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聞纓冷笑一聲,還想說點什麼,謝乘月清淡的嗓音卻在這時從他背後響起。
“讓他走吧,我這一首還沒彈完呢。”
謝乘月這句話響起,薛聞纓愕然了一瞬,便冷冷看了謝閒一眼,道:“算你走運。”
謝閒懶得同薛聞纓掰扯,扭頭就走。
本來他走的時候還挺好的,只是繞過一旁的路從泳池處經過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突然伸出了一隻腳。
謝閒腳下一崴,整個人就向前跌了下去。
他心頭一驚,下意識想要雙手撐地,可偏偏又有人在他左臂上狠狠推了一把!
謝閒重心傾斜,根本來不及防衛,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嘩啦一聲墜入了泳池。
謝閒水性不算太好,又有幽閉恐懼症,饒是他竭力想讓自己在一片混亂的水中鎮定下來,他的呼吸卻已經開始急促了。
謝閒隱約聽到一些笑聲,他掙扎中湧起一股怒意,心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不規律了。
而這時,岸上看著謝閒掙扎的那些公子少爺們,眸中都帶著各式各樣的笑意。
這個天氣,西裝都不厚,水灌進去,就貼身了起來,最重要的還是謝閒掙扎時的表情,抿著薄唇,臉色發白,睫毛濕漉漉的,有點我見猶憐那味了。
大家都嬉笑著,又有人故意道:“哎,怎麼看起來謝家二公子像是不會水啊,誰去拉他一把?”
這話說了出口,大家又都笑,卻都不願意蹚這趟渾水。
最後還是薛聞纓勾了一下唇角,看著謝閒已經掙扎著半浮了起來,伸手按在了岸邊想要上來,才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
謝閒掙扎了半晌,力氣幾乎已經耗盡,這時他勉力按著岸邊,想要恢復一會,結果冷不丁就對上了薛聞纓那宛如毒蛇一般的冰冷眼神。
謝閒呼吸微微一滯,扭頭就朝另外一邊遊了過去。
薛聞纓笑了一聲:“怎麼?怕我了。”
謝閒一言不發,勉力游到另外一邊準備上岸,偏偏薛聞纓還陰魂不散地跟了過來,朝他伸出了手。
謝閒的臉色愈發白了,但目光中的亮光卻銳利地有點瘆人。
薛聞纓看到謝閒這個表情,眉頭微微皺了皺,看著謝閒都快咬破的嘴唇,忽然莫名生出一絲惻隱之心,然後他就勾了一下唇道:“剛才不是我出的手,上來吧。”
謝閒閉了一下眼,長睫上的水珠窸窣滑落,接著他毅然轉身朝著泳池另外一個角遊了過去。
薛聞纓臉色驟變,起身張口就想罵謝閒不識抬舉,結果他身後忽然傳來一陣低低的驚呼聲。
薛聞纓狐疑地挑了一下眉,轉身就想看看發生了什麼,結果他剛一轉身就對上了聞倦那怒氣滿盈的沉紫色雙眸。
薛聞纓心頭一沉,自覺不妙,可他還沒來得及辯解,聞倦便當胸一腳,直接將他踹進了泳池中!
嘩啦一聲巨響!全場驚呼之後,卻又鴉雀無聲了。
謝閒聽到背後的動靜,心頭下意識一驚,他這時回頭看去,便看到薛聞纓正扑騰著在水中掙扎。
謝閒怔了一瞬,卻又對上了一雙隱沒著怒氣的幽紫色瞳眸。
聞倦直接下了水,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謝閒心口一縮,遠遠注視著聞倦那雙漂亮狹長的幽紫色眸子,一時間都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感覺。
聞倦直接忽略了還在水中掙扎的薛聞纓,慢慢走到了謝閒身邊,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謝閒方才被那麼多人當眾嘲笑羞辱,都不覺得有什麼,可這時陡然跌入一個寬闊安心的懷中卻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了。
似乎是覺察出謝閒的情緒,聞倦目光動了動,輕輕伸手撫了一下他**的頭髮,低聲道:“沒事了。”
謝閒長睫顫了顫,垂著眼,盡量平靜地道:“嗯。”
然後聞倦就抱著謝閒,一點點從泳池中走了出來。
全場仍是鴉雀無聲,都不敢開口說話,因為看到了薛聞纓的遭遇,誰都怕聞倦再發瘋。
聞倦抱著謝閒從謝乘月的那架鋼琴旁走過的時候,謝乘月忽然起身道:“聞先生,剛才不是聞纓推的小閒。”
聞倦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抱著謝閒回過眼冷冷看了謝乘月一眼,那眸中凌厲的冷光瞬間讓謝乘月沉默了。
聞倦帶著謝閒離開了宴會。
·
謝閒裹著乾爽的外套,靠在柔軟的皮質車座上,車座的加熱已經打開,給他帶來了一絲久違的溫暖。
這時謝閒用紙巾擦了擦通紅的鼻頭,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聞倦,忽然啞聲道:“先生你也濕了,要不要換身衣服?”
聞倦:“很快就回去了。”
謝閒攥了一下掌心的紙巾,猶豫了好一會,才靜靜開口道:“謝謝先生。”
聞倦沉默了一瞬,側過頭看向謝閒。
謝閒沒料到聞倦會突然看他,一時間有些發怔。
而就在這時,聞倦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頂道:“不用謝,這次是我的疏忽,我該向你道歉。”
謝閒聽著聞倦這句話,心口微微一酸,一股莫名的情緒就這麼一點點湧了出來。
但他也沒流眼淚,也沒有再露出任何柔弱的姿態,只是抿了唇,輕聲道:“先生真是個好人。”
聞倦動作微微一僵,隨即他就抱臂道:“以後好人這個詞,不要亂用。”
謝閒怔了一瞬,笑了:“好。”
聞倦本來被發卡還有點不爽,可看著謝閒笑起來的模樣,他唇角動了一下,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算了,沒必要跟一個小孩子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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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之後,謝閒看起來還算不錯,很快又洗澡換了衣服。
可他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
燒得自己都不清醒了。
聞倦本來以為謝閒是貪睡,結果早餐都做好了好久,叫謝閒都沒有反應。
聞倦覺得有點不對勁,立刻便用備用鑰匙打開了謝閒的房門。
然後他就看到滿臉通紅的謝閒把自己縮成一團緊緊裹在被子裡,頭髮都凌亂無比,似乎是難受蹭出來的。
聞倦眉心一跳,立刻走上前去,將謝閒摟在了懷裡。
謝閒面頰一片潮紅,已經隱約悶出了一點汗,可身上還是滾燙的。
他這時只穿了一件綿柔的短袖,白裡透粉的肌膚一觸碰上去,就像是燭心旁邊蠟脂一般,溫熱而柔軟,帶著一點快要融化的濕潤。
聞倦將人摟在懷裡,只覺得自己也熱了起來。
不過聞倦還算清醒,這時立刻又找出體溫槍和退燒藥,回來就先餵了謝閒一大杯溫水,又讓他吃了退燒藥。
謝閒在生病的時候莫名乖巧,只是柔順地垂著眼睫,靜靜偎在聞倦懷中,宛如一隻稚嫩的小鳥一般。
聞倦餵他喝完水,他就已經出了一身汗,一身粉白的皮膚汗津津的,摸著愈發柔軟濕潤了,但也沒有一點奇怪的體味,反而是衣服上檸檬柔順劑的清香愈發明顯了幾分。
這酸酸甜甜的清香味,擾得聞倦有點心煩,他感覺謝閒身體稍微好點了,但還是不放心。
正想著要不要打個電話找私人醫生過來看看,謝閒卻已經伸手主動抱住了他,還靠在他胸口蹭了蹭,啞聲用綿軟又帶著一點撒嬌的嗓音道:“媽媽……”
聞倦:……
聞倦臉色頓時變得詭異起來了,他忍不住還想推開謝閒,可偏偏謝閒覺察到了他的意圖,反而竭盡全力抱緊了他,鼻頭紅紅地小聲道:“媽媽別走……”
聞倦徹底無奈了。
最終他只能任由謝閒抱著他,自己艱難地抽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半個小時候,私人醫生來了,謝閒的燒卻已經退得差不多了。
醫生給謝閒大致檢查了一下,表示沒什麼別的問題,就走了。
聞倦送走醫生,心頭鬆了口氣,回來就打算給謝閒換個床單,再換身衣服。
結果走進謝閒的房間一看,便看到臉色蒼白的謝閒正窩在被子裡,靠在床頭,有些虛弱地睜著他那一雙漂亮烏黑的眸子看著他,眸光濕漉漉的。
明顯,是清醒了。
聞倦方才都沒太覺得尷尬,偏偏這時,謝閒看他,他倒覺得有點尷尬了。
不過想著自己來的目的,聞倦還是道:“你衣服和被單都汗濕了,換一套吧。”
謝閒抿了一下唇,難得安靜乖巧地點了點頭。
聞倦看著謝閒這種表情,一顆心定了定,就從櫃子裡重新翻出一套床上用品,又找了一件自己沒穿過的白t。
之後,聞倦猶豫了一下,沒回頭,只低聲道:“內褲,你自己有吧?”
“有。”
聞倦點點頭,就先把白t遞過去,扶著謝閒坐了起來,再背過身去,等謝閒換好。
過了一會,窸窸窣窣的響聲傳了過來。
又過了一會,聞倦聽到謝閒低聲說:“我好了。”
聞倦這才轉過頭。
他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白t碼數太大了,穿在謝閒身上,鬆鬆垮垮的,不光露出了謝閒白皙漂亮的脖頸,還露出了那透著粉色,帶著一點玲瓏剔透的鎖骨。
聞倦眸光暗了暗,覺得自己喉嚨有點幹。
但他這時還是強忍著心頭的異樣,對謝閒道:“過來,我抱你下床,我來換床單。”
謝閒微微一怔,明明是在清醒的時候,但他卻依舊十分柔順地點了點頭,並將自己白皙纖瘦的手臂主動輕輕搭在了聞倦的肩頭。
聞倦一把將謝閒抱了起來。
謝閒居然還順勢靠在了他的胸口,柔軟的頭髮蹭在聞倦的脖頸處,帶來一股不同尋常的癢意。
聞倦抿了一下唇,忍著自己有些浮躁的心緒,慢慢將謝閒抱到了一旁的躺椅上。
接著他便轉身開始換床品。
謝閒就靠在躺椅上,靜靜看著聞倦。
十分鐘之後,床品全部都換了新的,聞倦又將謝閒抱了回來。
而這次,就多了幾分駕輕就熟的味道。
可就在聞倦俯身將謝閒放到床上的時候,一點微妙的烏龍發生了。
他一彎腰,放下謝閒,謝閒正好抬起頭,那濕潤柔軟的唇就這麼在他脖頸上輕輕擦過。
聞倦瞬間渾身如過電一般,僵住了。
而就是他僵了這麼一瞬,手上的動作沒控制好,謝閒便直接跌落到了床上,差點摔倒。
聞倦回過神來,正想把謝閒扶起,謝閒卻已經撐著手臂,自己慢慢坐了起來。
聞倦的手伸出一半,咬了一下牙,又收了回來。
謝閒從始至終都微垂著頭,只露出自己的整個白皙修長的後頸給聞倦看,並沒有給聞倦任何眼神。
聞倦沉默了一下,直起身,忍不住想要找個藉口離開一下。
卻忽然聽到謝閑靜靜開了口。
嗓音有些沙啞,但帶著一絲青年人特有的柔韌,十分輕緩。
“聞先生。”
聞倦心頭驟然一跳,下意識就道:“怎麼了?”
他自己都沒發覺,自己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嗓音有點奇異。
而謝閒這時默默笑了笑,忽然抬起眼,有點無奈地看向聞倦:“聞先生要是真的不喜歡男人,就別對我這麼好了。”
聞倦瞳孔微微收縮,一股山呼海嘯般的情緒從他心口奔湧而過。
他看著這時謝閒帶著微笑卻又有些無奈的眸子,一瞬間彷彿明白了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