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晏池問道,那時候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就已經猜到了什麽。
“大概一周前。”說到正事,嚴毅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東南亞那邊的事其實非常小,按理來說完全用不著我出馬的,等我回來之後老頭子就已經昏迷了,聽說你在國內,我就趕過來了。”
“呵……”晏池冷笑了一聲,那是自然的。
這本來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為的就是砍掉他所有的助力,讓他變得孤立無援。
兩個月前,他還是晏家的大少爺,被老頭子一手撫養長大,雖然沒感受到多少親情,但也身份尊貴。
可是突然之間,老頭子的身體急速衰敗下去,醫院卻又查不出什麽來,到最後頭腦昏聵,識不清人又變得多夢嗜睡,甚至一度陷入昏迷。
而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
正當他焦急想辦法時,晏博文,也就是他那位好父親終於出手了。
雖然他跟林曦很早就離婚了,他也再娶了新人,但是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子嗣,晏池也曾經以為自己從小跟老頭子長大,雖然跟他不親,卻也不至於生出什麽仇來。
畢竟虎毒還不食子,更何況是獨子。
但是他那個好父親,卻有一個比他小不上半年的私生子呢。
這下他還有什麽無法理解的?
別說是把他逼成現在這樣,就是直接殺了他,都不是毫無可能的。
晏博文直接對遠在國內自己開公司的林曦動手了,明明知道她這麽些年操心勞力地把所有心血都撲在公司上,患了高血壓等等慢性病,身體極差,當年為了生晏池又虧空得厲害,全靠一口不服輸的精氣神吊著,他卻依舊無恥地做了那種事。
用晏家的勢力去為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將它生生逼破產,林曦承受不住這打擊,突發腦溢血,直接進了ICU。
而這一切,又都是為了晏池。
想回去救救你母親?
好啊,先簽了這份放棄繼承權的合約,否則就讓你連你母親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至於靠自己去找?
偌大一個Z國,等你找到了,恐怕人都涼透了!
就等著一輩子活在內疚和後悔之中吧!
可等晏池簽了合同,匆匆趕過來把人送去做手術,晏博文轉頭就拿著老頭子的信物,把他所有的人手全部切斷招了回去,銀行卡凍結不動產回收,甚至還在入境時,讓人在他的證件上動了手腳,竟成為了一個除了口袋裡的一把零錢,一無所有的人。
獨自面對著一名生命垂危的母親,和一個欠下巨額債務的破產小公司。
興許連街頭行乞的人都要比他強上那麽一些。
因為這來自親人的背後一刀,讓晏池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施展,而且他急需大量的現金,每天ICU的費用就足夠讓從前對錢沒有任何概念的晏大少爺頭疼了。
當那名經紀人找到他的時候,林曦的住院費還差一天就要欠費了,他沒有別的選擇。
孤立無援,只能做困獸之鬥。
可是他卻遇到了陶然。
在他最困難,最絕望的時候,遇到了陶然。
陶然……
對他那麽那麽好的陶然。
晏池有些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強逼著自己問下去,去揭開那個興許對他來說又是沉重打擊的殘酷真相。
“他是怎麽找到你的?”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嚴毅這個人身份特殊,他是老爺子給自己安排的保鏢,也算是從小教他自保的教習師傅,而這個人,除了老頭子跟他自己,沒人知道。
畢竟隱在暗處,連敵人都摸不清的保衛,才是最安全的。
可就是這樣一顆暗棋,卻被陶然堂而皇之地帶到了他面前。
“我也奇怪呢。”嚴毅摸了摸後腦杓,繃著一張臉謹慎道,“我剛回到之前安排好的房子沒多久,準備查一下你這邊的情況過來找你,就聽說有人在打聽我的事。然後第二天就有人上門說要請我當保鏢,價格開得很高,我拒絕了。”
“結果那個……”嚴毅想了一會才想起自己這個雇主的名字,“陶然,就親自過來了,可是似乎無論我怎麽拒絕都沒有用,為了免得引起懷疑,我索性開了個天價,結果他一口就應下了。”
想到那時候陶然燦爛的笑,嚴毅不由地怎舌,被人當冤大頭宰了還這麽開心,這人是傻瓜嗎?
可看到晏池之後,卻更奇怪了。
那麽興師動眾甚至不惜被人獅子大開口,都是為了……他?
他倒是不知這個從小就冷著臉的臭小子有哪裡那麽招人愛了。
晏池靜靜地聽著,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相處多年的嚴毅卻知道,他現在心情糟糕透了。
陶然……為什麽會知道嚴毅的存在?
又為什麽要把人送過來保護他?
陶然知道的太多了,很多事他都毫無遮掩,晏池也幾乎可以確定他對自己沒有惡意。
可是這些意外,加上之前被背叛的經歷依舊令他不安。
他沒有辦法信任這樣一個無法完全掌控的人。
這種超出控制的感覺令他不安,更令他抓狂。
“去查。”過了良久,晏池才長抒一口氣,仰頭靠在了沙發靠背上,語氣頗有幾分疲憊,“好好查查,事無巨細,明白嗎?”
既然嚴毅回來了,那屬於他自己的勢力,又可以重新運轉起來了。
“對了,我怎麽聽說你當了明星?”嚴毅看著晏池,這人可是最討厭麻煩和愛慕視線的了。
“這樣不是挺好?”晏池冷冷勾了勾唇角,“失去了繼承權的大少爺,也還是要想辦法生存的,總不能活活餓死吧?”
嚴毅看著即使坐在沙發上穿著睡衣身形修長的男人,似乎僅僅是幾個月不見,這人就飛速成長起來了,變得連他都快不認識了。
“我明白了。”嚴毅輕歎一口氣,“這樣確實相當具有迷惑性,只是要委屈你了。”
去做你向來最討厭的事。
晏池沒再說話,揮揮手讓他出去,自己又接著看書了。
自始至終嚴毅都沒有問過他跟陶然是什麽關系,畢竟不管怎樣,他都不會是吃虧的那個,他好奇只是,為什麽那樣一個小少爺,會莫名其妙對晏池這麽好?
竟像是不惜花費千金也要博美人一笑般。
可那小陶總……也是個男的吧?
作為同性,對那臭小子有了非分之想還沒被打死,嘶……
他倒吸一口冷氣,用力搖了搖頭,試圖把這些可怕的想法從腦子裡驅逐出去。
不敢細究,更不敢細想啊!
多了一個人,似乎對幾人的生活沒有產生什麽太大的影響,除了小寒被看起來無比凶悍的嚴毅嚇到過一次之外,都非常和諧。
這天,陶然忙完公司的事,沒有追去劇組,反倒去了醫院。
林曦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但是人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
陶然把手裡的花束仔細地擺好,又拉開窗簾,讓外面的陽光透進來,灑了滿室的暖意,才在床邊坐下。
病床上的女人,已經徹底瘦脫相了。
陶然看著,這道消瘦的身影竟慢慢跟他自己的母親重合,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阿姨,我來看您了。”他輕聲道,林曦的手腕極細,看起來輕輕一碰就要折斷了一般,他不敢輕易挪動,只能偷偷捏了捏林曦的小指。
幾乎都沒什麽實質感了。
“你肯定是不認識我的,不過沒關系,我認識您,也認識晏池。”陶然絮絮叨叨道,“晏池是一個……“
陶然頓了頓,仔細在腦瓜子裡搜索了一下詞匯,卻也隻拚湊出一句,“特別特別,特別好的人。”
“您把他從小撫養長大,他雖說性子清冷孤僻了些,但卻是個好孩子。”
“他溫柔又上進,極有責任心,還很聰明,學什麽會什麽,”陶然掰著手指頭一個一個數過去,“程導喜歡他,韓老喜歡他,所有接觸過的人,都會喜歡他,除了有些犯懶,還有太遲鈍……”
陶然嘟了嘟嘴,有些氣悶,“您知道他有多遲鈍嗎?我明明記得給他也是戀愛技能點滿的,這都朝夕相處兩個月了,愣是除了知道名字沒有半點相熟,更別提曖.昧!”
說到這,陶然就覺得心塞,“給安排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好機會還要跟我置氣,這要不是我親兒子,肯定是注孤生的命……”
“啊不,不是,呸呸呸!”陶然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嘴了些什麽,漲紅了臉連忙解釋道,“但是他這麽優秀,以後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的,絕對絕對不會缺老婆,我保證!就是之前我隻想讓他快點火,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擾,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不過我也給他找了保鏢,那是個很厲害的人,一定能保護他平平安安的,所以……”陶然說著,哽了一下,語氣低沉了許多,“您可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他很想你,而且我感覺得出,他其實特別孤獨,如果有個人能陪他說說心裡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嘮嘮叨叨了這許多,陶然心裡的鬱氣和愧疚終於也散了許多。
穿越到現在,他的心裡其實壓著許多事。
首先是作為小說作者,這個世界的創造者本身,他就像一個憋了許多秘密的人,可是全世界除了自己,竟然無人能傾訴,最初的欣喜和激動過去之後,唯一感受到的就是無邊的孤獨。
他不屬於這裡,他跟這裡格格不入,哪怕再怎麽努力融入,那些根植於骨子裡,甚至鐫刻於靈魂的東西,都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跟旁人的不同。
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是唯一的,是清醒的,卻也是孤獨的。
再有就是濃烈的歉疚和後悔。
如果早知道這裡會形成一個真實的世界,他可能壓根就不會這麽設計。
他不會為了讓兒子進入娛樂圈就給林曦安排這樣的痛苦,也不會為了磨煉他就讓他生長在那樣的家庭環境裡。
就像他之前許諾的,他希望晏池可以家庭和睦事業順遂父慈子孝,不用經歷那些痛苦和磨難,活得開心些,再輕松些。
所以他一直在盡力彌補。
也許他就是為了這個才穿進來的吧。
陶然輕歎一口氣,在保護好晏池的情況下,推著劇情繼續往前走,能讓他少吃點苦就少吃點,畢竟孩子已經夠可憐了。
陶然這些話其實憋在心裡憋了很久了,但是沒人可以傾訴,而林曦是讓他覺得無比親近又極有好感的人,現在又是昏迷狀態,不自覺就多說了兩句。
然後叫護士進來替人擦了身子,又請她們好生照顧,就先走了。
其實他來的次數不算多,畢竟人還沒醒,他一個外人不好顯得太過殷勤,但是晏池最近拍戲忙,以前大夜戲都會強撐著身子過來看兩眼,被他強行製止了這種行為。
就只能自己多跑兩次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休息室裡,原本還算空曠的地面被堆得滿滿當當,甚至從地上一直碼上了天花板,搖搖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來了。
這些都是爆火之後,粉絲送來的禮物。
片場不讓進,她們就全部堆在門口,再有工作人員艱難地搬進來,也是非常辛苦。
晏池坐在沙發上,手邊堆滿了拆封過的包裹,但都是匆匆看了兩眼就放下,緊接著又去抓下一個。
“哥,這麽多要拆到什麽時候去啊?要不然我們幫你拆?”小寒小心翼翼地跨過禮物堆,滿臉驚恐地盯著牆角搖搖欲墜的那一堆。
這可真是要麽沒有,一來就是驚人的多。
嚴毅沉默地在旁邊幫著收拾,將那些看過的不需要的重新塞回盒子裡,在規矩碼好,免得佔用更多空間。
“不用。”晏池冷聲道,轉眼間又拆了兩三個。
都是匆匆掃一眼,看眼神似乎還有些淡淡的失望。
“你這是在找什麽嗎?”小寒湊過來,仔細盯了一陣,終於發現了規律。
晏池都是把所有的禮物拆開,檢查有沒有卡片,如果有就撿起來仔細看一眼,再飛速放下去找下一個。
他不那麽靈光的腦子終於好使了一會,哦了一聲,“哥你是在找之前那個粉絲的禮物嗎?”
那個在他一無所有,甚至沒人知曉的時候,就在努力給他加油鼓勁的人。
只是似乎自從他火了,禮物漸漸多了起來之後,就再也沒法分辨他的禮物是不是也被掩埋在裡面,還是……
已經放棄了。
那個自稱是他“永遠的粉絲”的人。
晏池沒有回答,只是手上的動作更快了一些。
很快,一整面牆的禮物被他拆了個乾淨,只剩下手裡這最後一個。
小得過分了。
半個巴掌大,不像是能塞下卡片的樣子。
小寒自覺把小刀遞過來,晏池接過輕輕劃開,裡面只有兩樣東西。
一隻袖珍小口琴,可以掛在鑰匙上的那種,和一隻小肥豬模樣的解壓器。
軟綿綿的身子,一捏就扁,松手就會立馬回復原樣,半點都沒有變形,憨態可掬。
而盒子的最下面,有一張紙。
晏池輕輕拿出來,匆匆掃了一眼,熟悉的字體令他眸光一閃,終於有了些許笑意。
“不要生氣,不要動怒,不開心就打它!” 末尾依舊是熟悉的署名,還畫了一隻Q版的小豬,肚子溜圓,短短的尾巴卷著,跟那解壓神器長得一模一樣。
“這也太幼稚了吧?”小寒湊過來,沒忍住噴笑出聲,“這是拿你當孩子哄呢?”
晏池瞥了他一眼,小寒瞬間捂住自己的嘴,乖乖消音,然後一臉震驚地看著晏池面無表情地把小口琴掛在了鑰匙上,又將小豬放在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
這畫面真的怎麽看怎麽詭異。
他只能幫著收拾,然後嚴毅突然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回來之後看著晏池,神情嚴肅。
“少……晏池。”最後關頭,才想起來兩人現在的身份,及時住了嘴,“拆了這麽久,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下?”
晏池看向小寒,抬了抬下巴,“別收拾了,我也累了,要休息會。”
小寒不疑有他,主動關上門出去了。
“查清楚了。”嚴毅把資料傳到晏池手機道,自覺解釋道,“陶然,今年21,是陶正德的獨子,母親在他出生後不久去世,然後陶正德雖然沒有再娶,但是跟他關系也不好,從小偷雞摸狗,泡吧飆車打架……”
“衣著怪異,行為張揚……”
晏池看著這些資料,竟像是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是那次宴會上,給他遞來那杯酒的人,倒還勉強相似。
但是怎麽都沒法跟他印象裡兔子一樣溫軟膽小,又或者貓咪一樣炸毛的人聯系起來。
“幾年前被忍無可忍的陶正德送出國,用生活費做威脅消停了幾年,但是也缺少了管束,玩得更瘋了。”
嚴毅一板一眼地繼續念資料,“最津津樂道的就是他混亂的私生活,男女都有,而且非常樂衷於……嗯,經常同時跟好幾名女性過夜。”
“挑選女朋友的眼光也很隨意,可以說只要長得漂亮的,來者不拒,所以是圈內最好吊的凱子,都很喜歡跟他玩……”
“不過他留學是在北美那邊,跟歐洲似乎沒什麽接觸,不像是會跟晏博文有交集的樣子……”
嚴毅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了絲絲縷縷的涼意,抬起頭就發現晏池正冷冷地盯著自己。
眼神陰冷,甚至帶上了幾分寒意,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住了嘴。
晏池輕抒一口氣,強壓下翻天倒海的怒意和暴戾,手裡的小豬幾乎快被他捏爆,還是靠著強大的自愈能力才沒剛拆封就落下什麽殘疾來。
“那你倒是說說,這些資料,跟你這些天接觸的人,可有半點符合?”晏池冷冷道,語氣微嘲。
嚴毅也覺得奇怪呢,如果不是自己手下人去查的,他都要以為是隨處找了什麽歪瓜裂棗弄了些假資料來糊弄他的。
活了這麽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陶然太乾淨了。
甚至他的那種天真和單純都是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圈子裡的,也是這些總讓他跟這種氛圍顯得有幾分格格不入。
“小陳去查的,他你是知道的,應該不會有錯,但為什麽差別這麽大……除非人被掉包了,或者失憶了性情大變?但是也沒聽說有什麽變動的。”嚴毅苦哈哈道,不管怎麽說,資料錯誤,都是無能的一種表現。
“你親自去。”晏池看著他,“什麽時候查明白什麽時候回來。”
“好,那你這邊……”嚴毅有些擔憂,這樣的話可就剩他一個人了。
“我還用你擔心嗎?”晏池輕哼了聲,“咱們動起手來,輸贏還不一定呢。”
嚴毅笑著搖搖頭,沒反駁。
真的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這臭小子對他的路數也都熟悉得狠,下手又黑角度刁鑽,似乎除了小時候仗著經驗和體型優勢還能佔點便宜,到後來就再沒有那麽容易了。
畢竟他也深知只有自身強大才會足夠安全,所以練功這方面從來沒有偷懶過,這是很多孩子都比不了的。
也注定了他不會平庸。
嚴毅走得很急,這邊吩咐完,那邊已經上車了。
等晚上陶然來的時候就沒見到人,有些驚異道,“嚴毅呢?我不是讓他時時刻刻跟著你?”
“他家裡有點事,我就放他先回去了。”晏池輕聲道,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陶然一眼。
“啊?那這幾天你可要當心了,不行,要不然我在給你撥兩個小助理過來?”陶然一聽,頓時急了,這人說走就走了,那兒子的安全怎麽辦?
這幾天正是關鍵的時候,粉絲們也還沒形成團體,更是無人組織無人規范,要是再出現上次那種事,想想都後怕。
“陶然,”晏池第一次這麽正式叫他的名字,語氣卻很認真,“我是個大男人,我能保護好自己。”
所以不要再用那種幼稚的方式對我好。
不要讓我懷有希望。
更別讓我在想要相信你之後,再經歷一次絕望。
“你不懂,”陶然不明白他眼中的深意,看他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總是那麽自信又容易相信別人,這世上雖然好人很多,但壞人也不少,而且他們的手段更是你想象不到的可怕,你要對自己的安全上心一點,不是所有人都真心盼著你好的。”
陶然一時還有些懊悔,早知道他就應該寫小說的時候給這人再加點腹黑屬性,寧願讓他去欺負別人,也不能讓他被人欺負了。
總是這麽單純善良易輕信可怎麽好?
“不行,明天我再派兩個人過來,他們不會進片場的,就在外面等著,你回家的時候把人捎上,”陶然說著,又怕這人任性嫌麻煩,索性板起臉來強調道,“這是公司安排,你現在是公司的重點培養對象,保護好自己也是公司的要求,聽明白了嗎?”
晏池盯著陶然頗為激動的表情,無所謂地點點頭,又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不是所有人都盼著你好,這點他當然知道。
而且比任何人都深刻體會過了。
所以他的信任屈指可數,他更寧願趨向於利用,這樣就是握在他手中的工具。
只要掌控得當,工具永遠不會反噬,但是人心不行。
人心太敏.感,太脆弱,也太易變了。
在我面前的你,究竟是個什麽身份呢?
你對我的了解從何而來,又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真的……還可以信你嗎?
“這麽看著我幹什麽?”陶然見他直勾勾盯著自己,摸了摸臉也沒沾到飯粒,隻當他是不開心被強製安排,只能再軟下語氣來哄,“無論發生什麽,再也沒有什麽會比你自己更重要了知道嗎?而且你還有媽媽需要照顧,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陶然絮絮叨叨著勸,晏池卻一句都沒有聽進去,而是盯著他微粉的唇,開開合合,腦子裡回想著下午那份資料。
“私生活混亂……”
“來著不拒……”
“好幾名女性……”
他該死的記憶力竟然用在了這個地方,眼下一字一句被按在陶然身上,哪怕他潛意識裡明白,這極有可能是個誤會,依舊忍不住升騰起一種毀滅一切的衝動。
他的手抱過誰?他的唇又是否吻過另一張紅.唇?甚至還有誰抱過他的腰,摟過他的肩背?
越想越覺得心頭火起,恨不得把所有曾經跟這人有過關系的全部拉過來,不羈於用最殘忍的手段來對付,才能消了自己心頭這口氣。
可好笑的是,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為什麽會這麽生氣。
這種仿佛所有物被人覬覦的暴怒,這般大的情緒波動,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在他身上出現才是。
陶然正準備搜刮腦子裡最後的東西接著勸,就聽到啪的一聲,晏池生生把筷子給捏斷了。
“怎麽了?!”陶然驚了一跳,拉過他的手查看,指腹有一道淺淺的痕跡,微微泛紅,但沒有破皮。
“你不願意聽我就不說了,跟自己較什麽勁?”陶然這下也來了脾氣,覺得這小兔崽子好說歹說怎麽也說不通,索性拿出架子來壓人,“不吃了,你愛聽不聽,但這事沒得商量。”
說完,甩了吃到一半的筷子,轉身走了。
門被他碰的有些響,就跟小孩子鬧脾氣一樣。
“陶總怎麽了?”小寒聽到聲音趕過來,有些緊張道,“池哥你又把陶總惹生氣了?”
印象裡小陶總的脾氣算是相當好了,這得是幹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啊……
“咦?筷子怎麽斷了?”小寒看著桌上這亂糟糟的,“哥你等一下,我去給你重新拿一雙……”
“不用。”晏池輕聲道,直接拿過對面陶然用過的,神態自若地吃了起來。
沒有半分潔癖的樣子。
小寒看清那似乎是用過了,像是被燙到一樣收回視線,他這才發現,其實晏池極有可能,不像他以為的那樣厭惡排斥陶然。
“池哥,我覺得你還是少跟陶總吵架比較好,咱們現在人在屋簷下,能低頭就低頭吧,把他惹毛了對你也沒好處,再說我感覺他對你,已經是好得沒邊了……”雖然這話有勸他從了的意思,但小寒確實是覺得,眼下這個陶總,似乎沒什麽不好的地方。
還能加個癡情.人設。
畢竟除了晏池,他身邊也沒別人了,這在他們這種人身上,已經算是一種極難得的品質了。
他就怕池哥這樣一直僵持著,等人耐心告竭,也許結局,就不那麽美好了。
“如果是他的話,你真的可以考慮下,而且我聽說,他昨天又去看阿姨了。”小寒再接再厲道。
“他又去了?”晏池筷子一頓,微微擰眉。
“可不是麽,聽護士說,陶總幾乎每周都會去,還帶了花,陪著阿姨說話解悶……”小寒說著說著,也有幾分理直氣壯起來,“他真的已經做到最好了,你還想要他怎樣呢?”
“還有之前安排病房找好醫生的事,感覺他幾乎是拿阿姨當自己母親在照顧,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
小寒正說著,就看到晏池突然站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結果那人直接衝了出去,帶起了一陣風。
“怎麽今天一個兩個的都這麽不對勁?”小寒嘟囔了兩句,自覺收拾起這一片狼藉來。
現在已經挺晚了,司機都休息了,晏池自己開著車一路趕到了星遇樓下,卻見往常燈火通明的頂樓辦公室一片漆黑。
人不在這裡。
可他,並不知道陶然家在哪裡。
因為每次陶然都是先把他送回公寓,再回的自己家。
晏池站在車旁,愣愣地抬頭盯著那間辦公室,神色晦暗不明。
“你怎麽在這?”突然,旁邊傳來一道男聲,晏池順著看過去,正是夾著一疊資料,端著咖啡杯的孫銘。
孫銘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了看,“來找陶總?他不是去找你吃飯了嗎?”
“沒事。”晏池搖搖頭,收回視線,轉身準備去開車,卻聽到孫銘繼續道,“你偶爾也勸勸陶總,飯少吃一頓沒什麽的,多注意休息。”
晏池回頭看他,面帶疑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是每天都去找你吃飯嗎?”孫銘端著杯子朝他那裡走了兩步,在他面前站定,“這一來一回可不少時間呢,我看他最近都是盡量壓縮著工作時間,到點就走。可是偏偏又不願意敷衍工作,聽陳余說回家之後又是熬夜處理的,嘖……”
他輕歎一口氣,“倒是沒想到,他還有這麽敬業的一天,不過天天這麽熬也不是辦法,又不是見不著了,你有空勸勸他,身體最重要。你們那些事,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點到為止,又算是善意的提醒,孫銘說完就走了,留下晏池呆愣在寒風中,半天回不過神來。
陶然為了抽出時間來跟他吃飯,甚至不惜用熬夜去換那些微末的相處?
他真的……這麽喜歡我嗎?
晏池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臉上開始發熱,刺骨的夜風都降不下那溫度來。
本來想著第二天見面的時候好生道歉哄一哄的,結果連著兩天都沒有見到人。
可陶然安排來保護他的人,卻規規矩矩地等在片場外,即使是生氣,這事卻也沒忘。
“心不在焉的,發什麽呆?”程譽指導完一個動作,走到他身邊,踢了踢晏池的鞋側,“苦大仇深的,剛剛拍戲就有些走神,怎麽的,吵架啦?”
晏池抬頭看他,“很明顯嗎?”
“兩天沒見著人,這本來就很稀奇了好嗎?”程譽在他身旁坐下,抬起指頭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沒有他小麻雀一樣地在我耳邊吵,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畢竟那家夥看人看得有多緊,他也是有所體會的。
“不算吧。”晏池聳聳肩,其實他也不太明白那天是怎麽變成那樣的。
想著陶然那些曾經的豔.情史,他的情緒有些失控了,捏斷一根筷子之後,陶然也跟著生氣了。
但是他現在還沒明白這人氣的是什麽。
“偶爾吵吵也沒啥,”程譽見他不說話,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俗話說小別勝新婚,這分開兩天說不定感情更好,天天湊在一起也不嫌膩歪。”
說著,似乎又回憶起被狗糧支配的恐懼,抖了抖雞皮疙瘩,站起身走了。
晏池也沒怎麽在意,直到看到嚴毅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快步趕了過去,把人拉近一個偏僻沒人的房間,語氣帶上了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焦急,“怎麽樣?”
“這個小陶總……”嚴毅憋著笑,回想著自己打探來的消息,糾結著措辭。
“我這次去查了所有據說跟他交往過的男男女女,他們都跟我說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嚴毅憋了半天憋出這麽一句,神色還有幾分不自然。
“說。”晏池的耐心即將耗盡,一個眼刀殺過去,嚴毅心一橫,快速道。
“他們說,其實每次所謂的過夜,陶然都是把人帶回去,讓他們在客廳裡坐上一.夜,第二天早上把自己的衣服弄亂再離開,然後出去宣揚一下,就能得到一大筆錢。”
“他從來沒有碰過他們,那些人連臥室都沒進過。”
“什麽?”晏池臉上的神色空了一瞬,似乎沒想到這個答案。
他不是白癡,這一系列的安排意味著什麽,再明顯不過了。
花錢買自己很行很花心的假象和謠言?
晏池神思恍惚了一瞬,又回憶起了除開那次下藥,之後似乎無論他怎麽明示暗示,陶然都像聽不懂一般,對他那般好也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舉動。
難道是因為……
陶然……不行?
在辦公室裡悶頭處理文件的陶然猛地打了個噴嚏,看了眼窗外。
天冷了嗎?
該加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