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些東西,謝閑微微怔了一下,不由得有些慚愧了。
他沒想到黑發男子居然會出去給他找吃的。
他還以為黑發男子是嫌棄他煩才離開的。
謝閑向來是一個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的人,這時他遲疑了一下,倒也沒有別扭,徑直便詢問道:“這些需要我幫忙處理嗎?在烹飪方面我還算有些心得。”
黑發男子冷哼:“你以為我會吃這些東西?”
謝閑:……
行吧,當他沒問。
不過既然有了吃的,謝閑也沒矯情,挽起袖子就上手了。
雖然這裡沒有什麽容器,但黑發男子扔過來的那個毛皮包裹裡有不少氣味芬芳的果子和野菜,有的嗅起來跟現實世界的香辛料差不多。
謝閑仔細辨認了一下,便升起了火堆,掰下一根掛著幾顆枇杷的粗樹枝,將肉都串了起來,開始燒烤。
一邊烤肉,謝閑一邊就嘗試著把那些形狀各異的果子拿起來啃,然後他發現其中有一種野果顏色通紅,汁液也是十分漂亮的紫紅色,只是味道太酸,有些像檸檬。
謝閑思考了一下,反而將那種野果的汁液擠了出來,淋在烤肉上。
這樣,既可以去腥,又可以解膩。
謝閑忍不住在心裡誇了自己一句烹飪小天才。
接著他又嘗試著把其他帶香味的野菜都嗅了嗅,找出一種跟香菜有些像的,和著其他幾種酸辣味道的野果和辣椒一起切碎了,扮在一起,放在了一旁的大葉子上,準備等會包著肉吃。
很快,謝閑面前的兔腿就泛出了金黃的光澤,脂香四溢,鮮香的烤肉味帶著一點野果和果木清新的香氣,聞著便讓人覺得食指大動。
一旁的果果嗅到這濃鬱的烤肉香氣,已經手舞足蹈起來。
謝閑這時就默默笑了笑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果果:“嗷嗚!”
不遠處的黑發男子:……
等到烤完了手中的肉,謝閑第一時間將一塊香噴噴的胸脯肉丟給了果果。
果果立刻抱著烤肉,狼吞虎咽起來。
謝閑淡淡笑了笑,卻也沒有自己吃,而是細細挑了兩條烤的金黃油亮的兔腿,用大樹葉捧著,還包了一點自製的酸辣醬,端到了黑發男子的身旁。
“謝謝你的肉。”謝閑放下兔腿和酸辣醬的時候,如是低聲道。
謝閑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十分誠懇,卻並沒有抬頭去看黑發男子——他心裡還是有點別扭的,不想看到被黑發男子拒絕的嘲諷的神情。
有淡淡的目光在謝閑頭頂逡巡而過,謝閑抿了一下唇,沒等到回音,正想扭頭回去,忽然一個沒有顯得比以前更冷的低沉嗓音響了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
謝閑驟然一怔,接著他的唇角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便低聲道:“在下謝閑,清閑的閑。”
他其實有心想問一句黑發男子的名字,但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如果黑發男子願意告訴他,應該早就說了。
誰料他這個念頭剛剛生出來,就聽到黑發男子淡淡道:“我叫聞倦,以後別你來你去的。”
謝閑聽到聞倦這兩個字,頓時一驚,也顧不得別的,立刻就抬頭朝黑發男子看了一眼。
黑發男子:?
謝閑做完這個動作,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才垂了眼,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聞前輩是天魔宗左護法,大名自然如雷貫耳,只不過樣貌和年齡,似乎跟傳聞中不太相似……”
謝閑這話說的其實很委婉了,他記得原書中聞倦身材魁梧,一臉胡須,公鴨嗓,性格十分粗獷,跟張飛一般。
眼前的黑發男子,除了性別跟傳聞中的聞倦是一樣之外,實在是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啊……
而黑發男子一眼就看出了謝閑的質疑,這時冷笑了一聲,便蔑然道:“元嬰期之上的修士都可以隨意修飾面容外形,你未免太大驚小怪。”
謝閑:?
隨即謝閑就有些尷尬地低聲道:“是在下孤陋寡聞了,還請聞前輩見諒。”
聞倦閉了眼,淡淡道:“嗯,我不跟你一番見識。”
謝閑:……
本來想借這個機會套下近乎,看看聞倦什麽時候幫自己灌頂,但現在又弄成了這種尷尬的局面,謝閑便覺得很是無奈了。
想了想,他也沒有操之過急,低低說了一聲‘前輩慢用’,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拿起烤肉,慢慢吃了起來。
烤肉其實很香,油脂濃鬱,外皮酥脆,裡面細嫩柔軟,那個野果的漿汁抹上去酸味減淡了許多,回味竟然還帶了一絲淡淡的甘甜,實在是讓這肉的滋味都變得層次豐富起來。
謝閑吃著吃著,心頭便慢慢生出一種滿足感,而這時他吃了一會,忍不住就又抬頭看向了聞倦的方向。
這兩天的相處下來,謝閑對聞倦這個人的看法已經發生了好多次變化,他現在比起戒備,反而是更想了解這個人了。
可謝閑沒想到,他的目光剛剛投過去,便跟聞倦血紅的雙眸四目相對。
謝閑:!
謝閑心頭一驚,正想埋頭吃肉,裝作不經意看到的樣子,就聽到聞倦在他身後淡淡道:“你過來。”
謝閑:?
不過這時的謝閑對於聞倦的戒備心理已經降低了許多,沉默了片刻,他便放下了手中的烤肉,起身道:“前輩喚我何事?”
“叫你過來怎麽那麽多事?”
謝閑: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但身體卻還是十分誠實地慢慢走了過去。
因為現在的謝閑心裡已經覺得聞倦不會傷害他了,所以漸漸便露出了自己最原始的性格,不像先前那麽刺得慌。
聞倦一雙血紅色的狹長瞳眸靜靜注視著謝閑走到他身邊,過程中卻一直一言不發。
以至於謝閑停下來的時候,還有點無措,他看著沉默的聞倦,遲疑了片刻,低聲道:“前輩找我有何事——”
話音未落,謝閑竟是被聞倦猛地攥住了手腕,一把拉進了懷裡!
淡淡的溫熱幽曇香氣帶著一股男子身上特有的麝香味就這樣驟然撞入謝閑鼻息。
謝閑:!
正當謝閑想要拚命掙扎的時候,他就聽到聞倦低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後略帶警告地低聲道:“別動,否則我不保證我會動手。”
謝閑:……
不動聲色地握緊了一直藏在袖中的簪子,謝閑緊繃著身體沉聲道:“那前輩到底想做什麽?”
聞倦溫熱的呼吸有些不太平穩地道:“還不是因為給你獵妖獸,魔氣又發作了。”
謝閑:……?
謝閑一顆緊繃的心頓時松了幾分,又隱隱滲出幾分愧疚來,正當他想主動掏出簪子放血給聞倦的時候,聞倦卻低聲道:“你往後靠些。”
謝閑遲疑了一下,下意識往後略略靠了一點。
而謝閑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動作正好就把自己修長白皙的脖頸徹底暴露在了聞倦的視野中。
先前被咬過的位置才剛剛結痂,那點點紅痕反而襯出幾分凌虐美來。
血紅色的瞳眸見到這美景,微微眯了眯,接著便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謝閑:“唔……!”
謝閑繃緊了身體,猛地就攥緊了掌中的簪子,想要對準聞倦的手臂刺下去。
他能接受把血給聞倦,但接受不了這種任人宰割一般的方式。
但謝閑的手只是略路抬起半分就僵住了。
因為聞倦在他的傷口處狠狠咬了一下,用一種含糊不清的警告語氣道:“你要是不聽話,今夜我們一起玩完。”
“果果還看著呢。”
謝閑:……!
汩汩鮮血流淌而出,聞倦尖銳的犬齒多次不經意地在謝閑的鎖骨上摩挲而過,謝閑清秀的面容上隱約泛起一絲薄紅,他握著簪子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不遠處的果果偏著頭:“嗷嗚?”
謝閑本來還想懇求聞倦不要當著果果的面讓他這麽難堪,但沒想到聞倦會自己主動說出這句話。
謝閑又不傻,立刻知道聞倦這麽做在給他下馬威,讓他聽話。
他早該知道的,天魔宗的人都是一樣的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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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聞倦喝血的動作慢了下來,氣息也平穩了。
謝閑一直強行忍耐著,這時他找準了機會,正想一把將聞倦推開,聞倦卻仿佛有讀心術一般,靜靜掐緊了他的腰道:“急什麽?”
謝閑:……
過了許久,謝閑隱隱磨了磨後槽牙,忽然啞聲道:“聞前輩這樣,不怕晚輩誤會麽?”
聞倦:?
“誤會?”聞倦這次終於饜足地抬起頭,淡淡瞥了謝閑一眼。
謝閑對上聞倦血紅狹長的眸子,想著書中那些關於聞倦的傳聞,這時他眯了眯眼,便故作無奈地淡淡歎了口氣。
“晚輩喜歡男人,聞前輩這樣,晚輩怕自己萬一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謝閑的話還沒說完,聞倦的面容便詭異地扭曲了。
還沒等謝閑再說出之後的內容,聞倦便如同看一個特別惡心的東西一般,一把將謝閑推開了。
一聲悶哼之後,謝閑跌倒在地。
謝閑被聞倦猛地推到一旁,撞到了山壁,倒也不覺得疼,反而心裡很是好笑。
果然是個惡劣的大直男。
聞倦把謝閑猛地推開之後,卻又驟然清醒過來,這時他眸光沉了沉,便一臉厭惡地凝視著不遠處慢慢起身的謝閑冷聲道:“在我面前,你最好少耍這種小心眼,現在你的命在我手裡,這裡我說了算。”
謝閑慢慢靠坐在山壁上,垂了眼,神色平靜又恭謹地道:“聞前輩說的是。晚輩記下了。”
聞倦冷哼一聲,閉上眼,再不去看謝閑。
謝閑這時靜靜在原地坐了一會,便撐著酸痛的身體,捂著脖子上的傷口,默默走到果果那邊去了。
經過聞倦這麽一折騰一提醒,謝閑倒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真實處境了。
聞倦只是把他當個玩意,施舍一般的給點好處,偶爾逗逗玩玩,心裡還嫌他不夠聽話。他維護自身自尊的那些行為在聞倦看來其實約等於變相地嘩眾取寵,吸引注意力了。
他先前居然還想通過各種方式想讓自己在聞倦面前顯得不那麽弱小,真是瘋了……
謝閑的唇角無奈地勾了一下,伸手按住了額頭。
不過現在想明白了這些,謝閑反而更加清醒了幾分,以前為了維護所謂的自尊不敢說的話現在也敢說了。
這時謝閑默默在果果身旁坐了一會,便十分平靜地抬起頭,語氣溫和恭敬地朝聞倦那邊問:“現在聞前輩身體好些了嗎?”
聞倦聽著謝閑的語氣,睜開眼,眉頭微微一皺:“你在陰陽怪氣什麽,希望我早點死麽?”
謝閑:……
沉默了半晌,謝閑還是溫順地垂著眼,盡量好言好語地道:“若是前輩身體好些了,晚輩想知道前輩什麽時候能幫晚輩灌頂?”
聞倦這一次終於發覺到謝閑態度的詭異了。
他眉頭微微一挑,便忽然站了起來。
謝閑:?
“我說怎麽一會討好又一會陰陽怪氣的,原來是覺得我說話不算數?”
聞倦走到了謝閑面前,忽然就伸手猛地按在了謝閑頭頂。
謝閑正想反駁,就被按得整條修長的脖頸都垂了下去,疼得要命,只能伸手用力去掰聞倦按在他頭頂的手。
可他剛伸手一掰,聞倦的手卻突然松開。
慣性使然,謝閑重心不穩,整個人一下子就朝前撲倒在地上……
同時傳來的,還有一聲低低的淡笑。
謝閑驟然便咬緊了牙關。
這聲淡笑之後,聞倦的嗓音自謝閑頭頂傳來:“本來我還想等過幾日我修為穩定些再給你灌頂,既然你這麽怕我說話不算數,那就今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