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倉皇的向後逃脫,但那些鬼火就好像長了眼睛一般。無論他逃向哪一個方向,都能被迅速跟上來,狙擊他每一個呼吸的縫隙。
這是反擊的好機會。
胖子一方面驚訝於盛鈺藏得夠深,另一方面還滿副本的找菜刀。待找到了那把大菜刀,只聽見身後‘嘎達’一聲脆響。
回頭一看,樓梯最後一階裂開了。
盛鈺控制著鬼火,滿副本攆著神明跑。
“胖子,雖然我這技能能使五分鍾。但我感覺玻璃樓梯好像連一分鍾都堅持不到,你快上去砍他,咱倆一起,爭取趕在樓梯消失前弄死神明!”
聞言,胖子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盛鈺,他瞪大了眼睛,神色間是滿滿的驚悚意味。
靠,到底是其他玩家太弱還是盛鈺太強?這可是讓21層樓無數玩家醉生夢死的爬樓階梯啊!
別人見著階梯都是在九死一生的困境中,甚至很多人都是眼睜睜看著樓梯一點點消失掉,最後慘死在副本鬼怪的手中。
到了盛鈺這裡……這特麽樓梯的時效就是用來催促他快點弑神的?
啪嗒——
最後一層階梯已經完全碎裂。
盛鈺神色一緊,也來不及耽擱。
他立即分出一部分鬼火,硬生生的讓其環繞在大廳內各種家具上頭。
大擺鍾、沙發、花瓶……只要是大型物件,此時此刻無一例外的被鬼火團團圍繞。無形的力量將它們推到玻璃階梯之下。
耀眼的藍光,鋪天蓋地的熱潮,這裡面是琳琅滿目的奢靡家具。那些珍品一扔到鬼火裡,昂貴的價值立即不複存在。
它唯一存在的目的,就是讓盛鈺踏上它。
啪嗒——又碎了一階!
明明沒有倒計時,但盛鈺眼前卻仿佛出現了一個定時炸彈一般。他不知道樓梯什麽時候會消失,隻得一把揪住胖子,加快速度往上爬。
這簡直和高空攀岩有的一拚……不,這比攀岩還要難的多。起碼攀岩的時候身上還有安全措施,現在別說安全措施,隨便插錯一腳都可能連人帶隊友翻到火裡去,簡直是淒慘無比。
好不容易爬上樓梯,兩人一下子就累癱了。
胖子虛脫之際還不忘擔驚受怕:“糟了,這一次沒殺死神明。下周進入遊戲的時候他說不定已經恢復了,到時候可能追到新副本來報仇。”
一句話說完,身旁人沒什麽反應。
好奇的扭頭看去,胖子又狠狠的驚了一把,險些後退兩步倒插蔥摔下去。
“盛哥!臥槽你冷靜一點啊啊啊啊!”
盛鈺沒理會他。
他凝神操控著手中的鬼火,將整個大廳古堡圍住,這下子除了半空,其余地方基本上已經變成了類似於火山噴發口的地方。
神明能躲,那就讓他躲。
反正躲在哪裡都是一個死。
他是這樣想的,胖子能看出來,神明本人自然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來。
火光中,不知哪兒傳來一聲痛苦咆哮:
“我是在銀領域受了重傷,才被送到銅領域養傷的。媽媽也跟著我來銅領域了。你們殺了我,媽媽一定會循著鮮血的味道找到你們!然後用你們的鮮血來為我報仇……”
神明的聲音戛然而止,與他聲音一同停止的,還有那灼燒不止的藍色焰火。
空氣中的熾熱終於緩慢降回常溫,焰火消失,鬼娃隻留下一具焦黑碳烤一般的屍體,待最後一絲亮光熄滅,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神力不多,想的還挺多。”
見神明身死都隻吐出一塊黑水晶,盛鈺打心底有些嫌棄。正準備和胖子商量黑水晶歸屬問題,誰知道扭頭一看,胖子好像整個人都魔怔了。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不敢置信說:“剛剛那小孩說什麽了,我他娘的一定是聽錯了吧!”
盛鈺一愣,心底也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抿唇,試探說:“他說他的神明媽媽會找到我們,為他報仇?”
胖子臉色慘白:“不是這一句,是上一句!”
……上一句?
盛鈺回憶了一下,重述道:“他是在銀領域受了傷,才被送到銅……”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胖子兩眼一摸黑,他捂臉說:“黑水晶你拿著吧。我好歹還有個武器,你試試看能不能開出一個武器……這麽看著我做什麽,下周副本咱倆百分之八十可能性會分到一起,要是那個銀領域神明真找上門,沒有武器的你基本上必死無疑。”
說完,胖子又痛徹心扉錘自己胸口,大罵道:“靠!就算有武器咱們也必死無疑啊!”
“……?”
盛鈺心裡有數不清的問題。
為什麽他們倆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會分到一起。為什麽鬼娃媽媽找上門,沒有武器的他會必死無疑……銀領域和銅領域又是什麽東西?
他想問出口,然而情況根本就不允許。
副本結束,爬樓結束。
空中出現一行由金色血液凝聚而成的字體,在一片斷壁殘垣中熠熠生輝。
【是否查看副本劇情線。】
【請玩家選擇:是/否。】
字體自帶的光紋像是水波一般,盛鈺剛說了一聲‘是’,那光波就輕柔的輻射開來。所有被柔軟光路招撫過的地方,眨眼之間全變了。
殘破的黑水晶、一地碎片的花瓶、被烈火燒到只剩一層醜陋骨架的家具。一切的一切,瞬間就恢復到它們本來的面貌。
漂亮而又脆弱。
正如那個迎面走來的小少爺,萊安。
貴族晚宴上,巴伐倫卡家的小少爺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隔日這個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帝國。
他竟然幻想自己可以看見神明。
大街小巷,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在聊這個話題。顯然大家都覺得萊安是一個撒謊精,就連聖女大人都沒有資格見到神明的真容,萊安只是一個九歲的孩童,他怎麽可能會得到神明垂青。
這件事情笑笑也就過去了。
很快大雨降臨,旱澇來襲,災情迅猛到讓人毫無招架之力。聖女真誠的禱告,人民熱切的期盼,無論如何都換不來神明的垂青。
在旱澇之後,一場瘟疫席卷了整個災區。
在巨大的恐懼與絕望之中,聖女提起萊安:“他愚弄了神明,是他觸怒了神明!”
憤怒的人們已經喪失了理智。家破人亡、顛沛流離,他們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哪裡還顧得上什麽孩子不孩子,戲言不戲言。
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宣泄口,用來承擔這一連多日的憤懣與惶然。
騎士帶頭推翻巴伐倫卡古堡,斬下萊安的頭顱。聖女告訴所有人這是舉世無雙的善行,這是唯一可以撫恤神明的方式。而災難來臨之夜,將萊安推出去的是他見到的‘神明’,丹尼爾。
屠戮夜過,太陽照常升起。
瘟疫與旱澇結束,所有人本該欣喜若狂,只是當他們看見那座本該消失的古堡時,所有的喜悅都宛如被凍結住,冷氣幾乎要深入骨髓。
第一周,聖女收到了邀請函。
她倒吊在古堡外頭,活活被火烤死,引得無數人的圍觀、議論。
第二周,騎士收到了邀請函。
他的頭顱被斬下,脖頸線往下的部分焦黑成塊,幾乎要辨別不清四肢方位。
第三周,丹尼爾失蹤了。
餐桌前的孩童拿餐巾擦了擦嘴角,面前的生肉還剩下一小半。由屍水與爛肉榨成的汁裝在紅酒杯裡,輕微晃動下還能見著皮毛組織。
今天的菜肴似乎格外美味,下周……又會有誰來做客呢?
這麽一趟走馬燈一樣的看下來,盛鈺看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是因為別的,聖女的形象竟然和孕婦劉雁一模一樣。而騎士更是裴簡,故事中這兩個人的結局,似乎和副本裡的下場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副本主線和盛鈺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大致就是高樓層的神明丹尼爾下到第一樓層的這個副本,給人類萊安設了一個局。一切都是他提前設計好的,所有的輿論走向都有他的手筆,等萊安絕望中奉獻掉自己的靈魂。
神明取代了萊安。
殺死騎士,殺死聖女,他是最後的贏家。
“所以當時我喊出萊安的名字,就重擊了神明丹尼爾。找出他的真身,這是殺死他的第一步。”
盛鈺看了一眼手中的黑水晶,忽然明白了:“這顆水晶壓根就不是殺死神明的酬勞,而是完成了鬼王任務的獎勵!”
在周身場景重新崩塌之時,盛鈺猛的將黑水晶靠近鬼王卡牌,卡牌散發瑩瑩光亮。
【在同一個副本,您可以掠奪他人三次。】
……淦,武器為什麽這麽難出?!
這是盛鈺昏睡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仿佛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話,在談論他。
“……剛剛我上班打卡的時候,還有粉絲哭著拽著我不撒手,問我他是不是腦死亡了。”
“怎麽可能。死掉的那些人好像都是心臟麻痹吧?微博上現在都在說這事,簡直太可怕了。好端端的一群人,說死就死了。”
這對話太真實了,就好像響在耳邊。
不對,這不是夢!
盛鈺掙扎著,他感覺自己就像被鬼壓了床,明明意識是清醒的,卻怎麽也睜不開雙眼。
好像有很多人圍了上來,給他打葡萄糖,拿棉簽潤濕他的唇瓣。
氧氣稀薄,四周都是大雨將至的悶熱感。
好不容易等這群人烏泱泱的離去,樓下又好像爆發了衝突。有人在大聲喊著他的名字,還帶著哭腔,最後有不少人都跟著那個聲音在喊。
在喊什麽呢——堅持住?
對,他們在喊堅持住。
堅持什麽東西,他不是剛從21層樓副本裡出來麽,現在怎麽會躺在病院裡。
懷著這個疑問,盛鈺艱難的睜開眼睛。
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手心有點癢。
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是找水,他太渴了,手臂摸索出白色的床鋪,盛鈺忽然止住動作。
他死死的盯住右手掌心。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毫不誇張的說,即便是見過那麽多大風大浪,站過高端摔過低谷,盛鈺從來都沒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茫然無措。
他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卡牌還在……卡牌為什麽還在?!
門被猛的推開——
經紀人左手提著一大堆果籃,右手還拎著電腦包。手機夾在他耳朵與肩膀之間,他講話的時候語氣都透著一股煩躁:“那些曾經被汙蔑的通稿現在爆出來有什麽用。人都沒醒能有什麽回應,粉絲急公司難道就不急嘛!我覺得你們這些記者比他家人還急,他又不是機器人,就不能讓他好好休息幾天,再看什麽,再看不還是沒醒——”
“……”兩人沉默對視。
盛鈺還保持著要夠水杯的姿勢。
正要詢問卡牌的事,只見經紀人忽然丟開果籃電腦包,連帶著手機都甩飛掉了。
接連兩日不眠不休,經紀人眼圈下漆黑。他紅著眼眶猛的撲上來:“……死了。”
“什麽?”盛鈺嗓子嘶啞:“你說誰死了?”
經紀人深吸一口氣,情緒還是無法平靜。
他聲音顫抖說:“裴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