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三足金烏馬車一般,這處廂房內同樣設置有空間法器。從外面看,廂房看上去普普通通,但若是推開門來,會發現其內別有洞天。
迎面而來的是從樑上倒懸而下的各『色』柔紗,它們顏『色』大多鮮麗,尾端輕柔的搭在地面上,中部無風自動,將整殿內熏染地輕靈又縹緲。白玉搭建的磚石規整的撲了滿地,四方柱邊設有香爐,爐內青煙裊裊環繞輕紗之後的若干美人。她們有些手抱琵琶半遮面,有些垂眸輕撫阿房琴,還有些在首座下翩翩起舞。大手持不同的樂器,或彈奏或吹奏同一首江南小調。
小調的旋律偏抒情,儼然是一首聽完之後能夠讓人心境開闊的曲。首座之人聽的興,美人們演奏這簡單的曲,同樣感到開心。然而事無絕對,一眾心情輕鬆愉悅的美人中,唯獨香爐邊的兩位美人嘴角抽搐,面『色』古怪。
演奏這首江南小調的時候,她們兩人時常走調,不是吹漏了音律,是起了調。頻繁的失誤引得周圍的姑娘們紛紛皺眉看過來,兩人心中焦慮,明演奏時分心會失掉水準,卻還是忍不住往他們的側右邊的琴女方向看。
這位琴美人真的是……奇葩了!
她青絲披散,端正的坐在幽藍『色』的輕紗之後,五指靈巧的在古琴上翻飛。任誰看,這是一嫻雅貌美的琴女,僅僅從彈琴的姿態來說,這真是一賞心悅目的畫面。
但怪怪在,她的指頭根本沒有碰到琴弦呀,這人非常正經的在彈空!
猙——
一聲刺耳的斷音擾『亂』曲樂節奏。
也許是看那古怪的琴女過於入神,兩位美人之一的琵琶女竟然撥錯了弦。這聲音引來更多的人皺眉看來,頭幾次是撥了相似的音調,這種誤差還在大能夠容忍的範圍之內,外行人聽不出來這種小小的失誤。然而這一次可不一樣了,這聲錯音實在是過突然,突然到連盛鈺這門外漢覺得不對勁,疑『惑』的向那琵琶女看去。
這時候,上方座忽然傳來一聲忍無可忍的怒音:“你真是膽大包天!”
'唰'的一下,眾美人面『色』瞬間失掉血『色』,腿軟下跪,不敢再彈奏。那名失誤的琵琶女更是心驚膽戰,整人匍匐在地,眼圈一下紅透。
偌大的殿內頓時跪成一片。
盛鈺屁股早被木凳槓的生疼,見眾人忽然下跪,他心中一喜,連忙趁裙紗遮掩從凳上滑下,安安穩穩的坐在琴架邊。
掃了一眼那哆哆嗦嗦的琵琶女,盛鈺在心中嘆,各行各業不容易,連花樓裡賣藝的姑娘們腦袋栓在褲腰帶上,隨時可能掉腦袋。
“大人,奴有罪,奴有罪!”琵琶女牢記老鴇的警告,哭哭啼啼的連磕了好幾響頭。
首座之上的兩人不約而同頓了一下。
方才那出聲喝罵的少年煩躁開口:“哭麼,又不是說你。”
“……”琵琶女愣愣抬頭,茫然跪。
這時候,首座之上又傳來一聲輕佻聲:“說真的,你這臭脾得改改了。道的人諒解你原罪憤怒,不道的人,還以為你腦指不定有麼『毛』病。外人不能說話,一說話你炸。”
這話一出,不論是琴女還是琵琶女,或是首座之下的舞女……眾人皆是一驚。
原罪憤怒?
首座上的少年竟然是憤怒王?!
雖說七位鬼王皆名聲赫赫,但將'尋常人最不想面對的鬼王'做一排名,那麼憤怒王必定名列前位。因為其他鬼王做事是有邏輯道理的,大是能好好說話的人,不會隨意殺人。但憤怒王不一樣,他雖年紀小,行事卻十分狠辣且沒有規章,最明顯的一點是他旗下七鬼將更迭速度非常之快,從古至今從沒有能夠在位百年以上,還不被他活活燒死的鬼將。
現如今首座上的男人竟然敢冷嘲熱諷,眾人幾乎已經能看見他鮮血淋漓的下場。更讓大害怕的是憤怒王十分喜歡連坐,在場人一惹他不興,他絕對會毫無理由殺光所有人。
想通這點,殿內一時噤若寒蟬。
只剩下琵琶女戰戰兢兢的哭聲。
少年霍然起身,陰冷的盯琵琶女。
他緩緩抬手,手心逐漸凝聚出一團森紅焰火。大殿內溫度頓時直直飆升,所有人汗如雨下,差點被空裡的溫烤熟。
琵琶女嚇得連哭不敢哭了,臉上的淚瞬間蒸發化為白霧。接連幾響頭磕下去,她額頭鮮血直流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吵死了。”少年揮出火球。
“繆、於、夏。”鐺的一聲輕響,他身旁的男人將酒杯放置在案几上,明明不大的聲響,卻有效的止住了少年的動作。幾秒鐘後,男人方才容滿面說:“你想鬧事之前看看自己在麼地方,在的領地內你也放肆?”
繆於夏忌憚的看了眼男人,忍怒火翻手壓下手心焰火,煩躁說:“你若是不提滄瀾玉葉,也不至於反應這樣大。”
男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責怪他口無遮攔。不過繆於夏現在已經在爆發邊緣,男人也沒有興趣再去挑戰他的忍耐心,便對首座下近百美人說:“你們彈你們的,繼續。”
說,他揮手設置了一道防竊聽的屏障。
殿內好似又恢復了平靜,只有諸位美人越發如蒙大赦的表情彰顯方才發生的一切。
盛鈺眉頭緊皺的爬回木凳,心中早已經翻出了驚濤駭浪,撫琴時恨不得將琴捏碎。
白/日翁不順說過的話猶然在耳邊響起:
“你是不是傻啊?幫忙又不是只能幫人打仗。想想看,如果現在懶惰王破碎的靈魂印記用滄瀾玉葉修復好,那她的王位豈不是坐穩了?”
——坐穩了、坐穩了。廖以玫若坐穩了王位,那盛冬離該怎麼辦?
殊不盛冬離在謀劃東山再起的時候,『色』沉、憤怒、暴食以及懶惰,這四鬼王竟然在謀劃將他扼殺在襁褓!
盛鈺心中的邪火'蹭蹭'上漲,差點場掀開面紗取那兩人的狗頭。
別人怕憤怒王,他可不怕。
憤怒王在他看來,是人菜膽還大的小屁孩。『色』沉王倒是有些棘手,但他們兩人是真的對上了,擔驚受怕的人應該是『色』沉王才對。算『色』沉與憤怒聯起手來,盛鈺也有敵對之力。
再不濟,外頭還有傲慢王呢,大不了盛鈺拉傲慢王傅裡鄴一起打這兩賊人。
思緒轉到這裡,盛鈺心中忽然一涼。
他在想麼鬼東西?
為麼覺得傅裡鄴會幫他?
這想法真的是奇怪了,算他和傅裡鄴相交近百年,但在各自所代表的立場上來說,這一百年比狗屁還不如。若他真的暴『露』身份,指不定傅裡鄴會跑在最前面追殺他。
這樣一想,盛鈺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折手在琴弦上畫了符。符咒還未顯出光亮已經被盛鈺的寬袖遮擋住,很快有一條細微不可見的白線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台之下,'咻'的一下穿過屏障。
屏障另一頭的交談聲全部入了盛鈺的耳中,只聽見左橙安撫說:“只是說拿到滄瀾玉葉,又沒說直接去打劫傲慢王。你急麼?”
繆於夏冷哼道:“管你用麼辦法,不論搶偷,無異於虎口拔牙。你是還珍惜你的『性』命,趁早和那作死的暴食王斷了聯繫。”
左橙說:“那是不偷不搶呢?”
繆於夏頓了一瞬,疑『惑』問:“你不偷不搶,傲慢王難不成自願將滄瀾玉葉送給你?”
左橙說:“他自然不可能。”
繆於夏:“那你如何在傲慢王手中取寶?”
左橙莫名低了一聲:“憤怒啊憤怒,是誰告訴你,滄瀾玉葉在傲慢王手中的?”
“世人這樣傳。”繆於夏忽然愣住:“不在他的手裡,還能在誰手裡?”
左橙:“傲慢早將滄瀾玉葉賞給旗下一名鬼將,寶物百年在那鬼將手中。”
繆於夏問:“你說的是誰?”
左橙沉聲答:“翁不順。”
“……”盛鈺撫琴動作一頓,皺眉不動。
台上,繆於夏的反應十分大,震驚道:“翁不順?!”
左橙疑『惑』:“你認識?”
“認識,怎麼可能不認識他。”繆於夏咬牙切齒:“他原本是領地中的神明,其父母同為手下的神明將領。有意思的是他的父母是兩懦弱廢物,這兩廢物竟然也能生出翁不順這種實力強橫、『性』格暴戾的神明。早前有意招攬他,誰他不感恩,反倒與敵對。這樣不服管的神明怎可能容得下他。”
“你做了麼?”
“你應該問他的父母做了麼,這兩人貪戀權勢,想拿生恩強『逼』翁不順歸順。翁不順不服,被他的父母強行壓到蛇窟窿裡,也被蛇蟲鼠蟻啃噬了十年有餘吧,待他出來之時依舊不願歸順。深這樣的人不能留,便派七鬼將聯手擊殺他,翁不順連夜逃竄,最後不怎麼得了傲慢王的收攬,尋求到了強庇護。”
左橙反應了好一會,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給誰辦事是在辦事。翁不順既然願意歸順於傲慢王,一開始為麼不願意歸順你?”
繆於夏嗓音一更,說:“是他有眼無珠。”
左橙頓時了然:“你一定是又搞了麼殘暴獵奇的法令,去糟踐翁不順吧?”
繆於夏昂頭說:“他若歸順,便是的下屬,願意怎樣怎樣,算叫他去剖心取膽,他也得乖乖的刀扎到自己身體裡。一低賤的神明而已,還能翻出天來?”
驟然聽見'低賤的神明'這形容詞,盛鈺打從心底翻騰出一股濃濃不適。
難怪翁不順這樣在意自己的身份,有這樣一統治擱在盛鈺的頭上,他也會在意。
左橙聽了那話也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好心提點說:“你最好不張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怎他未來不會成為你的心腹大患?現在將他『逼』進絕路的所有決策,沒準是未來你無法翻身的悔恨緣由。”
繆於夏嗤之以鼻:“他又打不過。”也許是懶得再提起翁不順這在他看來十分低賤的叛徒,他轉言問道:“你想怎麼取滄瀾玉葉?”
這話算是問到盛鈺的心坎裡去了,他不自覺坐正身體,凝神去聽。
怎到了關鍵時刻,左橙卻忽然啞火。台上足足靜謐了兩分鐘以上,盛鈺冷不丁心窩劇痛,他面『色』一變,立即抬手掐斷了那條用來竊聽的白線。
在他做出動作的下一秒鐘,台上忽然炸起一道熾熱的環狀光波,從台'唰'的一下向外散開,直到散到靠近門框的地方才逐漸消散。所有被環狀光波擊中的姑娘們連連後退數步不止,有些坐在木凳上的美人們更是直接仰頭向後翻去,腦袋磕在白玉磚上倒地不起。
瞬息間,殿內又烏泱泱的跪倒一大片。
盛鈺同樣被光波擊中,這樣的小戲還不至於傷到他,怪怪在方才掐斷竊聽白線晚,左橙與繆於夏一定發現有人在偷聽他們的談話。
果不其然,繆於夏黑臉走下台,語森然:“給滾出來。”
“……”美人們惶恐跪伏在地,不解其意。
盛鈺坐在古琴邊上,垂眸不言。
繆於夏得不到回复,不道哪根筋忽然搭錯,震怒的朝右手邊甩了團火。好巧不巧,盛鈺在他右手邊,險些被火光給濺上。
美人們尖叫向後退,盛鈺連忙爬起來跟她們一起往後退。美人們跪下,盛鈺便也跟一起坐下,盡心盡力去扮演一尋常琴女。
這時候左橙也跟下了台,他沒有像繆於夏那般無能狂怒,而是目的明確的朝盛鈺的方向走來。這邊的美人們被嚇得顫顫巍巍,身形搖搖欲墜,盛鈺也不由暗自警惕。
左橙走到古琴邊,從琴下揪出一條蠶絲般細的白線,“剛剛是誰坐在這裡?”
琵琶女哭聲一頓,抬手指向盛鈺大喊:“是她!大人,她方才坐在那裡,並未彈琴!”
盛鈺:“…………”
左橙看了眼盛鈺,眼底深處藏有打量之意。盛鈺看上去鎮定自若,實際上已經在心中暗暗盤算怎樣逃離這地方,才不會將事情鬧大。
兩人未動,其他人卻已經嚇破了膽。
周圍一圈美人連滾帶爬的遠離盛鈺,繆於夏冷道:“你是誰的人?”
誰的人?是在問誰派他來的嗎?
盛鈺沉『吟』一會兒,挺直腰桿大聲說:“你們最好不動,否則傲慢大人不會放過你們!”
繆於夏驚到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傲慢?”說完後他才發覺不對勁,到額角蹦出青筋:“是傻麼,你怎麼可能會是傲慢的人?”
是的沒錯,是拿你傻才這樣說。
世界上沒有比'傲慢王屬下'這名頭更好的保命符。如果是別的鬼王的探被逮住了,定被抽筋拔骨折磨幾輪,套出所有的有效信息後再殺,只有傲慢王的探不一樣。
盛冬離在位時曾經抓到過傲慢王的探,年好吃好喝的供了探幾月,套不出任何消息,最後又無奈的人給放了。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左橙,千年前他也逮到過一傲慢王探,還沒『逼』問出來人身份,手快的人給殺了。後來傅裡鄴帶鬼將找上門來,美曰其名喝茶,實為算賬。左橙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通,最後只能肉疼得將殺探的鬼士拎出來,親手殺死以表自己無辜的立場。
傅裡鄴是那種人——算有錯,但一碼事歸一碼事,你殺了的人找你麻煩。
有這兩前車之鑑,盛鈺撒起謊來連眼睛不眨,“確實是傲慢王的人。”
此話一出,最先恐慌的是那告狀的琵琶女。
若兩位鬼王找不到怒火宣洩點,只怕又會拿她開刀。她立即尖叫道:“不對,她在說謊!”
盛鈺平靜道:“沒有說謊。”
局面頓時陷入僵局。
在左橙滿面一籌莫展時,繆於夏忽然興奮的大幾聲:“你是他的人,正好!”
“……?”左橙『迷』『惑』的看向他。
盛鈺同樣『迷』茫,只見繆於夏惡意滿滿上前幾步,“他庇護翁不順的事情是至今未了的心結,今天你竟然動送上門來,那不怪無情。 ”說,他抬手揮下火球。
盛鈺立即起身,心道一聲失算了。他倒也沒有過慌『亂』,此路不通那便只能另闢蹊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正轉身逃跑,左橙忽然大喊:“手下留人!”
盛鈺與繆於夏同時止住動作。
繆於夏滿臉不虞:“幹麼?”
左橙頭疼道:“先不說此人是不是傲慢王的探,算他是,你也不能在的地盤上殺他。若消息走漏出去,日後傲慢來找的麻煩,怎麼跟他交代?”
繆於夏毫不猶豫說:“那將這裡的人全殺光,消息便不會走漏。”
話音落下,殿內已是一片愁雲慘淡。
所有人彷彿能看見自己的悲慘下場,承受能力不好的人已經眼白一翻,直接暈了過去。還有另一部分人哭哭啼啼,臉『色』慘白。
盛鈺皺眉,心中也有些惱怒。
憤怒這小屁孩在他眼前畏畏縮縮,見了他恨不得跑出十幾公里外。怎麼到了這裡,這人還有兩副面孔呢?
遇強則慫,遇弱則剛?
不過是一欺軟怕硬的小孬種罷了。
如今殿內有十幾他的探,盛鈺自然不可能讓繆於夏將多年窩點一鍋端了。
在他冥思苦想兩全之策時,左橙忽然道:“你臉上的輕紗揭下。”
盛鈺:“……”不能揭,他嫌丟人。
“你這人做事怎麼總愛瞻前顧後。”繆於夏煩躁道:“管她是誰的人,她既然聽見了們方才的談話,那不能活。你覺得那些談話內容傳到傲慢王耳中,你的下場又能好到哪裡去?直接殺她了事,傲慢王遠在天邊,還管不到這裡。”
左橙固執說:“先讓她揭下輕紗。”
繆於夏看了眼盛鈺漂亮的眉眼,還以為左橙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道:“看完殺,世界上美人這麼多,不因為她耽誤了大局。”
左橙怪異的沉默,幾秒鐘後才點頭,遲疑看向盛鈺道:“你先輕紗揭下來。”
被安排妥妥的盛鈺:“……”
他其實不願意揭開輕紗,怎料繆於夏像是不耐煩,幾步上前扯開他臉上的輕紗。盛鈺接連後退兩三步,步輕快逃掉那隻作『亂』的手。
繆於夏火上漲:“你還敢跑?!”
盛鈺一改唯唯諾諾低頭,忽然抬眸直視他,眼神鋒利的如刀般駭人。繆於夏冷不丁被'刺'了一下,臉龐驟白梗在了原地。
“……你、你少在這裡嚇唬人,小心一火燒死你!”
放完狠話,繆於夏小心翼翼的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了左橙之後。他好像天生有一種小動物的直覺,否則也不會在盛鈺認真起來的時候求生欲爆表,開始遲來的打起退堂鼓。
這退堂鼓倒也乾脆,繆於夏看向左橙,意思很明確:兄弟,你上吧。
左橙停住腳步:“可以放你離開。”不等盛鈺有所反應,繆於夏立即喝道:“你怎麼那麼好『色』?”
左橙沒有理會他,繼續諄諄善誘道:“但有一條件。”
盛鈺挑眉反問:“『露』臉?”
左橙容透一絲謹慎:“沒錯。”
怪異的是,在盛鈺後退以後,他竟然沒有再『逼』近,動作之中甚至還透『露』一絲忌憚之意。
這怨不得盛鈺多想了。
左橙忌憚他,真只是忌憚'傲慢王探'這樣一身份?堂堂『色』沉鬼王,算敵不過傲慢王,也不至於如此忌憚一小小的探吧?
正兩人相對無言之時,繆於夏說:“殺了後看她的屍體不也是一樣的,反正傲慢王又不在這裡。”他牢記盛鈺方才那一眼警告,自己不願上前,眼珠滴溜溜一轉,想到了一頗為損人的法:“在場人方才聽見了這些隱秘談話,你們應該也已經猜到自己的下場吧?”
話音剛落,殿內便傳來陣陣啜泣聲。
繆於夏繼續說:“先別急哭,可以給你們一機會。誰能殺死她,誰能破格提拔為憤怒鬼王旗下鬼士,能免死!”
盛鈺:“……”
肉眼可見,前後左右許多姑娘們已經轉頭看他了,眼神中閃爍游離不定的光芒,顯然她們依然有些顧及盛鈺的'探'身份。關鍵時刻,繆於夏呼:“怕麼?反正傲慢王又不在這裡!”
這一聲叫喊像是向平靜湖面投入了一顆石,右手邊告狀的那琵琶女忽然發難,幾步撲來,伸長長的指甲往盛鈺臉上抓。
後微微皺眉正後退,這時候,忽然'狂擦'一聲巨響,有一道絢麗的光轟隆一下砸進殿內。室內亮到人難以睜眼,大的門扉被這道光帶倒在地,白玉地板被砸的粉碎,無數塵灰紛紛揚揚的飄散到半空中。所有人驚呼出聲,搖搖晃晃的坐倒在地,艱難的定睛一看,只見那琵琶女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
——她竟然被一箭穿顱,釘死在台之上!
那箭通體漆黑,待光芒褪去,它看上去實在平平無奇。然而明明只是一支普通的箭,繆於夏好像看見了麼極為恐怖的東西一般,嚇得連連後退數步,嗓音急到變了調:
“審判日?!”
一聽到這三字,美人們一下炸開了鍋,呆滯萬分:“審判日怎麼會在這裡,這不是傲慢大人的武器嗎?”“傲慢王是不是也在這裡!”“等等,傲慢王大人的箭為麼會『射』到咱們殿裡來?”
繆於夏一寸一寸的扭頭看向盛鈺,窒息道:“你真的是傲慢王的探?”不等盛鈺回答,他又持續震驚:“你竟然沒有撒謊?!”
“…………”活了這麼多年,盛鈺第一次這樣無語。這下不想鬧大也不行了,保守估計幾分鐘內傅裡鄴會趕到,他得先離開這裡。
剛動腳步,好像上天總愛與他作對一樣,又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
盛鈺心中一驚,心道繆於夏麼時候膽這麼大,在傲慢王的眼皮底下敢難為他的'下屬'?這小屁孩還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正準備訓繆於夏,回頭一看,盛鈺更驚了,拉住他的人居然是左橙。
雙目對視,左橙瞳孔深處滑過一絲亮光,盛鈺便覺得腿腳一軟,迎頭栽倒。
他驚訝道:“你……”
還沒說完,左橙便開口:“殿內燃有熏香,單這種熏香吸入人體不會有麼影響,但只與對視,會中招。你不用急,無意與你為敵,這種熏香也只能將你限制一刻鐘的時間。”
盛鈺想抬起手,卻發現無論如何也動不了,他咬牙說:“你可道是誰?”
左橙面『色』如常:“道,你是貪婪。”
本來想拿身份威脅他的盛鈺一下更住,古怪說:“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左橙:“看過你的畫像,原本看見你上半張臉只是有些懷疑,並不能確定。直到看見剛剛審判日的那一箭,穿雲箭勢如破竹,只是探的話,想原罪傲慢的人應不會在意這樣的小角『色』。”
“那你想錯了,他不道是貪婪。在他的眼裡,是一小角『色』。”盛鈺頓了頓,語帶提醒說:“ 『色』沉王,你應該道算將的行動限制起來,你也無法傷到半豪,甚至隨意攻擊的話還會被的本命法寶反傷。趁這一刻鐘的時間,你還是趕緊逃吧,等能動的時候,可不能像這樣好與你說話了。”
一番話連敲帶打,甚至還包含隱隱的威脅。實際上盛鈺也慌,他不想這樣被迫在傅裡鄴面前掉馬甲,也只能這樣嚇唬左橙。
誰道左橙也是被嚇大的。
聞言不僅不覺得驚慌失措,反倒孤注一擲道:“貪婪,得罪了。”
“話說清楚,你到底幹麼?!”
“你待會。”
“……”
盛鈺緊緊皺眉,手心忽然一陣濕潤。
低眸一看,裝恢復正常,胸腔部位已是大片大片鮮紅的血,右手掌心卡牌部位死死扎一支匕首,將他整手掌心牢牢釘在白玉磚地面上。那支匕首形態輕巧,造型秀美,看上去不像是殺人奪命的武器,反倒是漂亮的展示品。
天下人識得這支匕首,它是憤怒王的武器,同時也是二十五年前暴食借走的那支匕首。如果不是繆於夏借匕首,盛冬離的靈魂印記不至於被暴食王擊碎。
怎麼回事?
繆於夏的武器麼時候刺到了他的鬼王卡牌上,胸前這些鮮血又是怎麼搞得?
明明入眼是大片大片的鮮血,鬼王卡牌也被匕首扎了對穿,靈魂印記應該毀去了才對。但盛鈺此時竟然一點疼痛感覺不到,好像、好像面前的一切是幻像一般!
不僅盛鈺『迷』茫,繆於夏也『迷』茫。
不等兩人反應過來,門扉處傳來'噠'的一聲重響,有一道黑『色』身影提長弓入殿。
兩側的美人們提裙,尖叫倉皇地從他身邊逃走。姑娘們朝同一方向湧動,只有他逆行而來,勢如虹。
——是傅裡鄴。
盛鈺大腦一片空白,真情實感的覺得自己完蛋了。他現在打死不承認自己是貪婪王成嗎?
只見傅裡鄴走到跟前,左橙忽然面『色』急切的說:“傲慢,你是早些來好了!方才憤怒與貪婪起了口角爭執,想阻攔他們的,哪道憤怒這小孩脾暴躁了,二話不說竟然直接偷襲貪婪王,攔攔不住,竟然叫貪婪被憤怒傷成了這樣……”
盛鈺:“……?”
繆於夏:“……?!”
兩人一措不及防的被左橙掀開馬甲,另一措不及防的被左橙甩了一口又大又沉的黑鍋。此時他們二人一比一懵『逼』,繆於夏下意識想開口解釋,抬眼與傅裡鄴對視上的那一瞬間,他立即慫了,哪裡還敢在傅裡鄴頭上巴巴解釋,先得有命再來跟他解釋吧。
繆於夏毫不猶豫,轉身跑。
徒留盛鈺閉眸側躺茫然,他感覺有一道息靠近他,動作輕柔的將他抱在懷裡。有人抹了抹他的唇角,應是抹去了他唇邊的血漬。還未來得及感受那指尖的溫暖,傅裡鄴情緒壓抑到極點的聲音傳來:“憤怒王怎可能傷的了他。”
左橙提音量:“偷襲,他是偷襲啊!”他又絮絮叨叨的解釋了許多,將一根本不存在的打斗場面描述的繪聲繪『色』,鬼話連篇。
這期間,盛鈺無法開口,心跳極快。
世人左橙強橫,卻不道他為麼強橫。這人一手幻術出神入化,以煙作為武器,專挑敵人心防最弱的時候來進行蠱『惑』。方才自己一門心思想逃跑,竟然讓左橙鑽了空。
現如今貪婪王的身份暴『露』,原本盛鈺以為傅裡鄴不來補一刀算不錯的了,誰道他看起來根本沒有任何補刀的意思,他好像連半分驚訝不曾有,好像… …他早道自己的身份?
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啊。
如果傅裡鄴道他是貪婪王,於情於理不會叫他繼續留在山莊里。更不會讓他這貪婪王接觸諸多鬼將,這幾乎等同於將自己的心腹與薄弱點貼穩了刀尖,隨時有可能讓自己受傷。
也許傅裡鄴天賦異禀,接受能力?
對沒錯,一定是這樣!
耳邊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一切恢復平靜。傅裡鄴離去以後,盛鈺終於也可以睜開眼睛。只見以他為圓心,四周被審判日的箭扎出了一圈,圈邊有幽藍『色』的光幕,將他嚴實的保護在其中,顯然這些是傅裡鄴的'傑作'。
盛鈺面無表情的看向左橙,說:“你想利用,騙傅裡鄴去奪取翁不順手上的滄瀾玉葉?那你可失望了,滄瀾玉葉對翁不順的意義深重,他絕不會輕易交出滄瀾玉葉。至於傅裡鄴……他也不可能因為一八竿打不的貪婪王,選擇傷害自己的下屬。”
左橙坐在圈外瞇瞇說:“那傲慢現在去做麼了呢?”
盛鈺:“……”
左橙嘆息:“除了滄瀾玉葉,想不出他急匆匆離開這裡的理由。”
盛鈺皺眉低頭:“也許一去不復返。”
左橙煞有其事的擺擺手:“貪婪王,您好像總是將自己看得很輕。不如咱們拭目以待,看看傲慢王會如何做,又想待您如何。”
盛鈺沒有再答話。
傅裡鄴回來的很快,他衣衫染血,彷彿剛經歷了一場大戰。
左橙接過滄瀾玉葉,這裡是他設下的幻境,他揮手將盛鈺轉移到台軟塌之上,又在台與殿下間設了一道屏障。美曰其名療傷,實則拿了滄瀾玉葉跑。
還沒有跑出幾步,被一道光暈擊倒在地。
左橙嘔出一口鮮血,震驚回頭:“一刻鐘時間還沒有到,你是怎麼……”
盛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你的能力可以將別人困住一刻鐘,可惜,困不住。”
左橙愣了一會,忽然反應過來:“你其實早恢復了行動能力,只是在將計計!”
盛鈺拾起摔落在地的滄瀾玉葉,陷入了史無前例的糾結中。
此時傅裡鄴在屏障之外,甚至還在擔心他的傷勢,不揣滄瀾玉葉跑呢。
他靠近傅裡鄴,不是為了滄瀾玉葉的嗎?
如今法寶已經拿到了手,想走也很容易,為麼……他竟然會遲疑。
左橙將口腔裡的血吐出,捂肚艱難爬起,坐喘:“們方才在試探他,他又何嘗不在試探你。”
盛鈺皺眉:“麼?”
左橙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從一開始道你是誰。你以為手上為麼會有你的畫像,你以為幾次闖府邸偷金牛『乳』,為麼會沒有人阻攔?早在你登王座那一天,你的畫像已經傳到了其他鬼王手中。你不關注其他鬼王,不代表其他鬼王不關注你。同理,既然能認出你,傲慢王一定也可以。”
“ ……”
盛鈺不合時宜的想起他與傅裡鄴初見之日。
那日他紅衣染血潦倒悲慘,傅裡鄴是認出了他,所以才撿他回莊的嗎?
左橙自已經沒有搶滄瀾玉葉的可能『性』,便一鼓作說:“傲慢一開始也許中了的幻境,關心則『亂』,他連一點兒猶豫沒有,去搶得滄瀾玉葉。但來回這幾分鐘的路程中,他真想不通其中因果嗎?只怕你將計計,他也在將計計。搶來滄瀾玉葉,也只不過是將這選擇權搶來給你。你是出這間屋向他坦白,那麼一切可以像原來一樣,你是帶滄瀾玉葉逃走,那麼……背叛傲慢的人,下次無一例外慘。”
頓了頓,他莫名道:“如今和憤怒已經將傲慢得罪狠了,你若是帶滄瀾玉葉逃走,那你可和一樣,將他給得罪透了。”
盛鈺默不作聲,低眸看向手中的滄瀾玉葉。
現在他有兩選擇。
麼將這法寶還給傅裡鄴,與他結善緣。麼,趁勢帶走滄瀾玉葉,不得不與他結仇。
與其說是這樣兩選擇,還不如說,形式『逼』他,必須在傅裡鄴和盛冬離之間做出選擇。
“還有一點你可能沒有發現。”左橙搖搖晃晃站起身,堅定說:“傲慢愛上你了。”
盛鈺一頓,茫然的'啊?'了一聲。
左橙見他這反應,發自內心的覺得有趣,竟然含血大起來:“堂堂傲慢王,竟然有一天栽在情這一字上。過去億萬年間他一直看不上的原罪,到頭來反倒比先萬劫不復。”
盛鈺第一反應是茫然,緊接是質疑:傅裡鄴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愛上他?!
不用多說,光看盛鈺的表情,左橙已經猜出他根本不信自己的話。這種事情他不屑於多爭辯,只道:“貪婪,內心還是很尊敬你的,如果不是時局如此『逼』迫人,們也許會臭味相投,只可惜此生沒有機會成為你的狐朋狗友了。最後送你們一'大禮',不用感謝。”
他迅速拋了一媚眼,身形竟然在幻境中逐漸消失。
大禮?麼大禮?
'嘩啦啦'巨響,身後的遮擋屏障一下垮掉,盛鈺警惕回頭,只覺得陣陣香風撲鼻。
與此同時渾身燥熱,他心尖一震——這是左橙的拿手好戲!
『色』沉、不,應該說是『色』/欲幻境。
屏障之後,是衣衫染血的傅裡鄴。他垂眸微喘,半晌不願抬眼。
盛鈺心裡再三警告自己,左橙一定在騙他,但見傅裡鄴如此,他內心深處還是不可避免的起了一絲懷疑,為麼傅裡鄴不敢看自己。
難道左橙說的是真的?
有一辦法可以證明。
沒有絲毫猶豫,他站起身說:“的靈魂印記沒有破碎。”
傅裡鄴聲音嘶啞:“道。”
“那你還……”盛鈺將話憋回腹中,忽然小心翼翼問:“你道這處幻境如何破嗎?”
傅裡鄴說:“殺死『色』沉王。”
“……”盛鈺臉憋的通紅,抬起步靠近,他感覺自己可能也被這氛圍感染了,竟然膽大包天的朝傅裡鄴伸手,試探說:“還有一辦法,你……願不願意和一起實施?”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他蒼白的手掌上,將他用力一拉,盛鈺軟了步。
傅裡鄴用行動回答了這問題。
春日乍暖,一夜荒唐。
第二天意識回籠,盛鈺一瘸一拐、驚慌失措的帶滄瀾玉葉跑了。
***
那夜過後,他躲了很多天。
而後隱娘的孩呱呱墜地,盛鈺曾偷偷『摸』『摸』去附近看了一眼。按照計劃說,來接應隱娘的應是翁不順,只是也許遭了那天的連累,翁不順一直到夜晚未曾出現。
隱娘等了一天,茫然的準備離去。盛鈺思慮再三,還是現身接下了她的伴生法寶——一能夠破碎鬼王靈魂印記的劍刃。
第二天,盛鈺按照計劃出發,去見盛冬離。
這些天他想了很多,越發覺得自己心裡十分複雜,他想見傅裡鄴,又不敢見傅裡鄴。日日在自責愧疚中度過,有時候還會想到左橙提點的那些話,那些在他看來實在匪夷所思的話。
不管他怎樣想,只見到盛冬離,然後將滄瀾玉葉交給盛冬離,那一切結束了。
左橙的地界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只是盛鈺此時一點玩鬧的心思沒有。他戴兜帽,一路撿人跡罕至的小道走。一直走到一條寬闊的江水邊,岸邊有畫舫停靠。
這裡是他約盛冬離見面的地方。
見面後直接乘坐畫舫,沿江水向更南的地方行進,直搗懶惰王地界。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乘微風踏上畫舫,盛冬離這些天肯定不好過,若是見了他又看見一張喪臉,那該有多堵心呀。想到這裡,盛鈺強行打起精神,推開艙門。
——他的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傅裡鄴端正的坐在案幾前,緩慢的抬眼看來。陽光直『射』入內,兩人長久對視。
盛鈺第一反應是將滄瀾玉葉藏於身後。
這反應可以說是十分傷人,傅裡鄴眸光微閃,聲音聽不出半分波動:“見到畫舫裡的人是,你失望了?”
盛鈺咬牙:“你盛冬離怎麼了? ”
傅裡鄴頓了一下,幾秒鐘後竟然苦搖頭:“在你的眼中,竟然這樣不堪。”
盛鈺一愣,“不是這意思……”
話還未說完,傅裡鄴打斷了他:“若殺死前任懶惰王,你想待如何?”
“……不道。”盛鈺抿唇,如果傅裡鄴真的這樣做了,那他們之間的梁結大了。雖說現在他們之間也是一筆爛賬,好在傅裡鄴再次開口:“沒有傷他,更沒有殺他。他現在活的非常好,還在招兵買馬隨時準備復仇。”
盛鈺心中緩了一口,眼神向後方瞄了一眼,隨時準備逃走,“你攔截掉傳遞給他的消息了?費這樣的大功夫,總不能只是找清算那天晚上一夜荒唐的賬吧。”
傅裡鄴:“……”
盛鈺硬頭皮說:“如果只是因為這一點,有話想說。傲慢,不管你信不信,那夜真的是純屬意外。況且從原則上來講,吃的虧只會比你大,畢竟那天在下面……咳、是說,你是心懷憤懣覺得受到了屈辱,不如去找『色』沉王算賬。也是受害,那天也不想……”
這一次話又沒有說完,傅裡鄴忽然面無表情的站起,帶動案幾引發一陣乒鈴乓啷的刺耳響聲。盛鈺自覺的將剩下的話語吞回腹中,他覺得自己可能說錯話了,不然傅裡鄴不會這樣生。
但他想不明白,到底那句話觸了傅裡鄴的逆鱗。如果算得是滄瀾玉葉的賬,盛鈺自理虧,但如果算的是那一夜,他確實感覺無辜。想了想,盛鈺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問:“還是說,你來找只是想拿回滄瀾玉葉?”
傅裡鄴說:“你些天過得怎樣?”
“滄瀾玉葉這件事確實是做的不道德……啊?”盛鈺想不想說完這句話後,才聽見傅裡鄴的問話,愣了幾秒說:“你說哪方面?”
傅裡鄴: “身體。”
盛鈺面上一紅,只覺得這場面實在是開天闢地有史以來最尷尬。他道:“這啊、頭兩天腰酸背痛,走路邁不開道,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你你你、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呀,不是你的原因,是自己身體差,身體差總行了吧。”他實在覺得尷尬,有些話也說不出嘴,心裡頭將左橙拉出來唾罵幾萬遍之後,盛鈺敏銳的後退幾步:“若沒有其他事,先走了。”
噠噠——
步將將向後挪了兩下,有一道疾風『逼』近,傅裡鄴行踪像幽靈一般,不道怎麼地繞到了他的身後,攔住了他的退路。
盛鈺皺眉看向他,他道帶走滄瀾玉葉這件事是自己做的過分,以至於他現在不敢直視傅裡鄴,只覺得心中的愧疚滿的溢出來。說這句話的時候,盛鈺心中仍然懷有一絲希冀:
“今日們能否善了?”
一邊說,他掏出身後的滄瀾玉葉,直截了的擺在手心中:“的目的很簡單,只滄瀾玉葉,可以用任何東西與你做交換。”
傅裡鄴垂眸看向他的手心,言簡意賅說:“滄瀾玉葉並沒有修復靈魂印記的功效。”
盛鈺:“ ……”
盛鈺牽強的扯了扯嘴角,“傲慢,你這玩開的有些過分了。如果們想它,不妨打一場,正巧世人在疑『惑』們之間誰更強。”
傅裡鄴搖頭:“沒有開玩。”
“……”盛鈺臉『色』一點點變白,滿是不可置信的搖頭,倔強道:“你在騙。”
傅裡鄴抬眸看向他, “唯一一次騙你,是在你因懶惰隕落醉酒之時。時……沒有說出它的真正功效。”
盛鈺消化了足足半分鐘,才將這驚愕的消息消化掉。他覺得這檔口,傅裡鄴不至於騙他。那滄瀾玉葉豈不是對盛冬離無用?
那他這些年在幹麼!
白忙一場嗎?
想到這裡,他整人怔在了原地,“你時為麼不說?!”
傅裡鄴眼眸閃過一絲苦意。
時盛鈺日日借酒消愁,一天比一天頹廢,他想藉滄瀾玉葉讓盛鈺振作起來。哪道一這謊言出去之後,再也沒有迴旋餘地。
而後的一切根本不是他可以掌控的。
用意是好的,但在此時的盛鈺看來,傅裡鄴的沉默像是一重重的巴掌,響亮的打在他的臉上,將他打的頭重腳輕、暈頭轉向。
“你一直在看的話?!”盛鈺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話:“看起來很好玩嗎?”
驟然轉眸,他對上一雙墨黑的瞳孔。傅裡鄴從來沒有這樣悲傷過,至少在盛鈺的認中,他從來沒有看過傅裡鄴這樣悲傷。
他不能理解,更不能明白。
他只道頭幾年自己甚至不道傅裡鄴是傲慢,只以為他真是傲慢王的鬼將。醉酒之後道了,多少歲月他扛巨大的愧疚心理幾番探聽滄瀾玉葉的下落。從頭到尾他像是一傻一樣,被傅裡鄴看足了話。
比起被騙後的震怒,盛鈺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心。那麼多年他一直在愧疚與煎熬中度過,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傅裡鄴,然而現在突然告他:你根本不用感覺愧疚,因為別人也在耍你。
——從頭到尾是傅裡鄴在『操』縱這一切,而自己因貪欲、步步踏入如此難堪的境地。
“你覺得耍很好玩嗎?”得不到對面人的回應,盛鈺眼圈驟然變紅,他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你做這一切,難道是想告訴,說你盛鈺是貪婪的小人,你上不了檯面。一點點誘『惑』放在眼前,可以捨去道德去染指,那恭喜你勝了,你勝了!滄瀾玉葉這樣的東西別說是偷,是搶也搶到手,因為是這樣不講道理,是這種噁心至極的人!”
話音落下,畫舫內金光大盛。
從船板之下浮現出一巨大的圓形符文,刺眼的光芒從下而上,彷彿能穿透船頂刺入天際。四周船壁也轟隆隆響聲不斷,瞬息之間有幾條金『色』的光芒迸發而出,化為一條又一條粗大的鎖鏈,穩穩套住傅裡鄴的手腕與脖頸。
這整過程中,傅裡鄴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只是垂眸站在原地,彷彿一瞬間失去了全世界,連畫舫外的陽光避諱他。
盛鈺微微招手,從虛空中抓出一刀刃,他淒慘的勾了勾唇角,“隱娘來交武器那天,見你和翁不順沒有來,便自作張拿了這物。原本打算見完盛冬離後,再尋機會將它還給你。現在看來,倒是想的長遠。”
傅裡鄴未動,鎖鏈卻乒鈴乓啷的響。
“你既然不是算那夜荒唐的爛賬,也不是為了奪回滄瀾玉葉,那你是為了麼?還是像說的一樣,你今日來,只是為了取?!”盛鈺頓了下,幾秒鐘以後竟然緩緩舉起劍刃。
刃上泛冷白光,折『射』的陽光刺到傅裡鄴的眉骨處,他看起來比往日蒼白許多。良久後,他不痕蹟的將右手手掌隱入衣袍後,如果盛鈺的眼神哪怕有一丁點偏移,那他能注意到傅裡鄴已然全黑的傲慢卡牌。只可惜盛鈺一門心思的質問,哪裡還注意的到許多。
傅裡鄴正面迎那刀刃,心底一片冰寒。
他怎可能取盛鈺呢?這天下最可的人非他莫屬,他怎麼會有那資格去取盛鈺。
這份感情重愈千斤,有那麼幾瞬間是甜蜜的,但更多的時候像背德一般齷齪。他實在是難以啟齒這份因果,一開始因為好奇而靠近,過程中愈來愈不可收拾,直到最後盛鈺全身而退,他卻無法抽身,自嘗苦果。
從始至終只有他一人在上演獨角戲罷了。如今盛鈺恨他傷他,說不定能叫他死心。
觸及到盛鈺通紅的雙眸,傅裡鄴不忍再看,閉眼等待利刃穿心之痛。
畫舫內靜默了一會,也許是一秒鐘,又也許是幾分鐘,兩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終於,利刃'噗呲'一聲,打破了這份死寂。
傅裡鄴渾身一震,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愣了一瞬間,他像是忽然間明白了麼,驟然睜開雙眼。待看清面前景象,他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拼命掙扎想向前走。
——那劍竟然被盛鈺刺在了自己的卡牌上!
“盛鈺!!”傅裡鄴吼出聲來。
空中彷彿有瓷器破碎的輕響聲,這是貪婪王靈魂印記碎裂的聲音。
盛鈺腿軟的跪倒在地上,掌心卡牌幾乎寸寸碎裂,無數裂紋爬滿了那張卡牌。傅裡鄴瘋了一般想上前,卻被禁制捆的死緊,他只能眼睜睜看盛鈺倒在地上,不斷咳血。
船板上聚集的猩紅血『液』越來越多,盛鈺眼睛已經無法凝焦,入目所及皆是一片模糊。他更住最後一口,虛弱道:“這一次是技不如人,自毀靈魂印記,算之前騙你為取滄瀾玉葉的'賠禮'。你也不用掙扎,想給補上一刀?畫舫內的禁制兩小時後會自行消除,皆是你若能尋得到,便心甘情願任由你宰殺。”
“從來沒有傷你的意思!”傅裡鄴痛苦的搖頭,鎖鏈被他扯的巨響不斷,整畫舫好像劇烈搖晃起來,“今日來也並非找你算賬……”
“那你是來取狗命了?”
盛鈺譏諷出聲,他現在麼也不想听,麼也聽不進去,靈魂印記破碎的痛像是將他渾身骨頭一一震碎,又拿鐵榔頭將他的骨頭一點一點從□□中鑿出來。
痛了,痛到他對眼前的一切感覺厭惡。
忍這劇痛爬起身來,盛鈺扶畫舫壁緩慢的走到船艙口,離去之前頓住腳步。他頭也不回,聲音冷厲絕情:“從此們兩人一刀兩斷,這百年的時間,你看了一自作聰明的蠢人濃妝豔抹,給你上演了一出好戲。而……英明神武的傲慢大人為上了'訓頗深'的一課。”
他抬起手臂,用盡最後一點力將穿透卡牌的刀刃拔出,'咚'的一聲摔在地上,“至於們之間這百年的情誼,全是餵了狗吧。畢竟們倆誰也沒有付出真心,虛情假意你再三戲弄,真乃絕配天敵。”
盛鈺沒有再管身後的撕心裂肺的喊聲與鎖鏈響動聲,踉踉蹌蹌的出了畫舫。
他何嘗不道這百年時間,他們付出了真感情,算是養一隻貓、一隻狗,養了十年也應該有感情了。只是如今,他騙取滄瀾玉葉無法面對傅裡鄴,更無法接受自己被愚弄近三十年,他挺最後的自尊心才說出這種話。
兩小時後,傅裡鄴掙脫束縛,看沒看那劍一眼,同樣踉蹌出了畫舫。
畫舫外的江面一片平靜,已經看不見那道渾身染血的身影。他嘗試過在附近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盛鈺好像從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
一別經年,貪婪王名為避戰,實為療傷。
而後戰事幾番劇烈波動。
廖以玫自/殺,懶惰王位旁落盛冬離,天下人震驚。暴食王喪妻後一蹶不振,不敵懶惰,『色』沉王於風雨飄零之際宣戰。
後,憤怒王、嫉妒王接連宣戰。
整世界被捲入這場洪流。
懶惰王抵不過『色』沉,即將被滅,傲慢王在億萬人驚恐的視線中一箭斷鴻蒙,於危難中解救盛冬離,一舉挽回兵敗如山倒的戰局。
其後紛『亂』、滅世。
戰火如決堤江流,止止不住。
新來的鬼將眼睜睜看傲慢王的卡牌一點點變黑,一時憤上頭想尋貪婪王討回滄瀾玉葉。其他鬼將們習以為常,紛紛搖頭嘆息:“大人找了他這麼多年,沒有找到,你又怎麼可能找得到?年懶惰王勢力微弱之時,貪婪王一反常態沒有出現,不是貪婪王地界依然井井有條,世人說不定懷疑他死了咧。”
新來的鬼將還會問到'傳奇神明翁不順'的事蹟,舊鬼將們依然習以為常:“他啊。從滄瀾玉葉被奪走以後,他再也沒有回來過,沒準又叛變了唄,誰也不道他去了哪裡。聽人說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看見翁不順從祕境中搶奪了一召魂術,同『色』沉王的境地與一神明交換,換取了一劍之後,他此銷聲匿跡。”
誰也未曾想到,鬼王們最後一次和平共處,竟然是鑄劍池焰火滔天之時。
傅裡鄴一直想解開年兩人之間的誤會,滄瀾玉葉能遏制鬼王失格,那麼一定有其他東西可以修復靈魂印記。只找到了這東西,兩人之間的核心矛盾必定能迎刃而解。
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並且過往數年在為了這目標而努力。
然而時不待人,等不到尋到此物,『色』沉派人來通他,說盛鈺祭劍。傅裡鄴急忙往祭壇趕,本來想阻攔,卻親眼看見盛鈺葬身火海。
戰事末年,七鬼王祭劍。
貪婪為首,傲慢第二。
因為他緊隨其後。
……
“呼哧……呼哧……”
盛鈺一下從浴缸裡冒出頭,趴在浴缸邊緣驚天動地的咳嗽,嗆到肺裡的水咳出來。
該死的,怎麼在泡澡的時候恢復了這段記憶,他差點嗆死在浴缸裡!
門外很快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傅裡鄴急詢問:“怎麼了?”
“差點嗆死!”盛鈺控訴完,蔫巴的喊:“門沒鎖,快,快進來扶一。 ”
浴室門外寂靜了一瞬,傅裡鄴開門入內,手上拿衣服與浴巾:“滑倒了?”
還沒來得及剝開眼前的霧,感覺有人撲到了他的懷中,觸手皆是光/ 『裸』滑膩感。乾淨衣物與浴巾一下沾染上『潮』濕息。
盛鈺掛在他身上,說:“好難受啊。”
傅裡鄴嗓音微啞,眼神不敢向下看:“撞到哪兒了,給你『揉』『揉』?”
盛鈺委屈巴巴說:“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一開始傅裡鄴還心疼的『揉』他身上的淤青,直到他牽傅裡鄴的手向下滑,後才驟然醒悟低道:“你是用麼難度的體『操』動作洗澡,才能撞到這地方。”
盛鈺親了親傅裡鄴的喉結,“不管,給『揉』『揉』嘛。”說,他將傅裡鄴也扯到浴缸裡。這樣,兩人濕透了,傅裡鄴低眸在盛鈺脖頸處輕啄兩下,忽然像想起來麼:“剛剛胖一直打電話給你,好像有麼急事。”
“管他有麼急事,”盛鈺堵住傅裡鄴的唇,含糊不清說:“肯定沒現在急……”
浴室內白霧翻騰,春『色』漫天。
浴室外,兩人的手機擺放在一起,情侶手機殼,情侶手機款式,連短信來的提示音一模一樣。滴滴滴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被浴缸裡扑騰的水聲掩蓋的干乾淨淨。
【盛哥!】
【傅佬!】
胖那邊已經急得頭上竄火,他發了得有幾百條信息:【快來二十一層樓裡幫出意,他娘的……終於找到小美的轉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