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做了個很長的夢。
黑白色調的畫面, 人很多,街道卻很安靜,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沿著乾淨的街道, 到了轉角處,餘光掃見一個女孩子。
紅裙子, 及腰黑發沒紮,發尾微卷。
明明面對著她, 兩人之間卻仿佛隔了層薄霧, 陸笙努力睜大雙眼,依舊看不清女孩子的長相。
隻是聽她不開心地嘟囔了一句:“說好的十點,可是硯硯還是沒過來。”
“出事了麼?”
起了風,女孩子腳踝處的小黃鴨水晶吊墜叮當作響,“如果硯硯再放我鴿子,我就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再也不喜歡他了。”
可能嫌累,沒多久, 女孩子順勢蹲了下來。
剛下過幾場雨, 背著陽光, 青石地面坑坑窪窪, 積了水。
陸笙看見女孩子蔥白的手指勾著小黃鴨吊墜玩, 吊墜搖搖曳曳間, 她嫌煩, 索性就解了腳鏈。
手腕翻開時, 陸笙瞧見女孩子細白的手腕上畫了畫。
說是畫。
更像是紋身的草圖。
黑色的花紋,拉丁文,旁邊是一圈勿忘我的小花。
陸笙怔了怔,信步朝女孩子走去, 想要瞧瞧那串拉丁文寫了什麼。
驀地。
天色變了。
烏雲密佈,大雨傾盆。
奇怪的是,雨勢這麼大,女孩子身上卻很乾燥,並沒被雨水沾染。
密佈的雨水下,一個身影漸漸靠近。
黑色雨衣,黑色膠鞋,黑色兜帽,武裝嚴實。
女孩子還蹲在那裡,指間的小黃鴨吊墜沾了泥水,黑色身影越發靠近,而女孩子似乎一無所知。
陸笙心跳如鼓,想出聲提醒,卻發現自己壓根兒發不出聲音。
一方潔白的手帕猛然捂上。
女孩子掙紮了幾下,頭一歪,不動了。
雨還在下。
小黃鴨水晶吊墜跌入泥濘。
場景快速轉換。
雨停了,空氣清新。
這是一棟別墅,說一棟並不貼切,大約可以稱作別墅群。
Z城開發區,早些年大開大合地修建,別墅都修到了六環開外?。
經濟不景氣後,房價收到影響,別墅群也被叫停,成了遠近聞名的爛尾樓。
陸笙一棟棟看過去。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指引,終於,她在一處別墅停下。
哥特式的建築風格,穩重的色調與線條,乍一看有點像中世紀流行的古堡。
外牆爬滿了薔薇,入夏,蔚然成蔭。
開了花。
紅的,粉的,黃的。
交錯著。
別墅爛了尾,無門無窗,隻在大門的位置裝了鐵藝柵欄。
陸笙走到門邊,手指沒碰上鐵藝柵欄,自動開了。
空無一人的別墅群安靜的過分,甚至有些詭異。
不知走了多久,陸笙總算看見了昏迷的女孩子。
她就躺在一片綠蔭裡,周遭是刻意擺放的紅玫瑰,嬌豔欲滴。
陸笙試著喊了她一聲,女孩子睡得熟,並不回應。
穿過層層屏障,陸笙手指戳在女孩子嬌嫩的臉頰,透明質地,戳了空。
不遠處有聲響。
陸笙循聲望去,黑影背對著她,拿了手機,用女孩子的手指解了鎖。
兜帽落下時。
黑影側過臉,一張頂好看的臉,斯斯文文,白淨的很。
年輕男人淺棕色的眼睛很溫柔,帶了些許繾綣。
一點都不像可怕的綁架犯。
他用手機發語音,聲音低沉沙啞,帶了些不甘與快意。
【發給你的照片看到了吧?】
【下午三點半,你一個人過來。】
【聰明點就不要報警,不然小姑娘會發生什麼事兒那就很抱歉了。】
……
再醒來,陸笙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黑暗的空間。
一點小窗,透了縫隙。
她試圖坐起,手腳發麻不能動彈,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手腕跟腳腕都纏了黑色膠帶。
可能是為了防止她呼救,她的嘴巴也被人用黑膠帶封緘。
紅裙子有些破了,約莫是被帶刺的玫瑰勾到。
陸笙怔愣地盯著自己被綁縛的手腳,腦子裡亂哄哄。
外頭有人在說話。
陸笙沿著地面往門口挪了挪,門沒完全落鎖,她探頭望去。
透過縫隙,少年背對而立,發尾稍長,沒綁。
手腕上墜著一顆小櫻桃,塑膠質地,瞧上去很廉價。
硯硯麼?
不。
不是的。
那就是……蘇再?
為什麼蘇再會在這裡?
她為什麼又會……
陸笙覺著有很多?疑問,可是大腦不甚清醒,理不清楚脈絡。
別墅很安靜,兩人的對話清晰無比。
一門之隔。
蘇再指尖勾挑著手腕間的小櫻桃,“藍願,我再說一遍。”
明明很平靜甚至有些蠱惑的聲音,卻充滿了不容置疑。
“放人。”
那個叫“藍願”的青年沒正面回答,隻是笑,聲音又冷又哀:“蘇硯遲不敢來還是不願來?當初捅我刀子時,不挺囂張?蘇硯回你傻麼你?還打算替他扛多少?因為他的夢想,你自己的夢想呢?”
沒得到回應,藍願激動地抓著他手腕,“我們不是說好的嗎?說好的,我做全世界頂尖的設計師,你就做最頂尖的超模,我們一起在秀台大放異彩——”
“你看——”他鬆開他的手腕,從石臺上抓了一把草圖,“這些都是我最新畫的,我三天三夜沒合眼,一千張的草圖全是我替你畫的——”
“這張,還有這張——”藍願瞳孔震動,眼波裡滿滿興奮,“這張我取了名字,就叫‘簪花’,雖說是風衣,但我融合了一些中式古元素,如果是你穿了這個一定會——”
蘇再靜靜盯著他,“藍願,JK集團我不可能置之不理。”
藍願的眼底興奮漸漸退卻,取而代之地是一種嫉恨與瘋狂,“就因為他想瀟灑自在地搞AI?憑什麼他可以任性妄為,你就要為他的肆意買單?”
“憑什麼?!”
依舊沒得到回應,或許是理由已經很充分,隻是他不肯承認。
蘇再此人最見不得欠旁人什麼,想當初他也不過就是在湖邊發泄鬱結時,順手撿了他。
距離高考一百天倒計時,他乘坐火車千裡迢迢地來到Z城,隻是想看看自己心馳神往的大學。
曾經他也是學校裡拔尖的人物,到了Z城,才明白,他的優秀不過是滄海一粟,渺渺無期。
被以前的學長打擊後,他沒回老家,兜裡沒多少錢,僅夠買一張回程的車票。
沒捨得上地鐵,便問了人,沿著線路打算走到火車站。
路過個小公園,裡頭櫻花開得正勝。
藍願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想法,漫無目的地進了公園。
暮春時節,湖邊四處生在櫻花,因為這塊偏僻,沒什麼人。
彼時的蘇再才十多歲,身體一直都不好。
可能從醫院回來,路過個公園,覺著悶,就下了車透氣。
藍願發現他時,男孩子正緊縮眉頭躺在草坪,像是很痛苦的樣子。
他也隻不過順手救了他,舉手之勞地叫了救護車。
等待救護車間,對方的家人到了,瞧模樣像是司機。
男孩子上車時,意識好像清醒了些,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半晌,好像跟司機說了什麼。
隨後。
藍願被留了聯係方式。
這件事像個小插曲,很快就被無數考試淹沒。
藍願唯一有印象的是,這個十多歲的男孩子長相貴氣,很好看。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孩子。
高考後,藍願發揮超常,如願進了心儀的大學。
美術與設計行業是個燒錢的主兒。
為了買畫具,藍願進了學校就開始打工,每天隻吃一個饅頭,一雙鞋穿了又穿,直至鞋底完全磨破。
他對自己的設計天賦向來自信。
投了稿子,卻如石沉大海。
某一天,係裡的老師突然聯係他,說他的畫稿被JK集團看中,想跟他深入交流一下。
末了,給了他聯係方式。
時尚圈的巨佬JK集團,每一個設計師與名模心之所向的天堂。
對於這個天大的餡餅兒,藍願不屑嗤笑,覺著勢必是哪個騙子公司。
沒過幾天,對方主動打了電話,藍願第101次被拒了稿子,心火正濃,接了電話就怒懟一通。
對方很安靜的聽完。
爾後,清越的少年音響起:“你就是夏藍願?”
“關你屁事——”
對方慢條斯理打斷他,“你的稿子賣不賣?”
他報了個數。
藍願愣了,不等回神,對方又問,很篤定的樣子,“賣還是不賣?”
……
似乎就是從這時候,他被JK集團注意到,一個才十八歲,剛上大一的學生。
簽了JK集團。
招來了一票人的豔羨。
藍願驚愕的同時,不免自豪,自豪之餘,又覺著是不是因為他曾經救過這個小公子,所以才被破格錄取。
很久之後。
成為了朋友。
藍願問過他,隻記得對方輕笑著回他,“隻是覺得你挺有天賦,這種風格我挺好奇。”
“好奇?”
少年指節輕敲,“詭異又刺激。”
藍願很開心?,開心過後,
又不免喪氣,“可惜這種風格不是誰都能駕馭得了。”
生於暗黑與光明的交界之處。
純與惡的邊緣。
這種風格太挑人,很難有人能夠同時兼具。
良久。
少年突然開口,“藍願,你看我怎麼樣?”
藍願錯愕地回頭看他,少年穿著軟糯的月白套頭毛衣,嘴角淺笑,“當模特啊。”
“?”
“我一直很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少年頭微仰,黑發絲絲縷縷垂落,“如果我病好了,就一起征服T台吧。”
偏頭看過來時,少年問,跟約定一樣,“怎樣?要不要一起?”
……
勾起的意念支持了藍願這麼多年,甚至當初被瘋批的父親傷害,連同自己的妹妹也跟著遭了殃,以為人生不過如此。
然則,因他的一句:【一起征服T台。】
似乎曾經受到了傷害,都微不足道。
藍願上前幾步,目不轉睛盯著他,“不是說過,將來也要一起征服T台,你看,我這些年在國外,我一直都沒放棄。我有好好在改正。”
“我會放了陸笙,我保證不動她一根寒毛——”
“我甚至可以不計較當初蘇硯遲捅我的那一刀,隻要你肯回來,隻要你不放棄——”
“還有阿嫵,阿嫵的設計天賦你也是知道的——”
“隻要你回來,我們三個就能——”
後來像是壓低了聲音,也或者是她腦殼確實痛得厲害,不知是不是藥效沒過,龐大的睡意襲來,她沒再能聽到藍願說了什麼。
記憶就像是拚圖。
零零落落。
下一幕就又轉向了彆處。
台階不高,被人攔了柵欄,手腕跟腳腕被鬆開,膠帶纏的緊,肌膚淤血,隱隱發青。
陸笙站在台階上,少年突然衝她伸手,陸笙抬眸看他,少年手腕上的小櫻桃吊墜晃晃悠悠。
“蘇硯回。”像是怕她認錯,少年主動開口。
“我知道。”
他停了下,才輕笑,“也是,你從小就能分出我們。”
陸笙沒在意,隻是問,“我為什麼會在這兒?那個瘋子又是誰?為什麼會是你過來?硯硯呢?硯硯有沒有事兒?那個瘋子說的被硯硯捅了一刀又是怎麼回事?”
她劈裡啪啦問了一堆,他一個沒答。
末了,他衝她伸手,“先跳。等出去了再告訴你。”
“?”
也是,現在確實不是交談的好時候。
陸笙平素任性,在大是大非上頭卻從不含糊,估摸了一下臺階高度,確實對於她來說有點難度。
思及此,她也沒矯情,大大方方把手遞給他。
跳下臺階。
她回頭,瞧見那個瘋批青年正掙脫束縛。
荒廢的別墅區雜草叢生,兜兜繞繞,像個龐大的迷宮。
她提步欲走,卻發現少年根本沒動。
“你不走麼?”
少年聞言愣了下,才回:“我不能走。”
“為什麼?”
少年附在暗處,望著不遠處掙紮起身的男人,良久,才輕笑道:“就算是個瘋批,畢竟也是她唯一的親人。”
“真犯蠢事了,她很可能會——”
沒說完,爾後,他語帶玩味回她:“就算哭,也隻能為我一個人哭。”
她???
指的誰?
然而,並沒有給她多餘思考的時間,瘋批青年已經追了過來,“蘇硯回!你騙我!你竟然騙我——”
歇斯底裡的聲音,恐怖又駭人。
“我不會放過你們!絕不——”
聲音由遠及近。
陸笙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說不怕是假的。
拿了自己的手機遞給她,蘇再說,“我開了定位,不出意外,你的硯硯已經就在這個區域,出了門你就沿著地圖走,不要回頭。”
陸笙接過手機,又聽他說,“密碼是——”
手機卻在這時突然響了,清脆的鈴聲回蕩在靜謐的空間,立刻給藍願提供了尋找方向。
陸笙手忙腳亂按了下,手機接通,傳來蘇臨冷漠得幾乎能凍死人的聲音,“笙笙在哪兒?”
猝不及防聽到蘇臨的聲音,堅強了許久的陸笙,這會兒不知怎麼了,眼眶瞬間紅了。
吸了吸鼻尖,她低聲喊他,“小哥哥。”
“笙笙?”
“是我。”
蘇臨握著手機,地圖上的定位越來越近,心底縱然著急,卻又怕她擔心,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出慌亂。
深呼吸一口氣,蘇臨儘量放柔聲音,“你乖,我們像小時候一樣做個遊戲,你數十下,數到十,我一定會找到你,我發誓。”
對他的話向來深信不疑。
陸笙揉了揉眼睛,重重點頭,“我一點都不怕,真的。”
眼淚“吧嗒”地砸在手機螢幕,她迅速抹掉,聲音裡帶著哽咽,“我知道小哥哥一定會來救我。”
“我等著硯——”
“轟——”
通訊在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中,灰飛煙滅。
陸笙也在爆炸聲中驟然睜開雙眼。
頭頂的燈亮得晃眼,鼻息間是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
“醒了?”
有人說話,很熟悉的聲音。
陸笙丟失的意識一點點找回,偏頭看過去,入目所及是年輕男人發尾處招搖的小櫻桃。
跟蘇臨一模一樣的臉。
氣質卻迥然不同?。
“喝水麼?”蘇再遞水過去,陸笙沒接,意識回籠後,想起什麼,她低聲問他,“硯硯呢?”
蘇再指了指一旁的病床,偏頭微笑,“睡得比你還沉。”
陸笙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病床上,蘇臨雙眸緊閉,臉色慘白,濃黑的眉蹙著,像是正在經曆什麼非常可怕的往事。
“我們是怎麼了?”
陸笙隻記得,有個小女孩兒拿了照片給她,她跟著蘇臨來了一棟荒蕪的別墅,想要找回丟失的記憶。
在別墅門口見著了等他們的蘇再。
他們三個一同去了某個地方。
剛到地方,都還沒來及見著邀她來的人,就聽到了爆炸聲。
再然後。
她就躺在了醫院??
看情況,並沒有受傷,隻是睡著了?
這是怎麼回事??
“一點小意外,意料之中。”蘇再慢條斯理開口,“你想起來了麼?”
陸笙點點頭,雖然也還挺模糊的,但是來龍去脈差不多?搞清楚了。
當初跟蘇臨正通著電話,那個叫藍願的青年引爆了早就埋好的炸/彈,他們幾個都挺慘的。
後來,她就住了院。
可能這段記憶太慘痛,以至於她的自我保護機能啟動,自動抹去了這段記憶。
那硯硯呢?
也是因為覺著慘痛而——
像是知道她在疑惑什麼,蘇再輕笑著替她解了疑惑,“他可能是覺著來晚一步沒能救你,懊悔又痛心,這事兒對他造成了致命性的打擊。”
“致命性的打擊——”
這麼一說,陸笙似乎聽好閨蜜黎薑提過。
說蘇臨出道前,在醫院住了很久,很瘋批的毛病,誰也靠近不得,很久才好。
是因為這個原因麼?
陸笙怔忡地想著,她不開口,蘇再也沒打擾,待了會兒,有醫生過來,蘇再跟醫生攀談著。
臨走,陸笙突然叫住他,“蘇硯回。”
“嗯?”
陸笙直視著他的眼睛,語氣認真:“關於我恢複記憶這件事,你能暫時替我保密麼?”
蘇再怔了怔,旋即領悟她的意圖。
怕是不想讓蘇臨有太多負擔。
除此之外——
上下打量了一會兒病床上的小姑娘,蘇再突然笑了,“你生他氣?”
陸笙也不瞞他,理直氣壯地點頭,“他騙我那麼久,放過我無數次鴿子,還什麼都不說自己扛,我當然生氣。”
所以她一定要狠狠地折磨他!!
等他醒來,她就對著他的臉大聲喊:再再!!!
等他親她,她也對著他喊:再再!!!
等他不可描述,她也——
氣死他!!
醋死他!!
懶得理會這對小情侶的愛恨情仇,蘇再漫不經心應聲,“你們隨意。”
“謝了。”陸笙從病床坐直身子,落落大方地衝他伸出一手,“以前,還有現在。”
蘇再瞧著這小姑娘道個謝都要這麼傲嬌,不免失笑。
放下水杯,蘇再略略彎腰,跟她像哥們一樣擊了一掌,“客氣。”
—
下午,女子監獄。
女孩子抱著書,素色旗袍勾勒著窈窕的曲線,一頭黑發不燙不染,鬆鬆垮垮虛綰了下,用一顆小櫻桃發繩綁縛。
一欄之隔。
霍叢珊雙手戴著鐐銬,笑得猙獰,“真以為你跟在硯回哥哥身邊,他就會正眼瞧你麼?”
女孩子眼神冷清地看向她。
霍叢珊目光閃爍:“你忘了麼?硯回哥哥當初為了陸笙才會去見你哥哥,如果不是陸笙,硯回哥哥也不會受傷,你就不恨陸笙麼?”
女孩子慢悠悠地挪開視線,對霍叢珊的挑釁充耳不聞。
獄警提醒時間,女孩子應聲,抱著書往走廊那頭走去。
有人來了,獄警的聲音適時響起:“蘇硯回是吧?探視時間隻有十分鐘,長話短說。”
聽到蘇再的聲音,霍叢珊陰冷的表情瞬間變得溫順起來,然則一想到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溫順褪去,轉而是鋪天蓋地的委屈與不可置信。
“我爺爺告訴我……是硯回哥哥你把我送到這裡的,這件事是真的麼?”
蘇再直視著她,不緊不慢道:“你猜。”
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他冷漠的樣子,霍叢珊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為什麼?為什麼?!硯回哥哥你知道我從小就喜歡你!我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
“我一直以為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兩家也馬上要聯姻了不是麼——”
“聯姻?”蘇再輕輕地笑,“跟你麼?”
他什麼都沒說,甚至一句重話都沒有,眉目間依舊是她熟悉的清淺笑意。
霍叢珊卻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冰窟之中,冰冷刺骨的寒意直到心底。
霍叢珊語無倫次道:“小時候……蘇爺爺跟我爺爺說過的……關於聯姻你從來沒有……沒有澄清過……”
驟然想起什麼。
霍叢珊戛然而止。
是了。
為什麼不回應?也不澄清?
不過是因為,知道她的佔有欲跟性子,與其澄清,不如讓所有的火力都衝著她來。
像是達成的共識。
旁人斷沒有再給他拉郎配的可能!!!
而等他們長大了,能夠提及婚姻時——
等等!!
藍願!!!
是他!是他故意透漏給她消息,甚至故意帶著夏嫵出現,就是想讓她妒忌的發了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別墅,照片,陸笙……
一切的一切……
隻不過是為了清除一切的障礙!!
隻因他喜歡那個從來不笑,冷得像湖水一樣的女孩子!
他要保護那個脆弱得像朵花似的女孩子!
而她就像是個傻乎乎的棋子,一頭栽進了他早就設好的局。
“你故意讓我見藍願那個瘋子,你安排人給我透露當年的事情,那些照片——”霍叢珊又驚又怕地瞪著他,牙關打顫,“你故意的——”
那些早就被封存的,她千方百計都找不到的東西。
突然出現,本就不合理。
為什麼她當初根本沒想到這一層??
硯回哥哥——
她的硯回哥哥真的有她想像的那麼乾淨無辜麼?
蘇再靜靜盯著她,一言不發。
霍叢珊雙手捧著頭,陷入癲狂,“我不相信,不是的,不是的,硯回哥哥不是這樣的!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探視時間到,霍叢珊被獄警扣著手腕帶走。
外頭下了雨,合著櫻花瓣悠悠飄落。
蘇再抬手,一瓣櫻花搖搖曳曳地落在他掌心,蘇再沉靜地櫻花瓣。
良久,蘇再合上掌心,揉碎櫻花,微微哂笑。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何況旁人。
不遠處。
女孩子撐了雨傘,透明雨傘上落了櫻花,跟她素色的旗袍相得益彰。
櫻花雨落下。
蘇再信步踱至她身邊,傘面傾斜,雨水從傘頂滾落,墜入他白色的襯衫。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
不知過了多久。
他低啞開口,“當初我是為了誰才去見的藍願,你真不知道麼?”
女孩子腳步一頓,沒回頭。
又走了一會兒。
雨傘從手中滑落,女孩子倏爾轉身,皓白的手腕勾著他的脖頸,踮起腳尖。
一瓣櫻花飄落。
女孩子柔軟的唇貼上他的,一抹淺淺的笑意也隨著這個薄如蟬翼的吻而蕩漾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下面都是甜甜的撒狗糧。
嘿呀!笙笙打算折磨硯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