽的小醜。

　“是你的那個願望殺死了爸爸！”

　塔爾塔洛斯想要摸他的頭，卻被躲開。

　“是的。”他點頭。

　“我只能實現願望，卻無法控制是用哪種方法完成。

　大部分情況下，世界會自動完善補充，用最快速簡潔的方式來完成。”

　“所以你就直接殺死了爸爸！這樣就沒有人阻攔盛勳退學，他的夢想就可以實現了是嘛！”

　小少年如同一隻被激怒的獅子，但是那些憤怒的情緒卻被自動轉化成了歡樂和愉悅。

　他大笑起來，房間裡充溢了他的笑聲。

　在小少年的心中，這一切都是塔爾塔洛斯的過錯。

　祂不僅殺死了自己的父親，甚至還剝奪了他悲傷的權力。

　他的父親死了，盛萬卻無法感受到一絲悲傷，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盛萬疲累地靠著牆壁緩緩滑下，將臉埋進手裡大笑起來，他單薄的脊背上下起伏著，脆弱的身體仿佛下一秒就會因為無法承受這樣激烈的情緒刺-激而破碎開來。

　“萬萬。”男人輕聲喊他。

　“很抱歉，不過，這就是你許下的願望啊。

　我只是在幫你實現。”

　“你騙人！

　我想要的才不是這種實現！”

　盛萬的眼睛被他揉得發紅，他彎著唇角對著男人笑。

　“你根本就不懂什麽是愛，什麽是恨，什麽是喜歡。

　你啊，甚至連什麽是人類都搞不清楚。

　你不過是一個，無心無情的怪物罷了。”

　塔爾塔洛斯沉默了，他上前來想要抱住少年的肩膀。

　“別過來！”

　那他悉心看護四年，他陪伴著長大的小少年對著他吼道。

　“別碰我，別讓我犯惡心！”

　男人伸出的手停頓在半空中，被灼燒一般收了回去。

　“對了，我還有一次許願的機會是吧。”

　那我許願你離開我身邊。

　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不可以，因為位格的限制，所有與我本身有關的願望都無法實現。”男人蹙起了眉。

　盛萬抬頭看著他。

　就如同四年前，無意中翻開書頁的那個小男孩仰面看著那光輝燦爛，卻又不知人間情愛的神靈。

　“好吧，那我的第三個願望，就是將你從我的記憶中刪除。

　讓我徹徹底底地，忘了你。”

　“怎麽樣？神仙哥哥。”

　他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臉上滿是溫柔笑意，卻說出最殘酷的話語。

　“這個願望，能實現嗎？”

　塔爾塔洛斯頓住了，許久才點了點頭，說了一聲。

　“好，這是…最後一個願望。”

　幾行黑色的大字被打在了屏幕上。

　【2040年12月19日，盛萬的最後一個願望被完成。

　同天，四維科技有限公司實驗室內，超級人工智能塔爾塔洛斯誕生。】【2050年12月19日，玩家盛萬登入遊戲舊日複蘇，順利創建角色[盛一碗糖水]。】【您的主線任務已完成。】

　【現在是2051年1月8日，距離世界末日還有8小時12分03秒。】盛萬終於將一切都弄明白了。

　從副本裡面退了出來，他又回到了幽暗的數據井裡，淺藍色的數據流如同活潑的溪流一樣圍繞著他，親昵地去蹭他的臉。

　它們都是構成舊日複蘇這款遊戲的數據，就如同它們的設計者一樣渴望親近著盛萬。

　謝有情不知道何時已經消失了，盛萬正被洛抱在懷裡。他身上清淡而讓人舒心的氣息傳來，以往能讓盛萬安心熟睡的味道此時卻讓他渾身發冷。

　“放開我。”

　他顫抖著聲音在洛的懷裡掙扎著，他快要窒息了。

　“你快放開我啊！”

　“這個世界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做的嗎？”

　洛垂下頭來，看著被他抱在懷裡的小愛人。

　他又開始笑了，但是他卻並不開心。

　他為什麽不開心？

　“是。”洛回答。

　“我並不想要毀滅掉這個世界，但是這個世界無法承受我的力量，我每在這裡停留多一秒，這個世界距離毀滅就會更近一步。”

　“所以這一切歸根結底還是你造成的咯。”

　盛萬彎著嘴角，搬過他的臉來，與他面面相對。

　“是啊，都是他乾的，也是我-乾的。”

　在一瞬間，洛漂亮的桃花眼眼角拉長，清冷的臉上顯出勾人的邪氣。

　洛的臉變成了謝有情的臉，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都是一個神。

　……都是塔爾塔洛斯。

　“呵呵，你不會真的以為洛是什麽好人吧。”

　謝有情的手指輕薄地在盛萬的唇上擦了一下。

　“你看看我就知道了，那家夥不過是披了一張光鮮亮麗的皮，內在比誰都髒。

　我對你有的欲-望他都有。

　我想對你做的那些糟糕的事情，他同樣也想對你做，甚至比我還要過分。

　你知道他在每次你主動親他的時候，每次他在你懷裡安穩睡著的時候，他的心裡都在想些什麽嘛？”

　作者有話要說： 是養成嘿嘿嘿/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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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虐一虐再甜啦，放心會圓回來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