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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戰利品(重生)》第31章 香湯
用完晚膳後, 姬冰原甚至還帶著雲禎到禦花園走了走,只是慢悠悠地賞花,隻說是消食:“反正欠著多, 你今晚是寫不完的, 對了, 朕還打聽到了,梅大學士今日還又布置了個策論, 加起來你明兒要寫不少呢,索性先好好散散心,今兒寫得也累了, 晚上就著燭光寫字不好, 傷眼睛。”

 雲禎絕望看著姬冰原, 姬冰原看著小少年可憐巴巴小狗也似的眼睛, 忍不住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走吧,和朕去沐浴,洗完澡好好睡一覺, 明兒你功課可多呢。”

 他心情非常好地帶著雲禎到了玉棠池內,宮人們早已備好了香湯及沐浴的一應物事。

 玉棠池修建別有匠心,池子通體都砌了白色琉璃磚, 池中已貯滿熱水,水面霧氣朦朧, 池子一半修在室內,另外一半卻搭的琉璃瓦涼棚天井,可見遠處深藍色高天有明月一輪, 月色溶溶。

 池畔密植了數株垂絲海棠, 垂絲海棠經過宮人精心修剪,往水面的花枝宛如花瀑也似, 玉粉色花簇團團似花雲浮在水面,仙氣靄靄,宮人們在一側點上了枝狀的燈燭,燈月交映,花色空濛,越發美不勝收。

 雲禎一進池子就驚呆了,喃喃道:“隻恐夜深花睡去……”他小時來過,那時和母親在宮裡與皇上騎馬後弄髒了衣袍,皇上便牽著他來浴池一起洗過,當時隻記得池子很大,可以嬉水潛泳,澡湯也分外香,卻沒遇想到原來花盛時的玉棠池是這樣美。

 姬冰原正坐在一側短榻旁,幾個宮人跪著替他解衣脫靴,聽到雲禎冒出出這麽一句詩來,忍俊不禁:“果然今日罰得好,朕看你還真長進了,竟也會觸景生情,會背詩了。”

 雲禎轉過臉,眼睛亮晶晶,早把剛才的煩惱暫時拋到一側,高興地也不等宮人上來伺候他解衣,自己幾下除了衣袍,躍入池中,啪啪啪拍起水來,興致勃勃:“這水好香啊!真是絕妙!這是放了什麽香,熏得這樣香?”

 所有宮人全都驚呆了,在帝王之前先下了湯池!這可算得上是目無君上大逆不道之舉!萬一龍顏大怒……

 姬冰原卻面容平靜,隻道:“自然是不能,是摻了朕前些日子使人蒸的梨花清露,你喜歡遲些讓丁岱找一些給你。”

 雲禎沒注意這些,這池子如此之大,他可沒覺得自己先下池子有什麽大不敬的。他小時候來洗過不少次,都是姬冰原帶著,母親不在身邊,自然無人教過他這細節。他陶醉地將臉沉入水中,兩條長腿在水中劃了劃,拍出水花,過了一會兒又冒出水面來,頭臉濕淋淋轉過來看向姬冰原,笑吟吟:“這個味道好,一點兒不濃。”

 姬冰原看他長發濕淋淋披下來,粘了不少花瓣,就連臉上連肩膀上都貼了濕漉漉花瓣,眼睛清澈,臉上已被水汽蒸得紅撲撲的,倒像是水妖花精一般,忍不住笑道:“是梨花香額外調了些梔子花香。”

 雲禎看他笑,卻是更賣力奉承,只希望皇上高興了免了自己的罰,連忙道:“這水溫恰恰好,皇上快下來吧。”

 姬冰原倒不忙,轉頭吩咐宮人:“去把前些日子剛製好的玫瑰葡萄汁子拿來,不必用冰。”

 他站了起來,衣物除盡,緩緩沿著玉階走入水中,雲禎討好地遊了過去:“皇上,我替你再按一按。”

 姬冰原卻探手從池邊的浮盤上拿了玉瓢:“朕替你洗洗頭髮,你轉過去,可以喝點玫瑰葡萄汁,活血解乏,一會兒好睡。”卻是手裡舉著玉瓢將熱水自他頭頂淋下,又拿了澡豆來細細替他搓過頭髮,重新清洗乾淨,雲禎舒服得幾乎眯起眼睛來,臉色被熱水蒸得緋紅,倒也還記得對方是一國之主,不可光顧著享受,轉過頭來熱切道:“陛下,我也來伺候您,我也給您洗洗頭髮。”

 姬冰原倒也不推,揮手讓上前想伺候的宮人到一側,自己走到池畔的臥台處,果然在玉台處趴了下來,等雲禎來替他洗頭髮。一側的宮人已捧來了胭脂一般紅透的葡萄果汁子來,姬冰原小小抿了一口,又遞給雲禎。

 雲禎一飲而盡,舔了舔嘴唇:“好喝!皇上賞我一些回府不?”

 姬冰原道:“不行,這多飲傷身,你無人拘束,要喝來宮裡喝。”

 雲禎隻好眼巴巴又看了眼,緊著又喝了好幾杯,看著丁岱他們收走了,才去拿玉瓢舀水來,幸而有伶俐宮人上來先替姬冰原解開頭髮,用寬齒玉梳先通了一遍。

 雲禎笨手笨腳,拿著玉瓢,玉澡豆揉開,搓得姬冰原頭皮時不時刺痛,一旁宮人看著心驚肉跳,但姬冰原只是閉目趴著,臉上一絲神情不動。

 雲禎還嘰嘰咕咕說話:“陛下,您身上的傷疤怎的還是沒消掉,讓禦醫給您好好再調點藥,去了這些疤呀。”

 “陛下我給您多揉揉,您肩膀這兒太硬了,都有疙瘩了……”

 “陛下,您上榻上去吧?我看您身上也洗乾淨了,我給您用油擦一擦再揉一揉解解乏吧。”

 姬冰原睜開眼睛:“看出來你很自信了,這是和誰學的?洪老軍醫吧?他從前給朕正過骨,手法很乾脆。”

 雲禎嘻嘻道:“是呀,陛下您又知道了。那上去榻上吧?試試臣的手法。”

 姬冰原伸手將一旁的葡萄汁子一飲而盡,起身果然到了榻上,拉了張軟毯將身上擦乾,果然趴在軟塌上,雲禎從宮人手裡拿了精油來,倒了幾滴在手上,聞了下,眉花眼笑:“居然還有柚子香味,還有茶油,還有什麽了?木樨花吧,真是好香,不過我前兒看到坊中有做出蜜桃香味的酒了,那可稀罕,可香可香。”

 姬冰原也不理他,隻由著雲禎一路嘰嘰咕咕話沒有停過,施展出渾身解數,替他在背上按揉了一番。

 雲禎為了免罰,盡心盡力按了快半個時辰,姬冰原才睜了眼睛,看了看漏刻道:“時辰不早了,安置吧。”

 雲禎喜滋滋道:“您今晚一定能睡個好覺,我第一次被他們按過後,睡得好生舒服!好久沒能一覺睡到天亮了。”

 姬冰原原本不以為意,聽到後一句卻轉頭看了眼雲禎:“你小小年紀,有什麽心事就睡不好了?讓禦醫給你看過沒?”

 雲禎忽覺自己失言,連忙遮掩笑道:“我就是隨口一說,證明這功效罷了,陛下您今晚睡一覺就知道啦。”

 姬冰原深深望他一眼,沒追問,眼看著宮人過來伺候著他們穿好衣袍,穿過宮室長長的木道,月下桃李等花香味隨著熏風傳來,實在讓人心曠神怡。

 雲禎安置在體仁宮內的西廂房內,青松帶著幾個小內侍早收拾得妥妥帖帖,服侍著雲禎睡下,雲禎不過一盞茶時間不到,便睡沉了,姬冰原進去看他睡沉了,才緩緩走出,回了自己寢殿內。丁岱上前小心翼翼道:“今日未批完的折子還在案上,陛下您看……”

 姬冰原夜間難寐擇席的問題已多年,除了他近身伺候的,沒幾個人知道,因著太難入睡,他夜裡索性都批完折子,直至深夜,才睡。

 今日奇怪的是他心裡輕快,身體也暖融融的,喝下去的葡萄汁子也暖洋洋,全身都頗覺放松疏散,連眼皮也覺得有點沉重起來。

 看來倒是不枉這孩子辛苦按了一晚上,姬冰原心中莞爾,轉頭對丁岱道:“明日再批,安置吧,不過——”他吩咐:“找個機靈醒神的,今晚去昭信侯那裡值夜,晚上不許睡,隻盯著看昭信侯睡得如何。”

 丁岱連忙應了是,姬冰原又道:“明日派個嘴嚴的去侯府找羅采青,問清楚吉祥兒平日寢食作息如何。”

 丁岱明白姬冰原意思,忙應道:“正好明兒奴才要出去采辦,便順便去問問羅長史好了。”

 姬冰原點點頭:“你能去走一次,自然最好。”

 丁岱應了是,連忙帶著宮人收拾安置床榻,姬冰原上榻,想起今日這猴兒種種花樣百出地討好,只為了減罰,忍不住又笑了笑,才睡著了。

 第二日雲禎仍然在宮裡老老實實挨罰,丁岱卻出了次宮借著賞賜侯府果子的名義去了找信侯府,然後找了羅采青細細問了一次,又找了伺候雲禎的小廝們都問過話,才回宮複命。

 “不讓人伺候值夜?”姬冰原抬頭有些意外:“印象中吉祥兒從小都挺嬌養著的,公主府裡也不少伺候的,什麽時候不讓人值夜的。”

 丁岱道:“院子裡還是上夜的,只是內室不安排。侯爺之前都是青姑姑和一些小丫頭帶著的,後來青茗嫁了後,侯爺搬回了東府,之前伺候的丫頭們都隻做些針線打掃的事,並未進房伺候,幾個小廝雖然貼身伺候,但也不讓人房內值夜,應該是從搬回東府後重新立的規矩。”

 姬冰原停下了批奏折的筆,將筆擱回筆架,微微帶了些歉疚:“前些年他一個孩子在府裡守孝,朕當時忙於國事,又沒帶孩子的經驗,沒能好生看顧他。想來他雖然衣食無憂,平日裡也性格跳脫,但父母接連不在,他心裡難免淒惶孤苦,如今養倒成這樣性子,偏又逞強……”他忽然微微有些懊悔:“早知道一開始就留他在宮中朕養著就好了。”

 丁岱看不好,連忙轉移話題道:“另外,侯爺這些日子時常出外聽曲,奴才找了曲坊的老板問了下,才知道原來侯爺說是在給長輩物色個節目,指名了要能解乏的,特別挑剔,這些日子把京城裡略有名的樂師都聽過了,聽說都不滿意,還要求要能把宮裡的樂師都要蓋過去的,還要新奇的。”

 姬冰原道:“就為這個耽誤了功課?哪位長輩值得這麽費心思……”他忽然頓了下,丁岱已忍不住笑了:“皇上是不是忘了,萬壽節要到了,各府都在忙著獻壽的節目呢,侯爺這是為您的獻禮在謀劃呢。”

 姬冰原這才恍然,忍不住也笑了下:“淨在這些沒用的上頭下功夫,朕又不愛聽曲,有這功夫,不妨多寫幾篇大字。”

 丁岱連忙又笑道:“自然是不止這上頭,他還巴巴地去學了那按摩推拿之術,小的去問過老洪了,他也沒瞞著,說侯爺學的時候就說了是要給皇上推的,他也勸過龍體珍貴,不可輕動,他仍是要學,隻說陛下忙於軍製改革,這些日子著實辛苦了。”

 姬冰原臉色柔軟了下來,丁岱再接再厲:“小的也找了令狐翊來問話,說的侯爺平時功課雖然也都讓他多寫一份,但也只是參考,功課仍都是自己完成的,只是前日他身子不適,未能來得及寫策論,又擔心皇上責罰,這才拿了他的去應付。”

 姬冰原道:“行了,你也別替他費心粉飾遮掩了,朕知道他確實不是故意,但他心沒在這些功課上頭,朕也明白得很。”

 丁岱笑道:“畢竟雲侯爺極肖似長公主麽,當初定襄長公主也是勇武過人,卻看到字就頭疼的。”

 姬冰原一笑,丁岱偷眼看他顯然已心情不錯了,才道:“小的問那樂坊的老板時,卻又得聞一小事,不知當不當稟。”

 姬冰原看了他一眼,知道丁岱跟隨自己多年,真的小事不會奏到自己這裡:“稟吧。”

 丁岱道:“隻說康王的四子懷素公子,知道侯爺在找新妙的曲子,特特扮為樂坊琴師,隔簾為侯爺奏了一曲。”

 姬冰原這下興致也起了:“哦?想要結交吉祥兒的話,也算是用心了,只是吉祥兒並不擅曲,怕是沒能投其所好吧?”

 丁岱道:“據說當日侯爺聽至曲畢,神情淒然,拂袖而去,面有淚痕,十分倉促,連奏琴者都未見,懷素公子未能與侯爺攀談,也並未介意,笑著離開,倒是樂坊的老板隻恐得罪貴客,提心吊膽了好些日子。”

 姬冰原斂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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