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過去了, 陸笙伸出小腦袋往客廳偷瞄,腦袋剛探出,就被陸燕池按了回來, 語調輕佻,“還看?”
“……”
這事兒真丟臉丟到南極去了。
小姑娘低垂著小腦袋, 蔥白的指尖戳啊戳。
陸燕池好看的眉眼掃過小姑娘白皙的頸項, 上頭沾染著星星點點紅痕, 他來得晚,沒能跟陸染白一樣撞見大場面。
但隻憑這個,也足以腦補出一系列不可描述。
修長的指從小姑娘粉嫩的臉頰劃過, 陸燕池低頭湊近她耳邊, 語帶戲謔:“小渣女, 誰給你的膽子隨便睡男人?”
陸笙臉頰發燙, 面上卻強裝鎮定, 沒想好怎麽回他,陸燕池往客廳的方向睨了眼,輕笑道,“好睡麽?”
陸笙:“……”
“他好不好睡?”
陸笙覺得面子掛不住,伸手去捏他臉頰, 陸燕池偏頭躲開,捉住她手腕時,小姑娘喊了疼,陸燕池怔了怔,松開指腹, 才發現陸笙細白的手腕上隱隱有綁縛的痕跡。
玩這麽大麽?
禽獸麽他是?
陸燕池眼睛微微一沉,手臂卻被抱住,小姑娘的聲音猶然帶著情韻未散的啞意, 清甜的嗓音灌入耳中還挺令人浮想聯翩。
“燕燕。”
陸燕池懶懶地應聲,“嗯?”
“蘇妖精會不會有事?”
都在客廳談了這麽久了,聽不見動靜反而更慌。
若是只有她哥哥過來也就罷了,陸笙沒想到今年的生日這麽熱鬧,本來在美國出差的爸爸竟然也提前結束行程,打算陪她過十八歲生日。
好在這事兒哥哥沒跟爸爸提,不然以她爸陸焰的性子,她怕蘇妖精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陸燕池沒搭腔。
陸笙不死心,又搖了搖他手臂,開口間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難得充滿了擔憂,“哥哥會不會打死蘇妖精?”
陸燕池微笑:“不會。”沒等她高興一秒,陸燕池莞爾,“可能比打死還慘吧。”
從被陸家收養,陸燕池已經記不得自己因為離家出走這事兒,被陸染白整了多少次。
陸染白此人,最優雅的表象下,是一顆最黑的心。
陸燕池領教夠後就明白,在陸家惹誰都不能惹這人。
陸笙聽完,陷入短暫的呆滯中。
正在這時,門鈴響動,有人進了門。
陸笙率先聽到了蘇潮的聲音,痞氣中帶著無奈,像是在跟蘇臨講話,“你小子夠可以啊,人小姑娘才多大你就敢——”
“我會負責。”
“?”
蘇臨語氣很平靜,滿滿都是認真,“等笙笙到了法定年紀,我就娶她。”
蘇潮:“……”
溫時:“……”
反倒是當事人的家屬沒吭聲,半晌,才輕笑道:“娶她?”
陸染白聲音低,房間隔音好,陸笙伸長了脖子也沒能聽到陸染白說了什麽。
小腦瓜裡全是蘇臨的那句“等笙笙到了法定年紀,我就娶她。”
娶她。
娶——
小姑娘嬌俏的臉染了抹紅暈,明媚的眼睛卻不自覺彎了彎。
陸燕池垂眸打量她半晌,伸手捏了捏她滾燙的臉頰,“有沒有出息?這麽喜歡他麽?”
陸笙被噎了下。
本能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又強行止住。
這麽喜歡他麽?
嗯。
喜歡的。
感覺像是喜歡了很久很久。
雖然想不起來很多東西,但是感覺騙不了人。
陸笙素來灑脫,並不會覺得女孩子主動喜歡一個人算什麽很丟臉的事兒,反而覺得能夠義無反顧地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格外勇敢。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誰也說不準曾經喜歡的東西,下一刻還會不會那麽在乎。
想得出神,以至於忽略了周遭的一切。
門外忽地響起熟悉的聲音,冷冷清清帶著上位者的傲慢,“笙笙呢?”
陸笙呼吸一緊,一顆小心臟差點從胸腔裡跳出來。
!!!!
為什麽她爸爸突然會過來???
聽到陸焰的腳步聲,陸笙連鞋子都顧不得,從床上一躍而下跑到門口就去關門。
男人單手撐著門框,阻止了她的小動作。
陸笙定睛一瞧,傻了眼。
可能是剛從會議上趕過來,嫌熱,陸焰脫了西服,襯衫袖口折在手肘處,瞧見小女兒頂著一張爆紅的臉,陸焰靜默一秒,淡聲道:“過來。”
被人抓包,還是她最愛的男人之一。
陸笙這輩子都沒跟今天一樣尷尬到想挖個洞把自個兒埋了。
考慮到平素爸爸最疼她,小姑娘隻猶豫了一秒,沒矯情,隨即大大方方地撲過去,像隻剛出生的小奶貓一樣跟他撒嬌,“笙笙最想爸爸了,最愛爸爸。”
陸焰冷漠的臉稍稍緩和,抱緊懷裡的小姑娘,余光掃見陸笙白皙頸項上的紅痕,陸焰烏瞳微斂,眼見小姑娘眼巴巴望著他,像是生怕惹他生氣一樣。
陸焰濃眉輕斂,扣著小姑娘的小腦袋摁在懷裡,末了,也沒忍心苛責,只是問,“生日開心麽?”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陸笙卻聽懂了。
大概是信守承諾,答應過她,等她滿十八歲就讓她做主自己的人生。
埋首在他懷裡,小姑娘聲細如蚊回他,“開心的。”
陸焰盯著小姑娘細白的手腕,聲音冷清,“被欺負了?”
怕他一言不合把蘇臨打死,陸笙忙道:“我是爸爸的女兒,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兒,誰能欺負我?”
陸焰沒搭腔。
陸笙悄悄打量著他冷漠的臉,沒什麽底氣地解釋,“那爸爸跟哥哥說了呀,不聽話就睡服,那我就是……呃……就是……”
陸焰輕飄飄發問,“就是什麽?”
小姑娘的氣勢瞬間矮了下去,“……就是睡服了唄。”
陸焰嘴角微勾,掃了眼蘇臨,突然有種女大不中留的心酸感。
從小養到大的,走哪兒帶哪兒,當眼珠子一樣疼愛的小女兒,轉眼間就已成人,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屬於別人。
這種滋味兒,說真的挺不爽。
但女兒喜歡。
打小就喜歡的人,即使想不起來了,卻在重逢時,再度挪不開視線。
有些話不方便他說,怕小姑娘尷尬,陸焰沒問,只是牽著女兒的手,冷清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嗯,先回家。”
陸笙不太敢造次,乖乖地嗷了聲,任由他牽著自己。
等到了客廳,客廳裡只剩下汪林莞跟蘇潮,陸笙沒瞧見蘇臨,自己哥哥也不見蹤影,她剛想開口詢問,汪林莞衝她使了個眼色,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不要火上澆油。
陸笙:“………”
直到很久之後,陸笙回想起自己十八歲的生日,真覺得又好笑又荒唐。
但錯過了party的同時,卻也收獲畢生所愛。
總歸還是她賺了。
生日這個烏龍事件,以蘇臨帶著雙方家長瞞著陸笙一個人而告一段落。
當年的那場事故,蘇陸兩家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兩個失憶,一個昏迷至今才蘇醒。
小姑娘因此還得了很嚴重的應激創傷,陸家並無意讓陸笙想起太多煩惱的事兒。
這方面倒是跟蘇臨的想法不謀而合。
雙方一拍即合,決定在陸笙自個兒想起來之前,暫時瞞著蘇臨的身份,也斬斷過往的一切。
好在兜兜轉轉了一圈,兩個人又走到一塊,也算一種不圓滿的圓滿。
兩家本就關系親密,這兩個小朋友又是打小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既然互相喜歡,兩家也門當戶對。
雙方家長做了主,只等陸笙成年,就遵循孩子們的意見讓他們訂婚。
進入十月,米蘭春夏時裝周接近尾聲,因上次的變故,原本打算退圈的蘇臨答應了品牌商,在時裝周結束前會參與最後的幾場秀。
陸笙則因上次那事兒後,本以為會被家人□□一頓,哪知道回家後,誰也沒提這事兒。
倒是溫顏姐姐交代她,女孩子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兒,不過,情難自禁之時,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
陸笙雖單純,經過這事兒,也漸漸懂了所謂的“保護自己”是什麽意思。
家裡人雖然沒苛責蘇臨,倒是也沒放任。
同居這種事兒,陸笙自己暫時沒這種想法,也不太敢忤逆家人的意思。
她跟蘇臨一個在米蘭,一個在佛羅倫薩。
臨近秀末,蘇臨忙得很,兩人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
最後一場秀,為時兩天。
陸笙為此特地請了假,提前一天到了米蘭。
接待她的是蘇臨的經紀人宋飛白,宋飛白接到人,笑道:“再總剛化了妝,這會兒在後台,你看你是去貴賓室等他還是——”
小姑娘懷裡抱了隻貓,衝宋飛白擺擺手,“不用了,我去後台找他。”
走了幾步,她回頭問宋飛白,“後台是在這兒麽?”
指了指方向,宋飛白應了。
沒多久,宋飛白接了電話,快到蘇臨所在的化妝間,宋飛白跟她道了歉,示意她一直沿著這塊走就能找到地兒。
陸笙點頭道謝,布偶貓在她懷裡睡意正酣,她低頭親了親布偶貓的小腦袋,信步朝化妝間走去。
這層很安靜,沒什麽人。
過了轉角,遠遠的就聽見男人的聲音,隱約帶著威迫感,“蘇董的決定,勸您還是聽進去比較好。JK集團畢竟名聲在外,上回在休息室那事兒,雖說蘇陸兩家攔下,但難聽的傳聞依舊不少。蘇董年事已高,身體又不大好,您若是執意堅持,蘇董若動了真格——”
聲音驀地低了下去,大約是說了什麽威脅的話。
陸笙很早就聽黎薑提過模特圈的混亂,也親眼見識過JK集團旗下的男模暗戳戳地給汪林莞塞過房卡,雖然內小男模下場挺慘的,但這種事兒在圈內絕非偶然。
蘇臨跟JK集團的關系,這一大圈人都沒告訴她,問了汪林莞也是含糊其辭。
眼下一聽這個男人講話挺不客氣,一口一個蘇董,什麽動了真格。
在JK能被稱為蘇董的,約莫就是JK的董事長蘇元正了。
這位都能當她爺爺的蘇董,在圈裡是出了名的浪蕩,年輕時就風流債一堆,燕燕就是他風流債裡的小可憐。
因為陸燕池的緣故,陸笙對蘇元正一直沒什麽好感,這會兒一聽男人提起蘇元正,又用這種語氣跟蘇臨講話。
陸笙的心頭火瞬間燒了三丈高。
推開休息室的門,陸笙抱著貓咪衝著男人就是一聲嬌喝,“喂,你誰?拿開你的髒手!誰準你對我男朋友動手動腳?”
蘇臨沒想到陸笙會過來找他,也不知道她站在那裡多久了,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怔愣間,小姑娘已然把懷裡的貓咪塞給他,蘇臨不及開口,只聽“啪”地一聲,男人臉上不偏不倚挨了一巴掌的同時,在場的幾個人都愣住了,不約而同看向始作俑者。
冷不丁被甩了一個耳光的男人捂住臉,不可置信地瞪著陸笙,隨後,看向蘇臨,懵逼開口:“小蘇——”
“總”字在觸及蘇臨警告的眼神之後,被迫吞進了肚子裡。
重新將懵逼的視線落在陸笙身上,這會兒,小姑娘小嘴叭叭中英夾雜著給他懟得體無完膚。
他在集團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直深受蘇元正賞識。
但他也明白,蘇元正畢竟年歲已高,年後很可能就會退居幕後,JK集團終究會交給二代三代。
這些人裡頭,他誰也惹不起。
眼見蘇臨漆黑深邃的眼睛裡警告意味兒滿滿,男人隻好打落牙齒和血吞,任由陸笙給他罵的狗血淋頭。
甭說蘇家的二代三代,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他也自問惹不起。
幸而在他們家太子爺的斡旋之下,朝陽陸家這個小公主沒再動手,臨走前,小姑娘還嬌聲警告他,“以後再動我的人,就不是一巴掌這麽簡單了,懂麽?”
男人:“……”
等蘇元正派來的幾個助理走遠,蘇臨長舒一口氣,俯身過去,連人帶貓將她擁在懷裡,“你怎麽來了?”
陸笙埋首在他懷裡,淡淡的古龍水味道混合著獨屬他的氣息,好聞的很。
聽他這麽問,陸笙理所當然回他,“我想你啊。”
太過熟悉的措辭,令蘇臨一時間沒能緩過。
陸笙在他懷裡蹭了蹭,“那你呢?硯硯你想不想我?”
他沒搭腔。
陸笙不太開心,才想抬頭問他,蘇臨已然低頭吻下去,一個灼熱的吻回答了她所有的問題。
親著親著。
像是不滿足般,扣著她腦後,強迫她張嘴。
“等——”她懷裡還抱著貓,他親得激烈,她連呼吸都難以維持,“……唔……貓咪……”
不知被他碰到了哪裡,她突然“呀”了聲,懷裡的貓咪躥了出來,躲在角落裡偷窺。
手心抵在他胸口,她堪堪開口,“別——”
蘇臨卻在這時松開她,陸笙總算搶回了屬於自己的稀薄空氣。
意亂情迷地喘/息著,就覺著他薄涼的唇在她唇上一下又一下輕啄,勾引著,蠱惑著。
陸笙最耐不住他這種若有似無的勾纏,分開了那麽久,格外想他。
索性就踮起腳尖,揚起明豔的小臉跟他接吻。
良久後。
久到她已經不知今夕何夕。
就聽他在她唇上沙啞呢喃,“笙笙。”
她昏昏沉沉應聲,“……幹嘛?”
隨後。
又是一個吻落下來。
重重的。
帶著數不盡的深情。
“最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