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鈺臉龐被黑『色』兜帽擋去了一半, 抬眸的時候滿眼難『色』:“為什麽撲不滅?”
左子橙茫然說:“我也不知道啊。網上說這個時候應該……方法我都試過了,就是撲不滅。”
許多山火災的起因都是一個小火堆、亦或是一個小火星。放火燒山這種事,現實中盛鈺肯定做不出來,但這是二十一層樓, 就算整個約書亞叢林燒光了, 也不礙事。因此他倒也沒有多緊張,倒是左子橙遲來的湧上責任感。
“我非要把這堆火給撲滅。”
左子橙試了很多種辦法。
比方說人工撲打, 減少氧氣的供應。用土滅火, 損傷燃火條件等等等等。
這些都沒有作用。
火光已經映了滿眼,煙霧彌漫在周圍。盛鈺捂住鼻子,視線在周圍掃。
很不巧的是, 他與左子橙正處於一個小矮坡之下,後方無路,要想活下來, 隻得冒著火光往前衝。趁火焰還沒有真正燃燒起來, 現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當機立斷直接往火裡衝。
衝過那片火光, 方能逃出生天。
但盛鈺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開始只是小火苗,在他們狩獵結束之時,誰知道火會越燒越旺。這火燒的未免有些太過於不合時宜,且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撲滅。
這件事實在不合常理。
為什麽火會撲不滅?
天空城是玩家夢想與遺憾的搖籃, 某種程度上, 在天空城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受著玩家的主觀意識影響, 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前幾天盛鈺與盛冬離從高樓層跳下, 竟然毫發無損。
當時一定是受到了盛冬離主觀意識的影響,他不想他受傷,所以自己高樓墜落無甚大事。
而現在, 恐怕是左子橙在影響這堆火。
他潛意識中不想火焰熄滅,所以無論兩人做出何等努力,都像是與天鬥,鬥不過世界意識。
那麽問題又來了,左子橙為什麽會潛意識裡不希望火焰熄滅?他總不能自己求死吧……火焰繼續燒下去,受難的不止盛鈺,也包括他自己。
多想無益。
左子橙扎身於撲滅火焰,未注意後方情形。他擔心自己的邀請函被火給燒掉,在投身滅火之前就已經將兩張邀請函掏出,放置於離盛鈺不遠的一塊大石頭之上。
黑金『色』邀請函與黑『色』邀請函重疊在一起,兩張邀請函設計一模一樣,只有顏『色』不同。黑金『色』那張被壓在了底下,隻『露』出一個小邊邊。
“管他為什麽不希望火熄滅。前幾天觸碰到黑金邀請函的時候,他的命運點數下降,也就是說橙子的命運物品不是松芙,而是這張邀請函。那如果我毀去了這張邀請函……”
盛鈺心下忐忑的『摸』向身旁的弓箭,要是直接過去毀邀請函,恐怕會遇到當初毀盛冬離水晶球一樣的狀況,不如直接用箭『射』。
屆時左子橙必定反應不及。
只要他脫離了天空城,找回了自己真正的位置,這團火又怎可能撲不滅?
想著,盛鈺緩緩舉弓,拉弦至滿弓。
‘嗖’的一聲,箭離弦而出。
箭尖啪的一下『射』在了石塊之上,偏了準頭。
沒『射』中。
盛鈺並未氣餒,很快搭上了他的第二支箭。這時候,左子橙忽然扭頭喊道:“盛哥,快過來幫忙啊,這團火後勁可太足了!”
盛鈺心中一驚,偏眸看去。
濃煙嗆鼻,也隱匿了人的身形。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見大火之前站著一個黑袍身影,並不能看清動作。他看左子橙是這樣,後者看他也必定如此,左子橙可能根本看不見自己在舉弓。
盛鈺提高音調,應聲:“這就來。”
話音剛落,第二箭出……又他媽『射』偏了!
該死!
早知道拍戲的時候跟著武術指導多學點了,要不然真正用到箭的時候,也不會總是『射』不準。
他來的時候隻帶了三支箭,現在手中拿著的,是僅剩的最後一支。
濃煙中雖然看不清動作,但盛鈺一旦靠近邀請函,必定會引起左子橙的警惕。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搭上最後一支箭。
這也是盛鈺的最後一次機會。
今晚過後,再想毀掉左子橙的命運物品,就得要重新找尋機會,又或許不會再有機會。
這次必須要『射』中。
盛鈺心想著這點,搭在弦上的指尖卻無端發疼,弄得弓都在不停搖晃。
忽然有破風聲響起,一隻箭『射』中了邀請函,將其牢牢的釘在大石塊之上。隨即就是不遠處左子橙應聲倒地,陷入昏『迷』狀態。
盛鈺看了看還在手中的箭,右耳有些耳鳴,那支箭不是他所出。他後知後覺向後一望。
動作間兜帽向後翻,他的整張臉暴『露』在火光之下,猶如火中精靈一般。
較高坡站著一個同樣身批黑袍的男人,半張臉被掩蓋在黑袍兜帽之下。
“我以為圍獵賽是個人賽。”
男人從高坡滑落,穩穩當當著地。
盛鈺驚了一瞬:“傅裡鄴?!”
傅裡鄴挑眉說:“你認識我?”
他將兜帽向後微微一扯,臉龐同樣暴『露』在搖曳的火光之中。雙眸對視有十幾秒鍾,傅裡鄴首先移開了視線:“你的朋友要被燒死了。”
盛鈺這才想起來左子橙。
他趕忙上前,伸手去探左子橙的鼻息。好在這人只是昏『迷』過去,他的頭頂已經沒有了命運點數,想必真身應該已經回到了雲端。
直升機在半空中轟隆隆直響,一直在周邊環繞,找地方停機。趁著直升機下來救場之前,盛鈺費勁的將左子橙向後拉扯,挪移到安全的地方。
這個過程中傅裡鄴的視線一直緊緊跟隨盛鈺的身影,將後者看的那叫一個如芒在背。
終於,他忍不住回頭:“你看我做什麽?”
傅裡鄴還是那句話:“你認識我?”
二十一層樓果然可怕,一個小小的天空城,就可以將人的記憶完全抹去。傅裡鄴竟然不記得他了。想到這一點,盛鈺的心立馬涼了半截,有些賭氣說:“不認識。”
傅裡鄴抿唇說:“可是你剛剛準確的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們以前認識嗎?”
盛鈺沒有回答。
兩人靜默了有大約五分鍾,低空盤旋的兩架直升機終於找到落點,在附近降落。
兩個飛行員互相招呼著,將昏睡過去猶如死豬的左子橙搬起,往直升機上扛。盛鈺朝那個方向走了好幾步,回頭的時候發現傅裡鄴竟然還在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視線極度專注。
盛鈺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小氣。
這人就算不記得他了,視線也依然會環繞著他,這已經證明了許多。
他小步跑了回去,站在傅裡鄴身前,抬頭說:“你的夢想是什麽。”
傅裡鄴垂眸,看著火光下精致的眉眼,明明十分陌生,他的視線卻一直無法挪開。唇角也控制不住的溢出一絲笑意。意識到自己情緒外『露』,他立即恢復面無表情,語氣卻不經意間放緩:
“你想要幫我完成我的夢想?”
盛鈺尷尬一笑,心說不好意思,我是來毀掉你的夢想的。他道:“對,我幫你。”
傅裡鄴搖頭:“我沒有夢想。”
盛鈺一愣,瞳孔微張。
這句話有些熟悉,盛冬離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語,當時盛鈺覺得盛冬離只是不想說自己的夢想。但同樣的話語由傅裡鄴說出口,盛鈺的感覺又不一樣,眼前的人好像真的沒有夢想。
對視之時,這雙眼眸是暗沉無光的。
想了想,他又說:“那你的遺憾是什麽?”
濃煙四起,十分嗆鼻熏眼,傅裡鄴輕輕皺眉,順手攬向盛鈺腦後,替他將兜帽重新戴上。極其順遂的做完了這個動作,傅裡鄴也有些發愣,他觸電一般收回手,略有些傲慢的抬高下巴,說:“只有失敗者才會留下遺憾。”
盛鈺笑彎了眼角,說:“可是我也有遺憾,你覺得我是失敗者嗎?”
傅裡鄴顯然潛意識裡就極其雙標,他迅速接話說:“不是。”
“那你這套理論就是歪理。而且你在撒謊。”盛鈺衝他輕輕眨眼,說:“如果你沒有夢想,也沒有遺憾,那你就不會在這裡。”
傅裡鄴說:“不會在約書亞?”他十分不讚同:“我跟我家人一起來……”
盛鈺打斷他,說:“暗賽見。”
直升機起飛之時,另一架直升機也懸停在低空之上。兩人隔著窗戶玻璃與滾滾濃煙對視,直到直升機轉向,盛鈺這才收回視線。
“什麽都沒有,你就不會在天空城了。”
飛行員茫然偏頭:“什麽?”
盛鈺搖頭輕笑,道:“沒什麽。”
飛行員仿佛很內行的看了眼後方的直升機,擠著眼睛笑說:“剛才看到你和傅家那位大少爺在交談,估計是被他懟了吧。別在意,他對誰都是那個傲慢的模樣,我懷疑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能看得上眼的存在。”
盛鈺疑『惑』重複:“傅家大少爺?”
“參加約書亞圍獵賽的有誰不知道啊,傅家最近『亂』的很,老爺子身體扛不住了,在他手底下有兩個傳承人。按照規矩來說,家產最好要傳給有後代的兒子,但這事說來也糟心,他兩個兒子都有後代,且都是一脈單傳。”
“這次他兩個兒子把自己的小孩子都送來參加約書亞圍獵賽了,一個就是剛剛你看見的那位大少爺,才十六七歲,還有一個年齡更小了,好像不到十歲。據說啊,兩邊都打著弄死對方小孩的打算,反正每次約書亞賽事都會死幾個人,‘意外死亡’的事故屢見不鮮,也不奇怪。”
說到這裡,飛行員提醒道:“這種情況下,你說傅大少爺心情能好嗎?昨天才聽說有人惹了傅家小少爺,被這小屁孩一箭『射』穿了腿,不到十歲的孩子下手這樣狠,也不知道他們家到底是怎麽一個恐怖的成長環境。小的這個下手狠辣,大的那個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盛鈺有些不高興,但還是溫聲說:“你又沒有接觸過傅大少爺,怎麽就知道他為人怎樣。”
“我接觸過啊,我剛剛還和他對視了一眼呢。”飛行員咂舌說:“長的還挺俊,但那個眼神可嚇人啦,特別是我從你手上接過後座這位兄弟的時候,我這不是第一次看見大明星嘛,就忍不住多盯了你一會。回頭的時候就看見他掃了我一眼,你有沒有看見他的眼神啊?”
“……沒看見。”
“幸虧你沒看見,不然晚上肯定要做噩夢!”
盛鈺有些『迷』茫……其實他感覺還好啊。
就算傅裡鄴已經不記得他了,但看他的視線也如同以前一般,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
且在天空城之中,這種視線還熱烈了許多,也許是受到年齡與心態的影響,‘十六七歲’的傅裡鄴顯然不懂如何隱藏真實情感。簡單回憶一下,倒也沒飛行員說的那樣恐怖。
這樣一個走神,飛行員已經在旁邊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大意就是傅家這個高枝普通人不要去攀,免得粉身碎骨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又說想攀還不如去和傅小少爺結交,小孩子心智不健全,還能稍微糊弄一下,傅大少爺想都不要想。
以往也有不少想從傅裡鄴這裡打入傅家內部的,哪知這人生『性』傲慢,宛如盤旋在高空的神龍一般超脫常人,竟誰也看不上眼。
說著說著,飛行員視線向後一瞄,忽然驚訝道:“咦?d區直升機跟咱們c區不順道,完全是相反的方向。當然,完賽以後回哪個區都可以,但他沒理由去另外一個區……”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忽然閉上嘴巴,將未盡言語吞回喉嚨裡,表情變得有些驚恐。
聒噪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盛鈺正閉目養神,察覺到不對勁就馬上睜開了眼睛。順著飛行員的視線向後一看,他一下子笑出聲來。
傅裡鄴所乘直升機悄默默的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