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想過自己房間裡還藏著人, 沈裴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
盡管築基後的修士早已免去了吃飯睡覺洗澡之類的欲求,可在沈裴眼裡,這些充滿儀式感的事, 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熱水的高度剛剛好可以沒過胸口,抬手抽掉固定玉冠的發簪,青年烏發披散,遮住奶白的肩背,猶如最上好的綢緞。
右臂輕輕探出浴桶邊緣,他指尖微松,任由發冠跌在堆疊的衣衫上,骨碌骨碌地打了幾個轉兒。
直到宿主外袍墜地才發現屋內波動的另一道氣息, 0049瞧著眼前自動開啟的馬賽克, 十分糾結地伸爪捂臉:
怎麽辦,雖說沒能察覺到那位的存在確實是它的失職,但如果現在告訴沈裴實情, 對方難保不會浪得更加厲害。
不、不是難保。
是一定。
讓宿主堅守和諧真的好難。
相當委婉地,0049無聲敲字:【大白天的,沒事脫什麽衣服?】
【誰家洗澡不脫衣服?】誤以為0049又在為了那紙和諧守則找自己的茬, 沈裴眯眼,毫不客氣地回懟過去, 【有本事你給我拎出一個瞧瞧?】
窗戶關著、屏風擋著,房間裡就他自己,悄咪咪地泡個澡怎麽了?
他又沒直接當著某人的面脫。
好懸沒一口氣噎死的0049:……這算是毒奶Flag嗎?
屋子裡真有那位的氣息啊!會動,活的!感覺上還半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垂在身側的左手微微抬起, 玄逸脊背僵硬地站在角落,指尖飛速掐訣,仿佛是在推演什麽天機。
因得位置問題, 從他的角度看去,恰巧可以看到那堆胡亂丟在地上的衣物,還有屏風後半露半掩的青年。
修真者耳聰目明,記憶力更是絕佳,哪怕玄逸沒有刻意回想,眼前也會浮現出青年那身細軟矜貴的皮肉、雪鑄玉砌的脊梁、還有尾椎下飽滿而翹挺的……
啪嗒。
浮於空中的三枚銅錢隨著卦主心神的波動慢慢跌回男人手背,玄逸低頭蹙眉,實在不明白他一直落在長春峰的機緣,為何會突然移到了沈裴身上。
沈裴,沈裴。
一個來歷過往都很清白的年輕小輩,哪裡能與自己這種“萬年老祖宗”的記憶有關?
還是說因他剛剛動了凡心,這卦根本做不得數?
冥冥中的預感來得莫名其妙,玄逸明知自己這時候應該盡快離開才合禮數,但他終究還是抿唇收了銅錢,重新摸出了個嵌著玉珠的卦盤。
推演一道,靈感緣法往往稍縱即逝,既然最終結果與沈裴有關,那他當然要呆在離對方更近的地方盡快卜算才行。
而屏風後悠悠泡澡的青年,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嘩啦一聲起身,赤足邁出浴桶,隨意披了件嶄新的內衫,彎腰在原本的那堆衣物裡翻來翻去。
“香膏呢?我的香膏哪去了?”
聽到對方自言自語地小聲抱怨,玄逸虛虛瞧了眼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的白衣青年,也沒換地方,便重新將心神投回卦盤。
——反正他所在的角落偏僻得很,以沈裴的性格,絕不會把香膏放在這種地方。
怎奈世事難料,就在那只有巴掌大小、卻好似承載了整個星河的卦盤胡亂糾纏成一團時,那顆躺在陰陽遊魚間的玉珠,忽地無風自動,骨碌碌地越過所有異象,直直地滾到了卦盤邊緣。
下意識地順著玉珠所指的方向看去,玄逸抬頭,立時撞進一雙水潤的黑眸。
因得是臨時用來遮羞的內衫,青年的前襟稍稍敞開,腰帶也隻隨便系著,真絲的布料更是早已被水打濕,緊緊貼著身體,欲透未透,勾勒出其下起伏有致的曲線。
清亮的瞳仁裡沒有映出任何人影,可青年卻像篤定眼前有什麽存在一般,緩緩邁步,手指盲人似的向前摸索:
“師叔?”
玄逸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許是非常確信自己的猜測、又許是相信自己呼喚的那人沒有惡意,白衣青年隻把它當成一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眉宇間沒有擔心害怕,甚至還隱隱約約帶了些笑。
天真柔軟,毫無防備。
透明的水珠順著發尾一顆顆墜落,又被承受不住更多水份的真絲拋棄,濕噠噠地順著青年的身體蜿蜒而下。
如同一隻勾魂攝魄的妖精,他循著記憶裡的身高差,微微仰著頭,肆意露出自己的鎖骨與喉結,引得觀者惡念滋生,隻想背棄那份單純的信任、咬上青年天鵝般的頸子,縱情破壞這份脆弱的美。
魔障。
腦海裡瞬間湧現出無數不可言說的畫面,玄逸狠狠咬了下舌尖,總算用血腥味驅散了那些混沌的惡意。
彼時,青年的手已經順利摸到了他的袖口,由於沒法用眼睛丈量、又懶得一點點試探,沈裴乾脆憑感覺向前一抓,正巧握住了男人端著卦盤的手。
指節相碰,肌膚相親,直到這時,玄逸才發現,對方手裡正握著那塊最初他丟給玄清的玉佩,暗戳戳地向內輸送靈力。
“我聽到銅錢跌落的聲音了。”眼見男人一點一點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身形,白衣青年得意地挑挑眉梢,反客為主,絲毫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所以什麽披衣服找香膏,都是他為了拿玉佩尋人做的掩護。
敏銳注意到對方手中卦盤的玄妙,他彎彎腰,難掩好奇地湊近了些:“師叔在算什麽?這玉珠又為何會指著我?”
領口松垮,青年稍一俯身,便能叫人瞧見某些本該被妥善遮掩的風光。
尤其是站在玄逸所處的角度,他甚至能輕易看到那片雪白上點綴的、兩朵紅果果的花苞。
很清楚這“命盤”上的白玉珠裡藏著自己的心頭血、絕不會隨便亂晃,尚未想通個中緣由的玄逸隻得定了定神,含糊地一語帶過:“沒什麽。”
“你拽著我,就把它弄歪了。”
原本還沒覺得自己抓住對方、防止對方逃跑的行為有什麽不對,可經男人這麽一說,白衣青年耳根突然就有點熱。
匆匆忙忙地松開五指,他後退一步,正要問問還有沒有什麽辦法補救,卻見男人收了卦盤,抬腳緊跟一步。
“別動,”輕飄飄地一個眼神將青年定在原地,玄逸隨心而動,自然而然地去整理對方領口,“多大的人了,你平時都是這麽穿衣服的?”
體質各異,男人指腹雖沒什麽薄繭,卻仍比沈裴自己的粗礪些,溫度偏高,有意無意地拂過頸側,直叫他輕輕打了個哆嗦。
心底叫囂的野獸終於如願嘗到了一口屬於小獵物的滋味,玄逸不動聲色:“癢?”
籠罩在男人影子裡的青年搖了搖頭。
自打出生起就沒受過如此親昵的對待,他明顯是有些無措,卻又顧及著對方是難得柔軟的師叔,乖乖地沒敢躲開。
直到那雙手環在他腰間、拿起那條松松垮垮的腰帶,青年才怕癢似的避了一下:“我自己來。”
“等會兒,”濕潤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終於慢半拍地醒神,抬頭瞪圓了一雙漂亮的鳳眼,“穿什麽穿,這衣服還是濕著的呢!”
施施然退後半步,玄逸表情無辜:“我忘了。”
或者說,他覺得這件真絲內衫,濕透了才更好看。
“你們這些長在深山裡的老前輩就不能學學凡世的規矩嗎?”沒大沒小地碎碎念兩句,青年掐訣將衣服烘乾,“明明上次在湯池時還記得來著。”
慢慢撚了撚方才一路從後頸遊走到青年腰間的指腹,玄逸並未應聲,隻默默掃了眼那恢復如常的命盤,無論再如何輸進靈氣,都沒能讓那白玉珠發生滾動。
仿若先前種種,僅僅是錯覺或一場幻境。
所以說,白玉珠的異動,其實是因為沈裴的衣衫不整?
原來他的命盤竟如此好色?
約莫是感應到了主人心底的嫌棄,那藏有整個星空的玄色卦盤,突然光彩暗淡,抗議般地在男人手裡掙扎了兩下。
捕捉到空氣中的細微震顫,回到屏風後換衣服的青年探出頭來:“師叔?”
“無妨。”確定自己的思維沒有受到卜算結果的影響,玄逸坐在桌前,定定瞧著青年藏在屏風後的影子。
他對沈裴動了欲念。
哪怕只有短短幾息,玄逸也必須承認,沈裴在自己眼中,已經不能再當做單純的師侄來看。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男人一絲一縷地剖析著自己心底的“魔障”,表情卻淡定得很:
食色性也,特別是像青年這樣明豔鮮活的美人,本身就是一種絕頂的誘惑;
但同樣的,對天道的探索和對飛升的追求也是一種誘惑,玄逸並非無情道修士,更不講究克制苦修那一套,只要能將**掌控在合理范圍內,這世間種種,便都沒法影響他的心境。
此時此刻,沈裴在他看來,就是這樣一種可控的**。
既不違心疏遠,也不越過雷池,如此一來,饒是魔障未破,表面上,他們依然能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師叔師侄。
“下次若想沐浴,不必這般鬼祟,”掃淨靈台塵埃,玄逸神色一松,輕勾薄唇,“你我都是男人……”
“往後、隨著性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