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盛鈺等人正『摸』黑前行。
眾多神明手中的油燈只能照亮一小片區域,齊微雨攥著小手帕,走到某處還會閉上眼睛去感知充梅的方向。待十分靠近充梅時,她松了一口氣, 說:“還好遺靈沒有被帶著移動, 你們的身上為什麽會有充梅的手帕呀?”
嘴上說著‘你們’,其實齊微雨視線只看向了盛鈺。後者說:“提前留著的。”
齊微雨:“……”
道理她當然懂, 所以說為什麽會想到提前留下充梅的手帕呀!
又走了一段距離。
順著甬道進入一間巨大的暗室, 此處暗室與其他地方有些許不一樣。別處的暗室大,且空,而眼前的暗室橫七豎八立了不少鐵柵欄, 牢牢困住一群撐傘的遺靈們。
充梅赫然在列。
她撐著油紙傘,臉上神情麻木且空白,站在這個地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有外來神明在此處守著, 時不時還會大聲談笑, 交談聲讓充梅身形搖搖欲墜。即便如此她還是頑強的站在原地, 憋的臉『色』慘白。
‘嗖嗖’兩陣風從盛鈺身邊刮過。
根本不用他多說,驛站神明已經迫不及待的上前,三下五除二的解決掉看守神明。到底是多活了幾千年,那些看守的神明都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被人強硬的塞了一團抹布在嘴中, 頭頂上方還挨個的掛上油燈,即便是痛苦的想要慘叫出聲, 迫於嘴裡塞的抹布, 也無法出聲。
一見到盛鈺,充梅終於撐不住,油紙傘飄飄忽忽的落到地面之上。她整個人也向一旁傾倒, 齊微雨趕忙跑上去扶住她,驚訝道:“充梅姐姐,你該不會在這裡站了一整個晚上吧!”
充梅深深閉眼,又睜眼。
“只要能找到他,只是站一晚上又如何。”
齊微雨聞言,神『色』動容,下意識扭頭在一圈遺靈當中尋找祝三十。
唐豆子也跟著這一隊,也許是前夜損耗過重,下到地下城之後他就一直沒有說過話。此時看見充梅的樣子,歎口氣,說:“久聞其名不如今日一見,你就是紅門姑娘?祝三十、他心裡是一直有你的,還和祝十五說過,想娶你回家。”
充梅:“……”
唐豆子說:“當時他祝十五來助我爹行喚靈術之法,被祝十五拉去填了法陣。身死當下。我記得他以前說過,等提升到金領域之後,就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將你轟轟烈烈的娶回家。”
充梅:“……”
齊微雨緊張說:“你不要再說了。”
回頭看了看充梅,只見這個漂亮的小姐姐眼圈通紅,隱忍著未哭。即便如此也足夠叫人心疼了,齊微雨強調:“我們還是先找到祝三十吧!”
唐豆子搖頭,說:“她想聽。”
充梅嗓音沙啞說:“對,我想聽。”
齊微雨隻得原地捶胸頓足,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的到處找祝三十,跟蒙頭蒼蠅一樣『亂』飛。
等她走後,四下只剩兩個人。
唐豆子說:“你知道為什麽祝三十要隨祝十五助我爹行法陣嗎?”
充梅渾身一震,猛的抬頭:“你知道?!”
因為音調忽然拔高的原因,她又出現耳鳴的跡象,隻得難受的『揉』著額角。要不是這個原因,充梅肯定已經哭出聲來了。
她真的想不通。
明明是一個那麽想提升到金領域的男人,明明是那樣一個有抱負的青年。為什麽擂台臨場之時卻不赴戰呢?到底是什麽事情,竟然比提升到金領域還要重要,為什麽又不來赴她的約?
既然想娶她回家,為何又如此不重視她。
充梅想不通,只能無聲的流眼淚。
唐豆子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看一旁靜默的盛鈺,最後還是狠下心,說:“他一直揪心於你味覺與聽力有損的事情。我的母親隱娘實力受損之後就一直醉心研究『藥』理,她的醫術在小世界聞名。如果能喚她回來,該是有辦法醫治你的。”
充梅一愣,恍惚抬眼:“你說……什麽?”
唐豆子說:“他想用自己的『性』命,換我母親回來,替你醫治味覺。他知道這是你的夢想,失去味覺無法完成夢想,失去聽力只能困在家中寸步難行,他叫你紅門姑娘,是因為知道你恨透了那紅門,他、他想帶你離開那扇紅門。”
充梅整個人都愣住了。
一旁的盛鈺也聽愣了,心裡空落落的。
這叫什麽事啊。
想想看,充梅為了祝三十,行換血之術,就此放棄自己的夢想,也要提升實力陪他前往金領域。而祝三十更是放棄了自己生命,也想要心中的紅梅姑娘完成自己的夢想,不再困於紅門中。
兩個人都是互相成就,卻只能遺憾錯過。
這時,唐豆子歎了一聲氣:“只可惜我的母親沒有喚回來,他也死在了陣法運行之時。”
充梅閉上眼睛,死死咬住唇瓣。
血腥味充斥整個口鼻之間,她卻恍若未聞,隻感覺這一瞬間天地都好像在旋轉。
這個時候神明們都格外激動,提著油燈在偌大的暗室之中艱難辨認。不出幾分鍾,暗室內就傳來了多道低低的啜泣聲音。
驛站神明將遺靈擁入懷中,很多遺靈只是剛碰到,就化為一縷光,轉到他們手中所持的油紙傘之中。
神明們自然不能接受得而複失的巨大打擊,一個兩個都淒然坐在地上,宛如失去了全世界。
盛鈺退了好幾步,拉著傅裡鄴小聲說:“我原本以為隱娘和唐曲承是最慘的。現在一聽,祝三十和充梅也好不到哪裡去,這間暗室裡的所有神明,似乎都等到了自己想要等到人,但等到的也只不過是一個更加痛心的事實。”
傅裡鄴說:“還好。”
盛鈺一愣:“還好什麽?這個場景有什麽好的,我看的都快哭出來了。”
傅裡鄴看了一眼盛鈺,眼眸在明明暗暗的昏黃光暈下格外深切。
他重申道:“還好,你還記得我。”
盛鈺含笑說:“那是因為我死的時候沒有什麽執念,要是我也變成了遺靈,貪婪王的位置說不定也要給別人去做,那我可不乾。”
說著,他走到被捆綁起來的看守神明面前。傅裡鄴緊隨其後,兩人動作如出一轍,皆抱著手臂冷冷的低眼看,視線還極其凶煞。
看守神明們瑟瑟發抖:“……”
盛鈺蹲下,將其中高個子神明嘴裡的抹布抽出來,嫌棄的甩甩手後說:“你們對自己倒還挺自信,這麽多遺靈,居然只派了兩個神明看守。”
高個子神明一邊抖,一邊冷哼:“對付你們,兩個就已經足夠了!”
盛鈺頓了下,十分神奇的偏頭去看傅裡鄴,說:“是我剛才在夢遊還是什麽,我明明記得這兩個神明很輕松的就被解決掉了啊。還兩個就已經足夠了,我的天啊,兩個就已經足夠,那現在被捆成『毛』『毛』蟲一樣倒在地上的又是什麽?”
傅裡鄴輕笑一聲。
盛鈺繼續說:“我還當神明有多大的能耐,為什麽隻放了兩個神明看守遺靈。現在看來,在實力上可能是我高估了,在盲目自信這一點上,我可能又低估了你們。”
沒說一句話,高個子神明臉『色』就青紫一分。迫於近在咫尺的油燈,他愣是憋住一口氣,再次冷哼一聲:“堂堂鬼王,竟然也要借助神明的力量來殘害神明,傳聞中的貪婪也不過如此。”
盛鈺點頭說:“你講的簡直太對啦。”
高個子神明:“……???”
盛鈺眼角彎彎,笑道:“正是‘不過如此的貪婪’,將你給捆在了這裡。借助神明的力量來殘害神明,請問我現在有殘害你們嗎?不過只是把你們捆住不能動吧?你倒是提醒我了這一點,都捆住不能動了,怎麽折磨你們還不是順手就來。”
“……”
高個子神明臉『色』更難看了。
一旁的矮個子神明不斷掙扎,嘴裡發出嗚嗚嗚的聲音,視線還十分急迫。她扎著羊角辮,年齡看上去不大,當然了,只是看上去。
盛鈺耐下心將矮個子神明口中的抹布去掉,斜眼看她:“你有話想要說?”
矮個子神明:“有!我有!”
盛鈺說:“什麽話。”
矮個子神明急道:“我身邊這個神明是鋒芒的,他們組織下令追殺你。”
盛鈺說:“這個我知道。”
矮個子神明一愣,又道:“派我們倆守在這裡,是因為人手不夠。其余的神明都去研究黑水晶柱下面的陣法了,他們想要恢復陣法。”
盛鈺說:“這個我也猜到了。”
矮個子神明:“……”
盛鈺說:“你還有什麽遺言要說嗎?不說我身邊這位就要動手了。放心,傲慢的箭赫赫有名,出其不意又極快,你死之前一定很安詳。”
矮個子神明高喊:“不!”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傅裡鄴,特別是瞥到這位特別配合盛鈺,翻手掏出那把比傅裡鄴本人還要有辨識度的審判日,她就忍不住腿抖。
這下次有什麽藏著的話,也根本藏不住了,矮個子神明當即說:“我知道神明恢復法陣是要做什麽,你們不要殺我,我全都告訴你們。”
高個子神明怒罵:“你這個該死的叛徒!”
矮個子神明委屈巴巴說:“你才該死呢,現在都要死了,還在乎什麽嘴巴緊不緊。”
高個子神明怒斥:“你就算說了,鬼王也不會放過你的,還是會照樣殺了你。”
矮個子神明道:“這就不勞你們鋒芒費心了,畢竟我是拾荒神的人。”
“拾荒神?”不遠處傳來一聲疑『惑』詢問。
唐豆子撒著腳丫跑過來,笑嘻嘻的看了眼矮個子神明,說:“喲呵,小矮子,又見面了。”
盛鈺說:“你們認識?”
“認識認識,一個組織的人怎麽可能不認識。”小矮子連忙點頭,見到糖豆子宛如見到了希望一般,那是一種披著金光,名為‘生’的希望。還沒有來得及感歎自己運氣好,唐豆子就十分不留情面的給了她致命一擊:
“不要相信這個小矮子說的任何話,她也是一個破『乳』名叫了幾千年,至今還沒正式的名字,在組織裡地位比我還要低。我好歹在陣法上還有天賦,她啥也沒有,就一張嘴能坑蒙拐騙。”
頓了頓,唐豆子說:“她說知道黑水晶柱下面的法陣是幹什麽的,那就代表,她絕對不知道。她說不要殺她,簡單,現在可以殺她了。”
小矮子心頭一悶,一口凌霄血差點當場噴到唐豆子的臉上,氣到羊角辮倒豎。
“唐豆子,你這個叛徒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個子神明冷眼看著這兩個神明,十分高貴冷豔的又哼了一聲:“狗咬狗,一嘴『毛』。”
盛鈺:“……”
吵死了,要不都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