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闕在手,?那刺目的光芒和宏大的威壓頓時從謝閑身周傾瀉而下。
謝閑都沒有做出任何動作,身周的氣場便已經把欺身而上想要抓住他的前任盟主給震飛了出去!
一時間,全場震撼,?發出了宛如潮水般的驚呼聲。
謝閑獨自一人立在那高台之上,?周身光芒萬丈,?宛如神祗。
沈長留僥幸沒有被謝閑的劍氣震飛,?但也被余波波及,?踉蹌著跌倒在地,?此刻他仰頭看著謝閑沐浴在耀眼金光中的樣子,?面如死灰,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完了。
他完了。
然而謝閑此刻的目光卻並沒有落在沈長留的身上,?只是遙遙看向那被他震飛的前任盟主道:“現在你覺得,這龍闕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前任盟主面色青紅交織,?最終他勉力爬起身來,?沉聲道:“閣下是哪裡來的前輩,?為何要假扮年輕修士搶奪盟主之位?”
謝閑淡淡道:“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承認有人比你的人選更適合這柄劍呢?”
前任盟主咬牙:“閣下都未自報家門,?是敵是友我們尚且——”
“我只要這把劍,?盟主的位置你們誰稀罕誰當吧。”謝閑忽然打斷了前任盟主的話。
又是一陣嘩然。
謝閑是在方才的那一瞬間改了主意。
聽著這前任盟主說的那些話,?在想想方才比試的那些修士眼中對於成功的灼燙欲望,?謝閑忽然意識到,?現在的天地盟,同他前世的那個天地盟已經相去甚遠。
現在的天地盟,早已變成了某些人為了維護自身階級和利益,同時黨同伐異的一個工具了。
就像謝家,曾經善行天下廣濟萬民的修真世家,現在為了家族私利,竟然能夠下手去迫害家族的嫡親骨血。
都爛透成這樣,?謝閑即便是當了盟主,回歸了原位,又能如何?
根子都爛透了,不是簡簡單單換個掌權者就能做好的。
這個盟主,不當也罷。
·
可謝閑是這麽想的,那前任盟主卻愈發覺得他是在挑釁,此時臉色難看至極,正想著要怎麽找人乾脆把謝閑拿下。
鍾離清越忽然越眾而出,神情淡淡地道:“他不是什麽來歷不明的人,他是被逐出謝家的二子,謝閑。”
謝閑:?
謝閑眉頭一擰,頓時神情不悅地看向了鍾離清越。
而此時,鍾離清越似乎沒覺察到謝閑的目光一般,繼續緩緩上前,道:“當初謝閑被逐出謝家,是另有隱情,並非是他陷害兄長,而是他兄長謝乘月想要陷害他。”
鍾離清越這話一出口,場中頓時掀起滔天巨浪,簡直比方才謝閑能召喚龍闕的驚訝還要更大。
而同時,眾人的目光又紛紛看向了謝閑和謝乘月兩人。
謝閑本來是打算製止鍾離清越,可這時看到眾人的神情,謝閑目光微微一轉,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反正他又不心虛,就看看鍾離清越葫蘆裡到底是賣的什麽藥吧?
鍾離清越這句話說出口之後,惹得眾修士都看向謝家這邊,謝家便有人坐不住了,立刻便站出來反駁鍾離清越道:“你血口噴人!我們少爺怎麽會是你說的這種人?你明明是喜歡我們家少爺求而不得,所以才汙蔑他!”
“是麽?”
鍾離清越神色清冷銳利,直直穿過眾人,看向不遠處的謝乘月:“不過我有證據。”
說話間,鍾離清越長袖一揮,一塊凝影石浮出在他掌心,頓時,光芒萬丈,一片凝出實影的光幕便出現在了天空中。
畫面一閃,裡面出現了謝乘月和鍾離清越兩個人。
“只要你助我成為窺天,我就帶你一起飛升。”
“我不需要飛升,你解了我身上的奴契就好。”
畫面中的謝乘月沉默了一瞬,虛偽地笑笑,輕聲道:“不急,等你先幫我處理掉謝閑那個廢物吧,有他在,我總覺得不安心。”
鍾離清越皺了皺眉:“你要怎麽做?”
謝乘月長袖一揚,掌中出現了一瓶藥,然後他仰頭吞下一粒,頓時便露出幾分痛苦的表情,隨即他就冷冷看了鍾離清越一眼。
鍾離清越沉吟片刻,反手便猛地推開屋門,對外大喝道:“乘月中毒了!快來人!”
場中修士看到這光幕上出現的場景,頓時目瞪口呆。
議論聲也更強了。
謝家那邊的叫罵聲更是此起彼伏。
謝乘月一直保持著端坐在那的姿態,八風不動。
直到鍾離清越收了那光幕,謝乘月才淡淡開口:“凝影石的內容可以偽造,這證明不了什麽。”
謝乘月這平靜淡然的姿態,倒是一下子讓場中的風向轉變了許多,可鍾離清越也是天劍宗首座,說話的分量不低,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眼看著場中的氣氛逐漸轉變,鍾離清越忽然冷冷一笑。
“凝影石或許可以偽造,但奴契不能偽造。”鍾離清越目光如電,忽然揮手斷袖。
薄薄的衣袖墜地,他修長的手臂頓時暴露在了眾人面前,上面一個深深的奴契印記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鍾離清越這時雙指並攏,又猛地刺向了奴契,頓時,鮮血就順著他的指尖滴落而下。
而在他鮮血落地的時候,那些鮮血匯聚了一條直線,直直朝著謝乘月的方向指去。
眾人嘩然大驚。
這真的是奴契啊!
凝影石是可以偽造,但奴契不能偽造,難道謝乘月真的就是那種表裡不一的虛偽之人。
鍾離清越證明完奴契的真實性之後,正想收起手,一道鞭影忽然從天而降,狠狠向他抽了過來。
赫然便是薛聞纓!
“我不許你血口噴人!”
薛聞纓一張漂亮的臉上滿是怒色。
鍾離清越臉色一沉,堪堪擋住薛聞纓這一鞭,便朝他冷冷道:“你以為他就沒有利用你嗎?”
薛聞纓驟然一怔,來不及細想,又是一鞭朝著鍾離清越劈了出去。
可偏偏這時,鍾離清越不躲不閃,隻目帶憐憫地看向薛聞纓道:“你以為你愛他是發自本心麽?不,你只是中了迷心蠱而已。”
一句話,就徹底讓薛聞纓面上那憤怒又戾氣的表情裂成了兩半。
薛聞纓手中的鞭子仍是落了下來,但卻失了準頭和力道。
鍾離清越悄然避開了薛聞纓的鞭子,看著薛聞纓難以置信的表情,低聲道:“你若是不信,找人一驗便可。”
薛聞纓回過神來,顫抖著嗓音冷聲怒道:“你血口噴人!”
鍾離清越:“你連驗都不敢驗,又何必在此自欺欺人?”
薛聞纓面色慘白。
是,他是偶爾會覺得不對,但他也只是認為那是因為謝乘月的心不在他一個人身上。
可現在想想,那種感覺其實非常詭異,像是一種不得不喜歡,不得不服從的憋屈感。
薛聞纓默默咬了牙。
而此時鍾離清越也不再看薛聞纓,又看向謝乘月的方向道:“諸位,這位光風霽月的謝家少爺,為了一己之私,不惜用各種方式控制他身邊能接觸到的青年才俊。”
“甚至連沈少主也深受其害。”
“長生秘境內,謝乘月曾被魔修偷襲,不慎沾染了魔氣,卻自私自利沒有告訴任何人。沈少主替他驅魔之時也沾上了魔氣。為了不讓大家擔心,一直隱忍不發,還以為謝乘月是無辜的。”
“所以,今日沈少主才無法拔出那柄龍闕劍。”
沈長留本來都以為今日已經是自己的死期,可聽到鍾離清越這些話,他震驚了一瞬,頓時便抬起頭來。
感受到沈長留的細微動作,謝閑微微挑了眉——他倒是終於明白了鍾離清越為何要在今日替他“證明清白”。
原來是想替他還有薛聞纓和沈長留洗白。
不過也難怪,天劍宗是第一劍宗,天地盟是第一大盟會,薛家是第一大煉器家族。
只要鍾離清越出面把黑鍋全都扣在謝乘月頭上,保住了這三個,順道跟自己示好,拉攏謝家,就能把他們的損失降低到最輕。
而這樣,沈長留和薛聞纓還都有把柄落在了鍾離清越手上,日後也更能受鍾離清越的控制。
妙啊。
不過既然鍾離清越願意演,那就讓他自己去演好了。
謝閑倒是樂得看他們先自咬一通。
於是謝閑也沒出聲,只是淡淡繼續觀看著這場鬧劇。
按道理來說,沈長留抓住了鍾離清越遞過來的這根稻草,就能一躍洗白翻身。
可這時他遲疑了良久,卻並沒有出聲替自己辯解,只是踉蹌著起身,慘白著臉道:“我確實有錯。”
“即便當初染上魔氣時我不知道乘月也身中魔氣,可我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卻並未將此事告訴大家,隻妄圖遮掩,是我軟弱無能,貪得無厭。”
“鍾離道友不必替我辯解,錯就是錯了。我沈長留對不起各位天地盟的盟友和成員,之後的盟主之選我不會再參加。”
鍾離清越:……
謝閑見狀,微微挑眉,也不知道沈長留是真心悔過,還是想趁機賣慘洗白。
但鍾離清越此時沉默了片刻,又看向謝閑道:“沈少主已經入魔,自然不堪為盟主的人選,現在的謝閑是最適合的。”
鍾離清越這話一出口,眾人的議論聲頓起。
鍾離清越看著謝閑微微挑眉的表情,便又看向眾人朗聲道:“謝閑被謝乘月所害,即便是入了天魔宗也能保持心性,不被魔氣侵染,甚至還進階了窺天。這樣的心性和實力,難道不足以當盟主麽?”
謝閑頓時露出了幾分玩味的表情。
而這時,場中修士們的議論和懷疑愈發激烈了。
“窺天?”
“他是窺天?這不可能吧。”
“怎麽會是窺天呢,他不是才十九歲麽?”
鍾離清越對上眾人詫異的目光,此時就徐徐解釋道:“千雪崖一戰,並不是謝閑進階了魔修,而是他進階了窺天,只不過被某些有心人隱瞞了現實罷了。再者退一萬步講,他即便不是窺天,能拔出這柄龍闕,也足以證明他的實力。”
“鍾離清越,你可真是牆頭草啊!”
一個冷淡又帶著嘲諷的嗓音忽然在這時響了起來。
正是謝乘月。
此時,座位上的謝乘月忽然猛地站起身來,當著眾修士的面,就這麽一把扯去了臉上的面紗。
頓時,他布滿魔紋的清俊面容就暴露在了眾人的眼皮子底下。
全場一片驚呼,就連謝家先前幾個替謝乘月抗爭的幾名修士也臉色大變。
謝家那幾個修士他們一直覺得謝乘月是被冤枉的,可現在看到了謝乘月臉上的魔紋,他們也都震驚了。
謝乘月冷笑完畢之後,忽然微微攤開手,有紅黑色的魔氣在他身周流轉。
謝乘月身旁的修士瞬間都紛紛退開——誰都不想沾染上謝乘月身上的魔氣,他們也不敢動手,生怕被謝乘月傷到。
這時被魔氣包裹著的謝乘月在如同潮水一般分開的修士中,慢慢走了出來,仰起頭,就神情詭譎地看向鍾離清越道:“你說你們全都是因為我才做出那些錯事?”
“或許沈長留不知情,他只是懦弱貪婪,或許薛聞纓不知情,他只是誤入情網,被迷了心智。可是你鍾離清越,從始至終都是最清醒的!”
“取謝閑先天本源的時候有你,替我做那些昧心事的時候你哪一次不在場?”
“先前不說,現在突然說出來,是覺得謝閑進階窺天可以替你撐腰了麽?”
說完,謝乘月又微微一笑,靜靜看向高台上站著的謝閑,輕聲道:“好弟弟,鍾離清越的話,你可一個字都不要信,他這人。”
“他的話我本就不信,可你的話,我更不信。”
謝閑這句話淡淡出口,緊接著他忽然出手,一道金光閃過,謝乘月一聲慘叫,頓時冷汗淋漓地就抱著軟垂的手臂跪倒在地,渾身痛得顫抖了起來。
而這時,眾人才看清,謝乘月那軟垂的左手還保持著一個掐訣的姿態,似乎是要布什麽陣法。
頓時,眾修士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好陰毒的謝乘月!
謝閑足下一點,瞬息間從天而降,緩緩落到了謝乘月身前,謝乘月見到謝閑靠近,頓時露出了幾分畏懼的表情。
謝閑看著謝乘月這幅表情,也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靜靜看著他。
謝乘月目光閃爍了片刻,忽然暴起,身上魔氣瘋狂增長,一下子就朝謝閑整個人偷襲了過去!
謝閑面不改色,靜靜一揚手,一道光牆便平地而起,猛地擋住了謝乘月那化為紅色銳劍的魔氣!
謝乘月這時一邊竭力推進著魔氣,一邊就桀桀冷笑道:“蠢貨,我看你腦子一點都不清醒,你該殺的是他們,而不是我!”
“即便時空被回溯過,但言咒未解,我便永遠可以壓你一頭,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謝閑沒料到謝乘月會突然提起言咒,眸光倏然變冷,掌中的威壓頓時加強了幾分。
他現在已經是窺天,即便那言咒仍然存在,但他只要殺了謝乘月,自己不入輪回又如何?
他跟前輩,總歸是要飛升的。
眼看著,金光開始向魔氣壓製,場中人的目光都變得分外焦灼,鍾離清越,沈長留等人的神情也緊張了起來。
他們生怕謝閑會心軟。
他們也知道,只要謝乘月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可偏偏在這時,謝閑的耳中響起一個溫柔又清冷的嗓音:“小閑住手,他是要逼你破戒,窺天不可輕易殺害骨肉至親,否則進階的枷鎖會更重。”
謝閑一瞬間,猛地清醒了過來。
他在此刻突然記起,窺天雖然受到上天眷顧,但同時也受到更多的約束,謝乘月犯的錯在天道看來是不足以致死的,又還是他的骨肉至親,一旦下手,罪加一等。
他只要殺了謝乘月,天道枷鎖便再添一重,恐怕就難再進一步,又如何談得上飛升?
想到這,謝閑冷冷一笑,瞬息便收了手。
而在收手的這一刻,謝閑忽然看到了謝乘月眼中驚慌的表情。
謝閑看到謝乘月這幅表情,腦中電光石火閃過,驟然便明白了一件事——
以謝乘月的智商,是怎麽能算計那麽多的?
而他又是如何知道那些厲害的陣法和所謂的言咒呢?
原來……還是天道後面的那位管理者啊。
想到這,謝閑眉頭靜靜一挑,再沒有遲疑,揚手一拂,幾道劍氣嗤嗤嗤幾聲便刺破了謝乘月的所有重要大穴。
他廢了謝乘月。
既然罪不至死,那就讓謝乘月一直活著吧,有魔氣在,謝乘月可以活千年,活萬年。
足夠自己飛升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十個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