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很快來到自己的新家。
整個室內泳池長約二十五米,寬十二米,用來養一條五斤重的鯉魚,在外人眼裡簡直浪費空間。
不過有錢魚的房產從來不會只有一套,他不僅佔據室內的,還有個室外的。
顧明淮將塑料袋提上四樓,蹲在泳池邊,把鯉魚倒入泳池中。
容與從塑料袋裡遊出去,跟顧明淮手心靠得很近。他心念一動,從顧明淮身上感到一股濃鬱的靈氣。
很不可思議。
這個世界正處於末法時代,空氣中的靈氣稀薄得幾乎忽略不計,重新修煉才成了無稽之談。其他神使還能從系統商城兌換道具變成人形,容與卻是極有可能以鯉魚之身在這個世界混吃等死。
可他竟然從顧明淮這個凡人身上感受到了靈氣。
為了驗證,容與遊過去貼了貼顧明淮的掌心,由此確定不是錯覺。靈氣真的是從顧明淮身上散發出來的,而且比容與原本所在的仙俠世界還要磅礴,甚至能通過身體接觸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容與。
容與趕緊趁機吸了一大口,瞬間覺得體內靈氣充盈不少,比什麽日月精華都有用。
這人來頭不小。
顧明淮掌心肌膚觸碰到魚鱗的瞬間就立即縮手,一觸即分。很顯然,跟魚鱗這麽滑膩膩的東西接觸讓他潔癖發作,迅速用池水洗了把手。
容與還沒吸夠,跟著遊過去,纏著男人的手指繼續吸收靈氣。
身體接觸才能獲得靈氣,靈氣足夠才能化形。一般人誰也不會沒事去碰一條魚,機會千載難逢,不可浪費。
顧明淮沒想到鯉魚會跟過來,還繼續貼著他的手掌,眉頭一緊,差點想把魚掐死。
沒有把這念頭付諸於行動的原因是他不想碰它。
顧明淮想抽手就走,誰知鯉魚竟一口含住他的指尖不讓他走。
顧明淮神色肉眼可見地陰沉幾分,再次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麽要腦抽從菜市場帶回一條魚。
他垂眸望著咬在指尖的鯉魚:“舍不得我?”
容與心道:舍不得你的靈氣。
顧明淮面無表情:“小魚兒,你很漂亮,應當珍惜生命,不要惹我生氣。”
容與這具身體的紅鱗格外豔麗,在鯉魚中也屬極品。
容與:他竟然可以透過表象看本質,發現我無與倫比的美貌。
血玉鐲:重點是後半句。
容與不理它,抓緊時間汲取靈氣。
顧明淮沒耐心陪一條鯉魚玩很久,很快掙脫離開。走時腳步匆匆,估計是要去洗手間把手裡裡外外洗去三層皮。
容與被迫松口,依依不舍地目送。
那些靈氣進入體內就如泥牛入海,杯水車薪,想要化形遠遠不夠。容與擺尾,思考著下次機會是在什麽時候。
貓狗還能擼毛賣萌,鯉魚鱗片滑溜溜的,只能用於觀賞,很少有人上手去摸。
更別提顧明淮還是個潔癖。
這樣下去猴年馬月才能攢夠靈氣,化為人形。
凡事不可操之過急,有顧明淮這麽個突破口已是意外之喜。容與在泳池裡暢快地遊了幾圈,那小盆子和塑料袋可憋死他了。
他被顧明淮養在池子裡,已經改變被做成紅燒鯉魚的命運,之後應當是再無性命之憂。然而原主的魂燈只是稍微變長一小截,燭火從奄奄一息變成忽明忽滅。
避開死亡線不能達成he結局。
想想也是,對已經修過人形、生過靈智的妖而言,用這麽一副鯉魚身體永遠活下去,比死還難受。
想要he,還得把內丹拿回來。
妖一生只能修出一顆內丹,有了內丹才能擁有法力,長久保持人形。吸取顧明淮身上的靈氣雖然也能化形,但那只是暫時的,要一直和顧明淮捆綁在一起,一旦離了他立馬恢復原形。
現在也不知道原主的內丹去哪兒了,他首先得變成人,才能獲知更多劇情。
所以當下任務還是爭取跟顧明淮身體接觸的機會,吸取足夠多的靈氣。
容與:小鐲子。
血玉鐲:不在。
容與語氣篤定:顧明淮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血玉鐲:……
容與:他身上的靈氣可不是這個末法世界能有的。
血玉鐲整個鐲子都木了。
主神大人是萬神之主,福澤蒼生。他腳下踏過的土地都會格外肥沃,長在那片土地上的生靈都會得道成仙,靈氣充裕無可厚非,現在已經是削弱後的效果。
但來到小世界,主神大人是可以把靈氣這個設定給關閉的,可他沒有。為容與大開方便之門,圖的是什麽?
血玉鐲百思不得其解。是主神大人親口說,為了懲罰容與,不會給容與任何系統外掛,也不許血玉鐲為容與提供任何幫助。
它萬萬沒想到這意思是主神大人會親自來當容與的外掛……
血玉鐲欲蓋彌彰:我不知道。
容與:真的嗎?我不信。
血玉鐲裝死不出聲。
好在容與想了一圈,也沒往主神的方向想。那位鐵面無私,冷酷無情,追殺他幾百個世界堪稱死敵,容與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位死對頭會來給他送掛。
這實在是太難以置信。
容與:不管他是什麽人,能幫到我的就是好人。不像你主人,就知道給我添堵。
血玉鐲:……呵呵。
不巧,被你發好人卡的正是在下的主人。
容與在泳池裡住下,魚生十分清閑且無聊。
顧總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加班加點起來睡在公司都是常事,回到家就進臥室,或在書房辦公,很少會來四樓看魚。
畢竟長得再漂亮,也只是一條鯉魚,看久了就那樣。
容與的投食工作由傭人進行,偶爾搬到露天泳池裡曬曬太陽,想見到顧明淮比登天還難。
他每天從泳池這頭遊到那頭,再從那頭遊到這頭,直遊,轉圈圈遊,神龍擺尾遊……開發出各種花式遊法,生動形象地詮釋一條魚能無聊到什麽地步。
多虧泳池夠大,要是換個小魚缸,容與能難受死。
雖然現在也好受不到哪兒去。
容與無聊得吐泡泡:這樣下去不行,顧明淮怎麽就不來看我呢?
血玉鐲不放過任何一個嘲諷大魔王的機會:你好像個深閨怨婦。
容與:我鬧絕食有用嗎?能引起他注意嗎?
血玉鐲:更像了。
容與:有用是嗎?那就這麽辦。
血玉鐲:……
他們真的在一個頻道???
於是顧宅裡的傭人發現,先生養的那條魚好像抑鬱了。
具體表現為不吃魚飼料,懶得遊動,誰叫都不應。搬出去曬太陽也病懨懨的,跟前幾天的歡快活潑形成鮮明對比。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幾天,傭人擔心把魚養死,終於把這種情況告知顧明淮。
“先生。”傭人敲了敲書房的門。
顧明淮正在翻閱公司文件,頭也不抬道:“進。”
傭人走進書房:“先生,您前幾天帶回來的鯉魚不吃不喝,也不遊動,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顧明淮擰了下眉。這幾天事情太多,他差點忘記家裡還養了條魚。
一條魚生病不算大事,許多人家裡養的魚死就死了,大不了換條新的。顧明淮想起那天鯉魚幾次三番纏上來的樣子,簡直堪稱心理陰影。
可要是死了……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有點沒勁兒。
顧明淮放下文件:“我去看看。”
容與正浮在水面上懶洋洋地翻肚皮,一見顧明淮進來,立即一個鯉魚翻身,飛快遊到泳池邊沿。
哎喲大兄弟你可算來了,你不來我任務都沒進展。
顧明淮望著歡快奔向他的鯉魚,偏頭問:“這不是挺精神嗎?”
傭人:“……它前兩天不是這樣的。”
顧明淮拿過魚飼料,撒了點到水面上。鯉魚看也不看,隻仰頭盯著他。
顧明淮挑眉,蹲下身注視它,語氣沒什麽起伏:“小魚兒,聽說你這兩天不吃東西?”
容與沒去吃撒到水面上的魚糧,撲通一聲從水裡跳出來,啄到顧明淮的手背。
鯉魚出水,濺起的水花立刻打濕顧明淮的襯衫。
“呀,先生。”傭人驚呼,“您退遠點。”
顧明淮額角青筋一跳,閉眼忍耐道:“不礙事,你去忙吧。”
傭人猶豫:“好。”
見鬼了,潔癖嚴重的顧先生被打濕衣服,還被魚啄了手,竟然沒有生氣。
傭人離開游泳室,整個室內就只剩下一人一魚。
顧明淮扯了下唇:“小魚兒,你真挑,不吃水面上的魚糧,非吃我手上的。”
容與努力蹦躂,想要再跳一次。
剛才那一次觸碰,他又吸入一些靈氣。
顧明淮挑眉,抬高手腕:“跳。”
容與冷笑,這是在訓狗嗎?
狗就狗,靈氣最重要。
顧明淮看著鯉魚又是一個打挺,躍出水面,只是這次高度太高,半空就落了回去。
顧明淮表情露出一絲興味。
是巧合,還是真能聽懂?
顧明淮將手腕放低,這回容與成功得手,又吸到一口靈氣。
顧明淮再次被魚嘴碰到,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沒那麽抵觸了。他做了一會兒心理準備,勉為其難地把手伸到水裡,攤開手心:“吃吧。”
容與遊進他掌心,看似在吃顧明淮手裡的魚糧,實則在吸收靈氣。
顧明淮微微勾唇:“他們說你不吃東西,怎麽我一來就吃得這麽歡,你們魚還看人下菜碟的?”
容與一口含住顧明淮的手指。
顧明淮唇角弧度一頓:“松口。”
容與聽他才怪。
顧明淮冷冰冰地威脅:“不松口就把你做成紅燒鯉魚。”
容與置若罔聞,嚇唬誰呢。
顧明淮又換了句:“以後不喂你了。”
容與這次立即松口。
為了長期可持續性發展,先忍一時。
顧明淮覺得有趣:“你是想讓我喂你?”不然怎麽這麽聽話。
問完自己也覺得可笑,他竟然在認真跟一條魚對話。顧明淮長這麽大,今天才知道自己童心未泯,能乾出這麽幼稚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池子裡的鯉魚點了點頭。
顧明淮一頓:“你能聽懂我說話?”
容與又慢吞吞點了點頭。
顧明淮神色微凝,試探道:“轉三個圈?”
容與這回毫無反應,只是直直盯著他。
凡事適可而止,他已經表露出足夠多的不同,足以引起注意,再聰明下去難保不會讓人恐懼。
顧明淮眼中疑慮散去,料想應當是個巧合。
他是個唯物主義者,頂多覺得這條鯉魚有點靈性。
“行。”顧明淮情不自禁地點了點它的腦袋,“我以後常來喂你。”
他起身,覺得今天的自己有點奇怪。潔癖是突然好了麽?不然怎麽會毫不嫌棄地給魚喂食,還主動觸摸魚頭。換平時他絕對不乾這事。
顧明淮神色平靜地走出游泳室,停在門口,又低頭注視自己觸碰過魚鱗的手。手指根根修長,沾著清澈水滴,看起來乾乾淨淨,指尖仿佛還殘留著撫過魚鱗的光滑觸感。
一秒,兩秒,三秒。
……
顧明淮鎮定的表情維持不下去,迅速衝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抹上香皂反覆搓揉,瘋狂洗手。
果然還是好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