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猛的踹開。
走廊牆壁掛著無數張壁畫,在門開啟的那一瞬間,這些壁畫無一例外的嘶吼出聲。
台燈‘啪嗒’一聲,應聲衰落。
玻璃燈壁砸了一個稀巴碎。
盛鈺本能的後退一步,待理智佔據上風後,他停下腳步,遲疑看向屋外。
外頭不是預料之中的血手指鬼怪,而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一男一女。
男的小麥色皮膚,是個外國人。女的歲數不大,長相很可愛。這兩人明顯也被嚇得不輕,那女孩抱著頭,什麽也沒看清就尖叫了起來。
老外顯然心儀那個女孩。為了凸顯恐怖氛圍下的男子氣概,他惡狠狠上前一步攥住盛鈺衣領:“我剛剛敲門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回應?!”
“我怎麽知道敲門的是人還是鬼。”
盛鈺正愁著手心滾燙無處降溫,他迅速抓住衣領上的那隻手。剛碰到老外的手背,這人立馬就一聲驢子般的慘叫,聽著就淒慘無比。
皮膚表層有刺啦啦燙傷的聲音,老外連忙甩開手。就這麽幾秒鍾功夫,手上已經燙出了好幾個尖端冒膿的大紅泡。
別說什麽男子氣概,那老外現在恨不得躲人家女孩子後頭去,說什麽也不肯靠近盛鈺。
手心溫度降了下來,盛鈺自顧自低頭。
【姓名:盛鈺】(可見)
【至高樓層:第一層】(可見)
【身份:貪婪王】(不可見)
【……】
進副本之前曾經了解過,玩家開局抽到的身份卡基本上會伴隨玩家的整個遊戲生涯。而手掌,就是這張身份卡牌的永久棲息地。
外人只會看見括號內寫有‘可見’的文字,‘不可見’內容只有玩家本身可以看見。除此之外,身份卡牌下頭還有很大一片區域是暫時空白的,很有可能某些深層次的東西暫且沒有被挖掘出來。
換句話來說,現在的盛鈺還不夠格。
那女孩終於緩過神,仔細瞧了瞧盛鈺,忽然大喜:“你是不是演《情書》的那個!前段時間的密室逃脫我們全家都有在追,我知道你!”
不提密室逃脫還好,提起來就是淚。
因為這檔慘遭惡意剪輯的綜藝節目,盛鈺良好的形象跌到谷底,很多人對他的印象就停留在‘長得好看的廢物’上頭。
不過好在女孩是個實打實的顏狗,她才不管盛鈺廢不廢呢。一巴掌推開老外,她激動的語無倫次,顛三倒四的介紹自己。
女孩叫肖夢,算是半個粉絲。老外名字太長,盛鈺沒記住,就記得這人是個印度留學生,為了方便,他在心裡叫這人阿三。
剛剛踹門的就是這位阿三哥,看肖夢眼巴巴的瞅著盛鈺,他滿肚子火氣,陰陽怪氣說:“原來是個七人副本,我還以為是六個人。我們六個都在外頭碰過面了,所有人都去勘察副本地型,就連孕婦也沒歇著。你們這些大明星就是了不起,是不是都想著躲在其他玩家後面,等副本結束的時候剛剛好出來,躺贏。”
“中文真好。”盛鈺差點為他鼓掌了。
就像是一拳重擊打在了輕飄飄的棉花上,阿三氣到翻白眼。看見肖夢也被逗笑了,他不服氣的就要再冷言譏諷。
話還沒出口,牆上的鬼臉壁畫再次尖嘯,在場三人瞬間靠牆蹲下,啞然對視。
最高處一張白臉骷髏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在一聲尖銳淒厲的咆哮過後,整個畫框猛然震動,直接脫離牆面,直挺挺砸下。
好巧不巧,正中阿三哥。
“嗷!!!”
砸到人的下一秒鍾,所有鬼臉畫框不約而同的停止尖嘯。白臉骷髏安靜的躺在地毯上,嘴角裂開一個大口子,像極了報復成功的奸笑。
音浪平息,四周一片沉寂。
阿三頭上青紫一片,像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塊皮。他整個人也處於靈魂出竅的狀態,又氣又怕,想罵人又不敢隨意張口。
肖夢看向阿三,哭腔中隱隱帶著埋怨:“都怪你,肯定是你剛剛罵盛鈺,引來了不好的東西。這還不明顯麽,就連鬼都喜歡長得好看的!”
“……”阿三怒瞪盛鈺。
盛鈺攤手說:“看我做什麽,你該不會真的以為剛剛鬼怪在給我出頭吧?”
正說著,走廊另一頭傳來女聲呼喚。
顯然剛剛到動靜驚擾到隊友了,那兩人結伴而行,走的比龜爬還要慢。
左邊是個長發飄飄的女人,右邊圓滾滾的,應該就是阿三提到過的孕婦。
等這兩人走近,盛鈺才發現自己看走眼了。
長頭髮的女人叫劉雁,她才是孕婦。至於圓滾滾的那個,這是個男的,只不過有點胖。
劉雁扶著微微隆起的小腹,介紹自己的時候滿是慌張,但好歹吐字清晰。那胖子已經有點神志不清醒了,介紹自己的時候直接說‘我叫胖子’,然後就滿臉煞白的坐在地上,說話都有點氣虛。
“咱們分頭行動的時候約定了一分鍾響一次口哨,你這邊一直按時響,但一樓那兩個人足足五分鍾沒有吹響口哨了。我和劉雁都感覺不對勁,經過樓梯口的時候就特地往下看了一眼……你猜我們剛剛看見了什麽?”
說到這裡,胖子臉色奇差無比,這種時候他也不賣關子了,一邊打哆嗦一邊開口:
“明明下去的時候是兩個人,去看的時候變成了三個人影,再看就變成四個人影。一個個的全都跟中了邪一樣杵在原地。最恐怖的是,在我和劉雁冒頭的那一刻,所有‘人’緩慢的抬起手臂,一點、一點指向了我們的方向。”
等他說完,許久都沒人說話。
即便知道這只是一個全息恐怖遊戲,但是陰森氛圍包裹上來,詭異且不合乎常理的事態發展下去,兩面夾擊,直接擊垮理智。
兩側鬼臉壁畫都咧著嘴笑,就好像無數雙視線凝聚在眾人的身上,讓人後腦杓發寒。
“我想回房間。”女聲打破寂靜。
盛鈺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孕婦劉雁說的。
她捂著肚子,哭喪著臉:“我要回房間,我肚子痛。”
阿三像炮仗一樣,一點就炸:“剛剛要分頭勘察地型的時候你也說肚子痛。現在大家肯定要一起去一樓看看,你肚子又痛了。”
劉雁說:“不一樣。剛剛我是裝的,現在我是真的肚子痛。我懷孕了,流產你擔待的起嗎?”
“全息遊戲流不了產。”胖子扶牆站起來,唏噓說:“她不行就算了。別忘了遊戲績點是跟著你在副本遊戲的操作算,績點又和爬樓的速度息息相關。劃水玩家不算分,她想一直在‘第一層樓’轉悠,那就讓她轉悠唄。”
說著,眾人簇擁在一處,朝樓梯方向走。劉雁在原地躑躅一會兒,咬咬牙也追了上來。
跟胖子說的一模一樣。
不,應該說一樓大廳的場面比胖子描述的更加驚悚,恐怖一百倍不止。
從樓梯口往下看,一開始只有兩個背對樓梯口的人,左邊人影有點眼熟,但叫不上來名字。右邊是一起進入遊戲的經紀人。
揉了揉眼睛,人影從兩個變成了三個,然後是四個、五個、六個……多出來的四個人都是一身白裙子,黑發幾乎要長到腳踝,看不清臉。
她們分別從四個拐角走出,齊刷刷的緩慢抬起手臂,骨頭縫隙裡嘎達嘎達聲幾乎近在咫尺。
就像有無數隻螞蟻爬到了自己的身上,一路爬到臉頰,咬的人臉整個都麻麻的。
隨著手臂弧度的增大,臉上的酥麻感也愈加嚴重,等到手指直衝著盛鈺這個方向時,他好像聽見了‘咚’的一聲悶響。
回頭一看,胖子已經癱在台階上了。後面的劉雁、肖夢也有樣學樣的癱坐下去。
阿三不想在肖夢面前丟臉,愣是梗著脖子就要上前,看上去想拚殺一番。
盛鈺一把拽住了他。
他本來就有點腿軟,被人這麽一扯,立即順理成章的坐到了台階上。偏偏嘴上還在逞強:“你害怕就別去,我一個人去救他們倆。”
劉雁就差尖叫了,口不擇言道:“你讓那老外去啊。攔著幹嘛,不做事就和我一樣乖乖待著,只要別拖後腿就行了。”
盛鈺說:“誰說我不做事了。你們仔細觀察那四隻女鬼。”
看一眼都覺得瘮得慌,一聽仔細觀察,所有人隻覺得汗毛直立,渾身冷汗。
強忍恐懼與壓力,眾人迎著女鬼的方向看。
看了有上十秒鍾,肖夢最先反應過來:“她們好像不是指著我們誒!”
與此同時,盛鈺扶著欄杆。
他輕輕往下邁了一個台階,緊接著又是一個台階,一個接著一個,一直走到了最後一階。
說實話,這一幕遠比阿三莽撞往下衝看上去更有威懾力,同樣也更有魄力。一個是需要一時的勇氣,一個是需要長久的決心。
鞋底與台階輕碰,女鬼們的視線也隨著盛鈺的身形而挪動,尖銳且直白。
直到走到樓梯口,那兒有一塊黑台搭建起來的展示櫃,絨毯上放著黑水晶。
指尖剛觸碰到黑水晶,大廳的燈‘唰’的一下子全部亮起來。剛剛還滿屋子黑暗,轉眼間就照的整個古堡大廳亮堂堂。
經紀人和另一名玩家終於可以動彈,他們正想要歡呼。然而,很快笑意就僵在了臉上。
女鬼們還沒有離開。
“啊啊啊啊動了!她們動了!”
堪比慘叫的尖叫聲響起,劉雁連滾帶爬的往後逃,跑了兩步發現所有人都沒反應。她心裡頭罵罵咧咧的,逃難之中回頭看了一眼,立即就被驚在了原地,哪裡還顧得上逃難。
空中出現了一段漂浮著的文字。
【玩家任務:拯救丹尼爾。】
【四角遊戲】
【規則①:拍四角水晶視為開始遊戲的指令,屆時四鬼出,將為玩家演示四角遊戲玩法。一場遊戲限制四人玩耍。】
【規則②:四角遊戲必須在午夜零點以前玩耍,四名玩家走完一圈以後,必須立即反身跑回房間。無論聽見了什麽聲音,絕對不能回頭看。回房後禁足,隔日九點,早餐時間解禁。】
【嚴格遵守規則①②,玩家白天將受到庇護,免遭神明抹殺。若違背規則①②,玩家白天將失去庇護,進入限時逃殺模式。】
若乾秒鍾以後,文字消退下去,那女鬼們也紛紛退到牆角,集體右轉。
先是第一個女鬼動了,她沒有腿,眼珠還掛在眼眶外邊。就這麽飄到了前面的角落,輕輕的拍了下第二個女鬼的肩膀。第二個女鬼如法炮製,飄到第三個女鬼身後……就這樣,一個輪回過後,四名女鬼忽然淒厲的高叫。
然後齊齊奔著樓梯衝來。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飛最快的那隻女鬼已經越過眾人,一溜煙消失在二樓樓梯口處。
最後那隻女鬼磨磨蹭蹭的飄到樓梯口處,扒著牆壁不撒手,朝盛鈺的方向偷看了好幾眼。很快就有其他女鬼恨鐵不成鋼的將她拉走了。
眾人慌裡慌張,都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女鬼們一離開,冷森森的寒氣終於散去。
得救了,這是此時此刻所有人的想法。然而危機解除,新的問題很快就來臨。
在場一共七個人,四角遊戲卻只需要四個人。玩家們的精神剛要凝聚成一團,又迅速被這個迫切又尷尬的問題擊垮,各自為營。
複雜的視線在空中交織,經歷了剛剛的恐怖事件,顯然暫時還沒有人願意出來直面恐懼。
最後還是胖子轉移話題:“離零點還有一個小時呢。咱可以先聊聊,交個朋友。”
劉雁跟搗蒜一樣點頭:“聊!聊什麽?”
“空中出現文字的時候,我的手心忽然一陣滾燙。然後身份卡片下面多了一行括號不可見的文字,是玩家任務,只有玩家自己才能看見。你們的卡片有沒有多字?我房間裡的小卡紙還寫著尋找失蹤的丹尼爾呢,轉眼玩家任務就升級了,現在不僅要找他,還得救他。我覺得這可能是階段性算績點。”
說完,胖子滿臉後知後覺道:“對了,差點忘記問,咱們任務應該都是一樣的吧?”
這個問題簡單,立即有不少應答聲。
“一樣一樣,我也是要救他。”
“應該都一樣的吧,這還用得著說嘛。”
“……”
見眾人視線看過來,盛鈺笑了一聲:“我們先想著怎麽找丹尼爾吧。不然怎麽救他。”
手腕自然下垂,手心甚至對外。
上面同樣多出了五個字,只不過其中的含義卻與胖子說的的任務南轅北轍。毫不誇張的說,這任務直接將盛鈺推到了所有玩家的對立面。
堪稱你死我活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