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話音剛落，空氣一下子凝滯了。

　季未然呆呆地頓在原地，懷疑自己剛剛產生了錯覺。

　他怔愣地看著封老，眨了眨眼。

　封老笑了笑，打趣道：“怎麽了然然，高興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季未然：……？

　！

　為什麽會這樣！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季未然徹底迷茫了。

　眾人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

　寧玨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封老。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大驚失色地睜大了眼，聲音發顫地道：“封爺爺！”

　“嗯？”封老目光疑惑地落在他的身上，隨即像是恍然般地“哦”了一聲。

　頗有些感慨地道：“小玨啊，之前你和爺爺說的時候爺爺還不怎麽相信，可是真沒想到。”

　封老說著，嗔怪似的看了一眼封澈：“這小子還真的把人給我帶回來了。”

　不，事情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寧玨不願相信地搖了搖頭。

　“我一把老骨頭了，其實本來就不應該插手你們小輩的事，只是這臭小子一直不讓我省心，我總想著，如果他身邊真的能有個人管管他，讓他心裡有了牽掛，可能他就不會那麽倔了。”

　封老的話意有所指，封澈靜靜地坐在那裡，依舊是那副冷峻的模樣，並沒有接話。

　“唉老了老了，不摻和你們年輕人的事了。”封老擺擺手，說道：“小玨啊，既然你早就想通，決定退出，爺爺就尊重你的意思。”

　“也多虧了你，不然我真成了罪人了。”封老說完，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目光欣慰地看向季未然和封澈。

　不愧是我封家的孫子，眼光不錯。

　封老挑挑眉。

　“我……”寧玨臉色慘白如紙，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余浩在一旁憤憤地撂下了筷子。

　這個老東西，正話反話都讓他說了，這還讓他們怎麽說？！

　真是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簡直就是個老狐狸！

　“來，今天高興，給我倒杯酒來！”封老紅光滿面地說道。

　封澈皺了皺眉，說：“爺爺，醫生囑咐您——”

　“嘖，我就喝一杯，能有什麽事？”封老佯怒。

　“……”封澈拿他沒辦法，隻好讓了一步：“只能一杯。”

　“聽你的。”封老開心得像個小孩子。

　管家拿來了紅酒，封老咂了一口，滿足地歎了口氣，這個生日終於是圓滿了。

　季未然愣愣地聽他們說完，看著主角受那副難過的樣子，隻感覺自己也完了。

　他把飯碗放下，著急道：“爺爺，您就這麽……”

　“對了，以後有時間多來爺爺這裡坐坐，”封老交代，還不忘道：“別忘了把烏龜也帶來，我不要你的，就是看看。”

　封老說完，又開心地喝了口酒。

　“……”

　老爺子該不會是因為惦記小烏龜所以才這麽說的吧？！

　季未然覺得事情越來越向著魔幻的方向發展了。

　封澈又剝完了一隻蝦，遞到季未然嘴邊：“張嘴。”

　“啊——”季未然下意識張嘴，等吃到肚子裡才反應過來。

　？？？

　你又來添什麽亂！

　封澈看著氣鼓鼓瞪著自己的季未然，疑惑地皺了皺眉，問：“不好吃嗎？”

　季未然：……

　氣死我吧qaq

　一頓飯終於吃完。

　封老侃侃而談，似乎很久沒有這麽高興過了，興奮勁兒過去後也累了，打算回房間休息。

　“哦對了，臭小子和我來一下。”

　封澈看了一眼季未然，說：“好。”

　季未然整個晚上都如坐針氈，兩人離開後，終於松了口氣。

　他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

　臥室內。

　封澈沒有隱瞞，把調查到的事情都如實告訴了封老。

　“竟然是這樣？”封老眉頭緊皺，“原來還有這麽多事我都不知道。”

　他輕歎一口氣：“這孩子還真的挺可憐的，身邊也沒個親人，被人欺負了都沒處訴苦。”

　封澈想到那晚發生的事，眸光冷了冷。

　“你可別欺負他，知道了嗎？”封老叮囑。

　封澈回過神，淡淡道：“不會。”

　封老了解他的個性，不過還是忍不住提點：“然然還小，這兩天還接二連三發生這麽多事，心裡肯定委屈。”

　“可能會有做得過一些的地方，不過他心思單純，也沒壞心，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鬧一鬧都是正常的。”

　封澈點點頭，鄭重地道：“我知道了，爺爺。”

　封老笑了笑：“不過這小崽子也是個機靈的，應該不會讓自己吃虧。”

　封澈挑挑眉，眼前浮現出季未然的臉，冰冷的目光不自覺柔和了下來。

　·

　寧玨臉色灰敗，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自信。

　他不明白為什麽，封老竟然真的可以放棄他而選擇季未然。

　季未然到底贏在了哪裡？

　寧玨大腦一片空白，所以等他找到季未然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和小說中那些無能狂怒的配角沒什麽兩樣。

　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他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放棄了最後一絲體面和自尊，隻想弄清楚一個答案。

　花園裡。

　此時天已經黑了，濃墨般的夜空中稀稀疏疏地掛著幾顆星星，盛開的桂花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一道略帶受傷的聲音驀然打破花園的靜謐。

　“你真的喜歡封澈嗎？”寧玨問。

　季未然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急得快哭了。

　他能說不嗎？

　不能！

　就在這時，季未然耳朵一動，忽然聽到了幾聲腳步聲，正在往他們這邊走。

　寧玨並沒有發覺，還在等著他的答案：“我已經輸給你了，現在我隻想聽你的實話。”

　季未然福至心靈，一下子有了主意。

　封老聽到花園的動靜，腳步一頓，揮揮手讓兩人停了下來。

　封澈視線落在季未然的身上。

　余浩跟在後面，剛才封老說要出來賞賞月，他沒辦法只能客隨主便跟著出來了，一個破月亮有什麽好看的。

　此時看到季未然，他更煩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寧玨哥哥，我和封哥哥在一起……你生氣了嗎？”季未然小心翼翼地看著寧玨。

　寧玨自嘲一笑：“我有資格生氣嗎？”

　少年有些落寞地垂下眼，輕輕咬著唇，一副卑微到塵埃裡的模樣。

　“對不起啊寧玨哥哥，可我真的很喜歡封哥哥，如果真的讓你這麽不開心，那我……”

　“那你怎麽樣？”寧玨心裡竟然升起一絲希望。

　半晌，季未然像是下足了決心，倔強地抬起頭，鄭重其事地道：“那我也不能把封哥哥讓給你。”

　封老聽著他的話，眉梢輕輕一挑。

　寧玨：“……”

　“我知道，你比我好看，比我有錢，比我懂事，比我討人喜歡……”

　季未然哽咽著開口，聲音越來越難過。

　“我哪裡都比不上你，你那麽有魅力，我在你面前總是特別自卑。”

　“你到底想說什麽？”寧玨不耐煩地看著他。

　被他一嚇，季未然哭聲漸漸大了起來：“可是我也想像你一樣討人喜歡啊，但我做不到……”

　哭著哭著還打了個哭嗝：“我覺得自己好失敗啊嗚嗚嗚。”

　他哭得抽抽搭搭的，寧玨有些火大，眉頭深深蹙了起來。

　“你哭什麽？好像我欺負你了一樣。”

　季未然立刻止住哭聲，用力地搖搖頭，壓下口中的嗚咽，顫聲說：“沒有，寧玨哥哥沒有欺負我，我不哭了。”

　淚珠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月光下，少年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動物，聽話地忍住哭聲，又乖又讓人心疼。

　寧玨輕呵一聲，一點都不相信他的話：“這裡沒有別人，你還要繼續裝嗎？”

　忽然，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寧玨一愣，轉頭看去。

　“爺爺……”

　封老他們顯然已經全都聽到了。

　想到剛剛自己那樣的語氣，寧玨忽然有些心虛。

　季未然擦擦眼淚。

　收工！

　“封哥哥！”季未然像是終於等到了救星，顛顛地跑過去，一把抱住封澈的胳膊就不撒手。

　然後轉過頭，臉上完全不見剛剛又乖又怕的表情，氣哼哼地道：“封哥哥，他欺負我！”

　“……？”

　寧玨震驚地抬頭，被季未然這招打得措手不及。

　封老他們已經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了，季未然是傻的嗎？要這樣顛倒黑白？

　明明剛剛那副可憐樣子才是對他最有利的。

　寧玨忽然發現自己搞不清楚狀況了。

　溫軟的觸感驀地貼近，封澈低頭看了看掛在自己身上的人。

　少年臉蛋白淨，此時微微嘟著嘴，眼神凶巴巴的，像極了一隻被侵犯領地的貓咪，張牙舞爪地想要把人嚇唬走。

　看不出凶，倒是萌得人有些心顫。

　封澈眸色一暗，抬起頭，視線冷淡地掃向寧玨，明知故問：“怎麽了？”

　季未然張了張嘴，眼睛飛快眨著，像是現想著說辭，半天才哼了一聲：“寧玨哥哥說我配不上你。”

　封老原本板著臉，聞言抽了抽嘴角，差點破功。

　這小崽子看起來機靈，可是真沒有心機，這麽幼稚的手段也好意思用。

　“他還說我醜，說我什麽都不會做，沒人會喜歡我。”季未然越說聲音越小，難受得快哭了，眼淚汪汪地看向封澈。

　“封哥哥，我真的這麽糟糕嗎？”

　余浩斜眼看著季未然，心裡一陣冷笑。

　都好好看看吧，這回你們終於能知道季未然是個什麽品種的綠茶了！

　封老嚴肅道：“然然，到底怎麽了？好好說。”

　余浩；“？”

　剛才我們不是都聽見了嗎？

　季未然緊緊抱著封澈的胳膊不撒手，有些難過地說：“我以為寧玨哥哥是真的很喜歡我，他還給我削蘋果吃呢。”

　少年的聲音軟綿綿的，帶著一股可憐巴巴的語氣，聽起來不自覺就讓人跟著心軟。

　“……可是他剛剛竟然嚇唬我！”季未然嘴巴一癟，“封爺爺你們給我做主好不好，我好害怕。”

　說完，揚起頭眼睛亮亮地看著封澈。

　“你——！”寧玨差點氣笑了。

　“我問心無愧。”他面色冷淡地說。

　看來老天還是向著他的，給了他這個機會，季未然恐怕還不知道自己這麽蠢，白白把機會給了他。

　那他只能承了他的好意了。

　封澈眯了眯眼，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寧玨，半天沒有說話。

　清冷的月光灑在封澈那張完美無缺的側臉上，銀灰色的瞳孔裡倒映著寧玨單薄的身影，從季未然的角度看過去，他的目光很深很深，裡面是季未然看不懂的情緒。

　季未然只能繼續拱火：“我才是問心無愧呢。”

　“你就是嫉妒我有封哥哥，是不是接下來還想害得我們分手？哼，這回就讓封爺爺他們看看你的真面目，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季未然小嘴叭叭著化身惡毒男配，越說越起勁。

　“封哥哥，我不想再看到他。”

　“還有他！”季未然扭頭瞪著余浩，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揚了揚下巴：“你們都是壞人，我才不要和你們玩。”

　少年俊俏的眉眼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和純澈，喜怒都寫在臉上，鼓鼓的臉頰像隻小倉鼠，卻萌而不自知。

　余浩：？？？

　季未然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向封澈，單純地道：“封哥哥，把他們都趕出去好不好？”

　終於一口氣全都說完，季未然手上不自覺用了力。

　太尬了太尬了，我也太做作了吧！

　季未然忍不住在心裡哭唧唧。

　為了當好這個降智的惡毒炮灰，他真是豁出去了。

　你們快給我爭點氣！

　季未然一臉希冀地看著封澈，又看了看封老。

　余浩盯著他那張又委屈又囂張的臉，差點咬碎了牙。

　媽的！

　他氣得聲音都打顫，看向封老：“封爺爺，這回你都看清楚了吧？這就是個賤人！”

　“你才是。”季未然咻地一下探出腦袋，說完還略略略的伸了伸舌頭。

　他親昵地抱著封澈的胳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差點氣得余浩原地爆炸。

　“季未然，你不知道吧？你剛剛和表哥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

　“什、什麽？”剛剛還特別神氣的少年一下子慌了神，有些害怕地求饒：“封哥哥……”

　余浩看著他緊張的神色，終於痛痛快快出了一口惡氣。

　“封爺爺，您都聽到了吧？”

　他就不信，這次季未然還能翻得了身，真仗著封澈的喜歡就肆無忌憚，翻車了怪誰？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

　封老點點頭，歎了口氣：“聽到了。”

　寧玨心裡瞬間升起了希望，一瞬不瞬地看著封老。

　封老看了看季未然，又看了看寧玨，目光沉了下來。

　“小玨，你讓我很失望。”

　季未然：？？？

　余浩：？？？

　“爺爺？”寧玨震驚地睜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封老。

　他語無倫次地為自己辯解：“不是的爺爺，事情真的不是他說的那樣，剛剛我沒有——”

　“好了。”封老抬手打斷，看了一眼封澈，語氣毋庸置疑：“我累了，你看著辦吧。”

　說完，被一旁的管家攙進了屋裡。

　寧玨的臉色徹底白了下來。

　封澈撩起眼皮，淡漠地掃了余浩和寧玨一眼：“怎麽，沒聽見然然說的嗎？”

　“……？”季未然還沒從剛剛的懵逼中反應過來。

　封澈薄唇微啟，眯眼看了看兩人，冰冷的聲音將寧玨的美夢徹底打碎。

　“滾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季未然：？？？氣哭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