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聞倦也不是那麽容易松口的人,?這時他雖然目光柔軟了幾分,卻仍是神情淡漠地道:“少在我面前賣乖討巧,有這功夫,?先進階金丹吧。”
謝閑現在已經摸清了聞倦的脾氣,倒也不惱,?就微微笑道:“金丹麽?我感覺應該快了。”
聞倦微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眉,?忍不住想敲打敲打謝閑,讓謝閑別太得意忘形。
才金丹而已,連沈長留那個小白臉都打不過,?算得了什麽?
可偏偏這時謝閑話鋒一轉,又笑眯眯地道:“如果我進階金丹,?前輩有沒有什麽東西獎勵我?”
聞倦聽了謝閑的話,?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你怎麽天天就知道討賞?”
謝閑也不氣,隻笑道:“前輩也不問我是什麽,就拒絕麽?”
聞倦看著謝閑那透著幾絲狡黠的狹長鳳眸,眉心微微一跳,沉默片刻,?終於道:“你又耍什麽花招?”
謝閑算計得逞,?這時反而勾唇一笑道:“我忽然又不想告訴前輩了。”
聞倦:……
默默抿了唇,聞倦抬手就面無表情地狠狠在謝閑額頭上敲了一下。
謝閑頓時猛地捂住被敲紅的額頭,抱怨道:“痛!”
“痛一點才好,才知道怎麽才叫尊重前輩。”聞倦一臉淡漠。
謝閑本來還揉著自己泛紅的皮膚,這時聽到聞倦這話,忽然怔了怔,?然後他就忍不住抬眼靜靜打量起了聞倦。
謝閑這打量的眼神絲毫沒有遮掩,聞倦自然也發覺了,可剛剛才教訓了謝閑,?他也不好再發怒,只能靜靜別過臉,皺眉道:“看什麽?”
謝閑回過神來,倏然一笑,便輕聲道:“我想前輩其實很年輕吧,輩分應該也沒有那麽大,為什麽先前在外行走的時候要用那麽年長的模樣示人,還總要以前輩自居?”
聞倦瞥了謝閑一眼,知道謝閑是過彎抹角的,在罵自己佔他便宜,隻淡淡道:“自然是因為年輕不好服眾,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也想不明白?”
謝閑絲毫不生氣,還一臉了然地笑道:“前輩說的很有道理,只是——”
“只是什麽?”
“只不過宗主不也很年輕麽,又是天人之姿,修真界更沒有人不服他。”
聞倦聽到謝閑這句話,頓了頓,過了一會才不耐煩道:“我知道自己長的不好看,用不著你陰陽怪氣地提醒。”
“可是我覺得前輩很好看啊。”謝閑這句話竟是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
原本互懟莫名變成了彩虹屁,聞倦頓時有些不自在,沉默了一下,他擠出四個字:“那是你瞎。”
謝閑:???
隨即謝閑臉上的笑意卻愈發深了些:“前輩不要自卑啊,雖然你確實不如宗主長得好看,但勝在氣質好,比大多數修士都強多了。”
聞倦忍無可忍:“閉嘴!”
空氣突然安靜。
謝閑也就真的沉默了。
不過他倒不是被聞倦罵怕了,只是覺得再這麽說下去,搞不好真的聞倦就要翻臉了。
他又不想費盡心思去哄,乾脆就及時裝乖好了。
而這時謝閑一邊沉默,一邊就若有所思地想以後得多誇誇聞倦的長相才行,這樣聞倦才不會這麽敏感。
他可是在聞倦這聽了好幾次聞倦說自己醜。
雖然聞倦卻是不是絕世大美人,但醜也誇張了,得幫助聞倦把這觀念糾正過來才好。
而聞倦見到謝閑突然沉默,反而心裡有些猶疑了。
他疑心是不是自己語氣太重,讓謝閑生氣了,可他極愛面子,也沒辦法主動求和。
沉默了好一會,聞倦微微咳嗽了一聲,正想尋個話題把這件事岔過去,身前的謝閑就一臉好奇地開了口。
這時謝閑看著面前逐漸稀疏的雲層和腳下愈發稀少的人煙,忍不住就問:“前輩我們現在是去秘境麽?”
聞倦微微一怔,接著他面色不動聲色地緩和了一點,便淡淡道:“不是,先帶你去一個地方把族徽取了。”
原本謝閑沒融合先天本源的時候,聞倦擔心那族徽連著血脈會損傷他身體,不利於融合先天本源,現在融合了,就沒這個顧慮了。
謝閑立刻便點頭道:“好。”
這玩意留著,確實是個隱患。
說完,謝閑卻又忍不住笑著瞥了聞倦一眼:“聞前輩不生氣了?”
聞倦眼皮微微一跳,淡淡道:“我是長輩,自然不跟你一番見識。”
謝閑心頭好笑,卻也不戳穿聞倦愛面子的行為,畢竟聞倦只有在愛面子這一件事情上才會顯得比較可愛,其他時候都太老成了,一點都不輕松。
還是現在這樣比較鮮活。
·
隨著二人的前行,面前的雲霧越來越淡,城鎮也基本都消失了,幾乎是到了荒郊野外一般的地方,只是依稀能在一些山上見到幾個洞府,想必是隱居在此的散修的住處。
“到了。”聞倦忽然出聲,然後他便不動聲色地攬著謝閑的腰,帶著他降落到了地上。
謝閑這時抬頭一看,面前赫然便是一座掩映在青藤中的清幽洞府,中間懸著一塊青玉牌匾,上面用古文寫著“青禹仙府”四個大字,字跡十分凌亂瀟灑。
謝閑見到這四個字,不由得仔細思索了一下,結果一無所獲。
不過想了想,謝閑覺得也是——聞倦在原文戲份都不多,關於他朋友的戲份自然更不會寫了。
聞倦沒注意謝閑這時的表情,這時他揚手一揮,一道清風拂過,門口的兩根石柱哢嚓哢嚓轉動起來,洞府的大門就在兩人面前打開了。
“人在家,進去吧。”
謝閑也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這時不光是為了自己的形象也為了尊敬聞倦的朋友,頓時便恢復了平日裡認真的姿態,站直了身體。
聞倦見狀,哂笑一聲道:“青禹不喜歡假正經,你一會在他面前別裝。”
謝閑:……
不過聞倦都這麽說了,謝閑就顯得稍微隨意了些,但終究還是沒有在聞倦面前那麽自然。
聞倦見了也不強求,就帶著謝閑走了進去。
謝閑這時隨著聞倦走入洞府,頭頂有桃花瓣靜靜飛揚落下,四處藤蔓纏繞,異常清幽古意。
走到洞府庭院正中,謝閑卻只見到一棵巨大的桃樹,桃樹下放著一張石桌和三個石椅,而方才他見到的那些桃瓣就是從那個巨大的桃樹上落下來的。
謝閑這時仰頭凝視了一下那巨大的桃樹,忍不住低低感慨了一聲:“這桃樹年歲恐怕很久了吧,天地造化,果然神奇——”
話音未落,謝閑就感覺到一個手臂一樣的東西從後面悄悄攬住了他的腰。
謝閑:?
他第一反應就是聞倦怎麽在這個時候摟他?太不分場合了吧?
可下一秒,他就被一段巨大的桃樹樹枝輕輕給卷著朝空中飛了起來。
謝閑:!
看清了捆在腰間的桃樹枝,謝閑簡直是瞳孔地震。
這這這、他是遇上桃樹妖了嗎?
謝閑下意識就想向聞倦求助,聞倦的嗓音卻已經淡淡響起:“青禹,玩鬧歸玩鬧,別嚇著他了。”
聞倦這話剛出口,一個溫柔悅耳的笑聲就在謝閑耳畔響了起來。
謝閑隻覺得耳畔吹過一陣涼風,他心頭一驚,下意識側過眼,便見到一個眉目極為清麗的黑發男子正趴在他肩頭,噙著笑靜靜打量著他。
謝閑:!
饒是謝閑還算淡定,也還是嚇得不輕。
而那清麗婉柔的青年笑著打量了謝閑一下,就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捏住了謝閑的下巴:“果真很像呢,難怪會——”
話音未落,一道罡風襲來,青年臉色一變,立刻就收起了身上的枝條,猛地縮回到了桃樹上。
聞倦趁勢便一把接過半空中墜落而下的謝閑,神情微冷地緩緩降落在地上。
謝閑此刻還有點回不過神,聞倦便已經放開了攬在他腰間的手,皺眉異常冷淡地看向桃樹上青禹露出的半張臉,沉聲道:“他們倆沒有關系,以後不要胡說。”
青禹見到聞倦這表情,愕然一瞬,便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你不願意我說,那我不提就是了,不過——”
青禹一雙秋水眼靈動地轉了轉,勾唇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日來找我,是要我幫你什麽忙?”
聞倦:“我知道你精通各類解咒的密法,那族徽的血契可有辦法解開?”
青禹眉頭微微一挑,便看向聞倦身旁的謝閑道:“族徽?是這位小兄弟要抹去族徽麽?”
聞倦也沒掩飾,就道:“沒錯。”
青禹從容一笑道:“血契我倒是可以試試,不過——”
話音未落,聞倦便取出幾顆偌大的妖丹朝青禹擲了過去。
青禹眼前一亮,立刻伸展枝丫將那幾顆妖丹都攬入了懷中,笑意愈發動人:“既然你這麽大方,那我就笑納了。”
聞倦眉頭隱隱皺了皺,似乎不太願意同他多講話,這會就半背過身道:“我們時間不多,你趕快開始吧。”
青禹這時從容化出人形,靜靜降落在了地上,赫然是個極為清麗的青衫男子。
接著,他便走到一旁的謝閑面前,緩緩打量了謝閑一番。
謝閑被青禹微笑的目光看得頭皮有些發麻,但想著這是聞倦的朋友,也就忍耐著沒有說話。
而且,他此刻心裡更在意的,是青禹最先對他說的那句‘果真很像’。
像?像誰?他是像聞倦從前認識的人麽?
謝閑心頭正在暗自揣測青禹那句話的意思,青禹的目光便已經落在了他的側腰上。
謝閑:?
“這族徽,好像有點麻煩。”青禹隔著謝閑的衣衫,似乎就能看到謝閑腰上的族徽,這時他眉頭微皺,語氣有些為難。
謝閑微微一驚。
聞倦本來都沒有看這邊了,聽到青禹這話,他又立刻問:“麻煩是什麽意思?”
青禹抿唇思索了一會,忽然抬眼看向聞倦笑了笑道:“你先出去吧。”
聞倦臉色微變:“你要做什麽?”
“不必緊張。”青禹笑眯眯地道,“就是我需要這位小兄弟脫了衣服配合我檢查一下,最近我好像有點老眼昏花,看不太清東西了。”
聞倦:……
謝閑:……
但這次謝閑這邊還沒說話,聞倦沉默了一下就道;“好,我出去,你好好檢查。”
謝閑:?
“但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就刨了你的根,砍了你的樹枝當柴燒。”
空氣驟然凝固。
青禹本來還笑意吟吟的,但聽到聞倦這句話卻驟然變了臉色,感覺一股涼意從脊梁骨上躥了起來。
而謝閑一開始是不太相信青禹的,可聞倦這話一出口,他都尷尬了起來。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情商都低到地心了。
謝閑這時抿了抿唇,正想替聞倦道個歉,青禹卻先他一步笑了笑,道:“放心吧,不會對你的寶貝疙瘩亂來的。”
謝閑:……
“最好是這樣。”聞倦竟然也沒對青禹的話提出異議。
“去吧去吧,你再站在這,我可能眼睛又要不好了。”青禹笑眯眯地說。
·
就這樣,青禹連趕帶哄,把聞倦弄出了山洞。
而等到青禹再次返回來的時候,他看著謝閑的神情就有些不太一樣了。
不再是笑,而是靜靜帶了一絲審視和疑惑,同時還有一絲絲同情。
謝閑覺察出青禹神情的異樣,心頭動了動,聰穎如他,立刻便猜出了什麽。
沉默片刻,謝閑淡淡一笑便徑直道:“這位前輩有話不妨直說,我承受能力還不錯,絕不會暈倒在這,給你添麻煩的。”
青禹看著謝閑明朗的笑容,抿了一下唇,沉吟片刻,才靜靜道:“你那個族徽的血契有問題。”
謝閑聽到青禹這句話,絲毫不意外,隻問:“什麽問題?”
青禹看著謝閑的表情,再聯想到是聞倦帶他來的,再怎麽傻也約略猜出幾分什麽。
沉默了一會,青禹微微吐出一口氣,便眼神略帶同情地看向謝閑道:“你那族徽上附著的血契不是親緣血契,而是奴契。”
這次輪到謝閑沉默了。
但他沒有覺得震驚,也沒有覺得痛苦,只是沉默。
因為他對這個事實著實不覺得意外。
青禹這時看著謝閑的表情,歎了口氣,便又解釋道:“其實你這奴契倒不是那種控制人心的,只是最簡單的奴契,只要持主契的人不在你身邊,便不會對你產生太大影響。”
“可以解麽?”
青禹有些為難地道:“可以解,但必須要持主契那人的心頭血。你……猜得到是誰麽?”
謝閑怎麽會猜不到?只能是謝家父子倆其中之一。
不過他也沒有直接回答青禹的問題,隻問:“那如果我跟那個持主契的人撞見,會受到什麽影響?”
青禹低聲道:“你這奴契只有一重,但這一重就是讓你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殺死持主契的人,如果你想殺他,便會被奴契反噬身亡。別的倒是沒了。若你知道是誰,就千萬不要同他見面,畢竟同級別的修為下,持主契的人如果想殺你,你便毫無還手之力了。”
青禹說話時再三強調,但謝閑靜靜聽完青禹的話,神色卻沒有一點異樣,似乎早就料到了結局。
這樣的神情讓青禹愈發料到謝閑的身世只怕也很曲折,忍不住在心裡悄悄歎了口氣。
而謝閑聽完青禹的話之後,先是認真向青禹道了謝,便又說:“這件事,還請前輩暫時不要告訴聞前輩,我怕他意氣用事。”
青禹微微一怔,接著忍不住皺了眉,這時他看著謝閑誠懇認真的表情,眼睫顫了顫,便莫名有些感慨地道:“你倒是挺為聞倦著想的。”
謝閑微微一笑:“是聞前輩比較照顧我。”
謝閑的笑意十分從容淡然,青禹再看,心頭便忽然有些不忍。
最終青禹還是沒忍住,凝視著謝閑的眼睛便低聲道:“傻孩子,你知道他為什麽對你這麽好麽?”
作者有話要說: 發五十個小紅包~不虐哈,助攻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