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來。”
胖子看上去笨拙,逃起命來可一點兒也不笨拙。飛一般跑上二樓,他扒在樓梯口衝著下面的人大喊:“都回房間,房間裡是安全的!”
盛鈺抬頭看了一眼,一句廢話也沒有多說,一步跨好幾個台階往上跑。
緊握餐刀,‘啪’的一聲關上房門。
眾人本來還不相信胖子所說的話,但瞧著喪屍只是徘徊在樓梯左側,遲遲不進那掛滿壁畫的走廊,他們頓時像看到了生的希望,接連繞到另一側樓梯,連爬帶滾的回了房間。
屋外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然而盛鈺的心跳還是很快,他將餐刀橫在身前,一直死死盯著那扇門。直到外頭那焦躁、沉重的腳步聲消失,心跳這才勉強平複下來。
回憶起剛才的一幕,盛鈺有點咂舌。
有好幾次那喪屍的長指甲都舞到他身邊了,看上去只差幾厘米就能割下他的頭。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喪屍似乎不想傷害他,從頭到尾都只是拿指甲在旁邊揮舞著嚇唬人。
但嚇唬人也蠻恐怖的,他是運氣好,沒有被長指甲劃傷。其他人可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除了最先跑到二樓的胖子以外,別的玩家多多少少都有被劃到。輕則一道血呼啦的長口子,重則生生的被挖去一大塊肉。
有了這麽慘痛的教訓,這個時候誰再冒冒失失出門可就真的是傻子了。包括盛鈺在內,所有人都安靜如雞的待在房間裡。
這一待,就待到了正午12點。
催命一般的電子音驟然響起:【午餐時間到,幸存玩家請到餐廳集合。】
即便再抗拒,眾人還是瑟縮著聚到餐廳。
一、二、三、四、五。
這一次全員幸存。
但大家一點劫後余生的喜色也沒有,因為難題並沒有解決,危機依然存在。
劉雁不知道躲在房間哭了多久,兩隻眼睛腫的和核桃一樣,聲音都是沙啞的。踏出房門邁入餐廳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勇氣,此時此刻她還是不能緩過神,捂著嘴巴嗚嗚哭泣。
胖子哆嗦了一下,小聲說:“走廊被人打掃過,餐桌也是乾淨的。早餐到午餐的這段時間裡,咱們有人出過門嗎?”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經紀人被劉雁的哭聲吵到頭痛,扶額道:“你覺得會有人無聊到出來收屍嗎?肯定是副本的鬼怪把屍體清理掉了。”
“清理掉?我還以為他們把屍體……”說到這,胖子整張臉都皺成一團,沒有說下去。
他的意思不難猜,很多人都臉色煞白。
劉雁茫然的左看右看,像是想起了什麽,嚇得哭聲都止住了:“我的天啊,這遊戲該不會喪心病狂到要我們去吃人肉吧?”
沒有人回答她。
正午是陽氣最大的時候,明明窗外陽光將整個餐廳照的通透,很多人還是渾身發冷。
流程和之前一樣,喪屍推著餐車進門,依次將五個餐盤擺在玩家們的面前。
掀開拱蓋,眾人不自覺松下一口氣。
“牛肉,還是牛肉。”
胖子幾乎要喜極而泣:“我媽要是知道我看到一盤帶血生牛肉這麽開心,吃的時候甚至還感覺幸福,她肯定會心疼死我。”
和胖子的反應差不多,僅僅幾個小時過去,眾人面對生牛肉的態度與之前大相徑庭。雖然還是感覺惡心,但好歹都拿起了刀叉。
經紀人將牛肉切了一小塊,梗著脖子塞進嘴巴裡,那味道惡心的人眼前發黑。見盛鈺也是動了一筷子就沒動了,經紀人心疼說:“這次結束後咱就別玩了,公司那邊我幫你去說。”
盛鈺沒說話,抬頭看了眼斜對面。
講實在的,娛樂圈對頭這麽多年,盛鈺還是第一次看見裴簡吃像醜成這樣。
五官全都皺在一起,脖子上還有沒有洗乾淨點血漬。他一叉子下去,音速將牛肉塞進嘴巴裡,又光速的吐回盤子。
最搞笑的是他還不能剩,轉身乾嘔兩下,回過頭又要吃自己剛剛吐出來的東西。
……有這麽難吃嗎?
盛鈺狠下心,又下手叉了一塊大的,閉上眼睛就丟到嘴巴裡。
害,這不還是鹹豆腐腦的味道嘛。
經紀人還在旁邊真情實感的心疼,哭喪著臉說:“看你吃這些比我自己吃還要難受,我本來還想著你在現實裡要顧忌身材不能多吃,那遊戲裡就隨便你放開了吃,誰知道來這出。”
“其實還是可以放開吃的。”盛鈺懷著詭異的心情說:“閉上眼睛就行了。”
“那我和你一起吃,一起受苦。”
經紀人以為盛鈺在安慰他,頓時跟打了雞血一般。他連切了幾塊血肉模糊的肉塞到嘴巴裡,一邊‘嘔嘔嘔’一邊憋著氣往下吞。
那個狼吞虎咽的架勢,盛鈺攔都攔不住。
用餐完畢,喪屍推著餐車離開。
這也讓大家稍稍放下心,看來用餐這一塊只要吃乾淨,那就不會觸怒喪屍,引來追殺。
再一次聚齊是19點,晚餐時間。
這一次大家吃的比中午還快,因為端上來的不是生牛肉,而是生肉榨汁。都已經被榨成汁了,自然不知道杯子裡裝的是什麽肉。
盛鈺安慰經紀人:“你閉上眼睛,把杯子裡的東西想象成冰淇淋,再喝喝看。”
經紀人絕望說:“他自己先試試,看看能不能把這惡心的玩意想象成冰淇淋。”
“……”
那當然不行,畢竟他杯子裡濃濃的西瓜味。
盛鈺佯裝痛苦的舉杯,仰頭喝下最後一點西瓜汁牌肉榨汁。
一杯下肚,精神都好了不少。
解決晚餐後,夜幕已經悄然降臨。
這一次同樣沒有追殺,走廊的壁畫也沒有胡亂尖叫。一切的一切都太過於稀松平常,就好像玩家們是來古堡參觀度假的一般。
暫時的平靜並不是真正的平靜,它更像是在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風暴。
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在約好了晚上9點再去一樓玩四角遊戲之後,沒有人再有那個精力出門探索。
盛鈺躺在床上,他感覺自己腦子很亂。
雖說進入副本以來發生的怪事很多,勉強都可以用巧合解釋。但這一次總不能說是巧合了吧,沒道理人家吃到吐,他吃的還挺香。
抬起手,卡牌緩緩顯形。
‘貪婪王’這三個大字就那麽大大咧咧寫在上頭,黑金字體還閃爍著微弱光芒,看上去邪惡又神秘,給人一種很不詳的感覺。
這會不會就是所有異樣的來源?
腦海裡剛浮現這個問題,門外忽然傳來輕微響動,盛鈺立即坐直了身子。
那聲音很奇怪,像是鐵與瓷器碰撞的聲音。由遠及近,聲音很小,要不是門被阿三踹出了一條縫隙,他興許都聽不到這個聲音。
足足響了五六分鍾,‘咣當’一聲脆響,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放在了門口。
緊接著,有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敲門的人似乎很緊張,前幾聲敲的跟小雞啄米似的,跟摸門沒什麽兩樣。或許是見沒有人應,門外的人有點著急,下手用了點力。
敲了幾下之後,腳步聲就遠去了。
待會就要玩四角遊戲了,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找他……或許是經紀人有話想說?
盛鈺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
開了一條小縫,剛看清門外情形,他立馬就嚇出一身冷汗,下意識猛的關上門。呼哧呼哧大喘了幾口氣,幾欲跳出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地。
搞什麽,喪屍就在門外!
它離門很近,非常近。近到盛鈺甚至可以看清它臉上腐爛的肉、滿身被腐蝕出來的大泡,還有醜陋中帶著一點討好的……笑?
抿唇糾結幾秒,他又一次打開了房門。
那喪屍還在原地。
不知道怎麽回事,雖然喪屍臉部已經潰爛到沒法看,但盛鈺莫名的就是覺得它貌似有點沮喪。只是門一開,那沮喪立即消失不見。
喪屍歡天喜地的朝這邊邁了一步,就只是小小的一步而已,身上的泡立即炸了兩個,邊緣發紅流膿,看上去簡直慘絕人寰。
盛鈺一下子就明白了。
就像動物界的領地劃分一般,恐怖世界也是有領地劃分的。喪屍的領地在一樓餐廳,現在他想要踏足二樓走廊,那就要承受非人的折磨。
可是它為什麽要來二樓呢,這麽一條不足二十米的走廊,費盡千辛萬苦足足走了五六分鍾,總不能只是想過來敲個門吧?
對了,還有剛剛的瓷器撞擊聲。
向下一看,門前地上擺著一個小餐盤,看上去精致小巧,比幾次進食的餐盤都要精致許多。
一直等盛鈺俯身端起餐盤,喪屍這才心滿意足原地跳了幾下,轉身蹦噠著下樓。
看上去好開心的樣子。
盛鈺滿心驚訝和茫然,等回房間打開餐蓋,看清裡面的東西,他更茫然了。
是冰淇淋。
玻璃大碗中足足盛了七八個冰淇淋球。有巧克力味的,有香草味的,有草莓味的……各種口味全盛在一起,看上去五顏六色,讓人食欲大動。
詭異,這他媽也太詭異了點。
盛鈺沉默著看著那碗。
本來心裡亂糟糟想著許多事情,被這麽一打岔,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喪屍高高興興離去的背影,還有渾身腐蝕的慘狀。
他舀了一口香草味冰淇淋。
要命,還怪甜的。
後來盛鈺沒有再去動那碗冰淇淋。
他一直等,等到冰淇淋全都化成水,鍾表上的時針才慢悠悠的轉到了九。
整點一到,他立即起身,將早上摸來的餐刀貼身帶著,洗把臉就出了門。
剛下樓就聽見經紀人諷刺的嘲笑聲:“又想輪空?可以啊,昨天不是輪空過一次麽,那這次我們就公平一點,把你的名字去掉,輪空的人選從剩下四個人裡挑選。”
劉雁臉色發青,張了張嘴沒出聲。
她求助的看向裴簡,後者立即轉開腦袋,跑到角落和胖子去研究黑水晶了。
恨恨的咬牙,劉雁無奈說:“那算了,還是從五個人裡抽四個出來吧。”
經紀人衝盛鈺打了個招呼,就掏出從房間帶出來的紙,分成了五份。依次寫完所有人的名字,角落裡的那兩人終於裝模作樣研究完了。
幾人盯著紙團,都沒動。
“有句話叫早死早超生,你們又不是長了一雙透視眼,從紙外頭怎麽可能看出什麽名堂。”
胖子最先忍不住,他隨手從裡面抓出四張,說:“鑒於咱們五個人裡有三個是昨天輪空的,那遊戲規則就再講一下。”
第一張紙條攤開,裴簡。
“待會呢,被選中的四個人分別站到四個角落,按照順時針方向走。等到了你前面的那個角落,你就把前面那個人肩膀拍一下。要是你那個角落沒有人,那你就咳嗽一聲,下個人照常往下走。正常情況下四個人玩,每走一圈都會有一個人咳嗽一聲,如果沒有人咳嗽,而遊戲還在繼續的話,就說明有不乾淨的東西混了進來。所以走動的時候大家注意點,待在你前後的,不一定是人。”
要是在現實世界,或者說換一個場景聽這些話,盛鈺不可能有沒有異樣感覺。但是一代入此時此刻的環境,他一下子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廳燈光明亮,邊邊角角卻幽暗無比。比起其他地方,那裡似乎格外適合藏汙納垢。
盛鈺打了個哆嗦,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第二張紙條攤開,是經紀人。
胖子還在絮絮叨叨著:“昨天晚上我們是玩到十多圈才發現多出一個人的,大家做好心理準備,咱可能要走很長時間。我們現在抽到的順序,就是待會的站位。”
第三張紙條是劉雁,女人的臉色一下子慘白,崩潰的蹲在原地發抖。
毫無疑問,輪空會在胖子和盛鈺之間產生。
“昨天我就是第四個抽到的,繞了幾圈後就撞上鬼了。我感覺第四個是最危險的,不提和鬼近距離接觸,逃命的時候他也是離得最近。”
胖子臉色有點不好看,他揪起第四張紙條,關鍵時刻手指頭打滑,怎麽也打不開那紙條。
盛鈺的心也跟著他的手指頭打滑。
眼見著肉肉的指尖磨蹭紙條邊緣,急得他都想親自上手幫胖子一把。這幾秒鍾簡直就和一個世紀那麽長一樣,紙條總算被打開。
胖子忽然長呼出一口氣,同情的將紙條正面轉向盛鈺。
“恭喜,你中頭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