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小世界, 北域,雲州境內。
因為蓮華秘境開放的日期並無精確的規律可言,僅能圈定在十月下旬的某一天, 所以,不善卜算的沈裴便帶領弟子早早出發, 提前在離秘境最近的滄瀾城落腳。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周邊城鎮挑選弟子,修真者的存在, 對凡世而言早已不是秘密,近百年來,滄瀾城作為大比期間接待各派精英的落腳點,除開世代定居於此的普通人,還有許多無門無派的閑散修士。
十月下旬, 北域的天氣愈發寒涼,順利遞了縹緲道宗的牌子進城, 沈裴帶隊直奔客棧而去, 耳邊還有離朱的嘰嘰喳喳:“師兄師兄?聽說滄瀾城的主人是位合體期修士?”
非常理解小鳳凰第一次出門的興奮, 沈裴點點頭:“的確如此。”
蓮華秘境大比,好歹也是修真界十年一度的盛事,各派精英長老齊聚於此, 若沒有個修為夠高的鎮場面, 天知道會鬧出什麽亂子。
但依照剛剛進城時平淡如常的情況來看, 這位滄瀾城城主,恐怕還沒有發現他家便宜師叔的身份。
歷屆大比從未缺席,無需預訂, 滄瀾城最大的客棧自然會為縹緲道宗留出一層房間, 只是今年的隊伍裡多了個玄逸, 分到最後, 便好巧不巧地少了個空位。
十三人的隊伍,十名參加大比的弟子皆兩兩一間,僅有沈裴和虞寒洲兩位隨行長老,照例分到了單獨的客房。
虛虛瞥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一眼,沈裴本想“趁火打劫”,順勢來個甜蜜同寢,未成想,對方竟像入定了一般,連個眼神都沒有回應。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沈裴喃喃:【……他最近是在躲我嗎?】
盡管這一路上兩人還是如約定般地同行,可他明顯感覺到對方更寡言了些,時常走神,遊離於大部隊周圍,像是在逃避什麽似的。
到底哪裡出了錯?難道是他睡夢中說了什麽虎狼之詞?
素來沒有勉強他人的愛好,白衣青年神色雖有些茫然,卻還是決定順著師叔的心意分配。
誰料還未等他開口,生性耿直的虞寒洲就主動跳了出來:“前輩身份尊貴,自然要獨住一間,還是我和沈裴擠一擠吧。”
低頭不見抬頭見,虞長老和沈師兄始於劍道的糾葛,縹緲道宗眾人自是早有耳聞,一聽到這話,以離朱為首的幾名弟子當即便偷偷交換了數次眼風,只差沒“哇哦”一句出聲起哄。
清楚虞寒洲所求的合籍、無非把他帶回山裡日日比劍,內心坦蕩的沈裴張了張口,剛要應下,便被人封了聲音。
“親疏有別,還是我與師侄住在一處比較妥當,”對外始終是一副君子端方的做派,玄逸偏頭看向虞寒洲,仿佛真在詢問,“如此安排,你可有異議?”
原本就沒有往其他方向多想,聽到正主提出解決方案的虞寒洲搖搖頭,態度相當配合,全然沒發現自己錯過了怎樣的機會。
人小鬼大的離朱幽幽歎了口氣:“怪不得……”
怪不得虞長老一直沒能追到沈師兄,這反應、這情商,簡直活生生一顆榆木腦袋。
直到進了房間才被解除禁製,白衣青年連坐都沒坐,擺明了是在生氣的架勢。
隨意設了一個隔音屏障,他雙手抱臂,蹙著眉問:“師叔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施施然拂開衣擺在桌前坐好,玄逸面不改色,放緩語速,意有所指,“答應一個想與你合籍的男修同房,師侄又是什麽意思?”
正兒八經的合籍雙修在正道眼中實乃平常,多少對此事有些了解,白衣青年耳尖倏地漲紅,羞惱交加,偏還要嘴硬地反駁:“師叔多慮了,虞寒洲絕對不會做逾矩的事。”
——頂多就是拉著他聊一整晚的劍招。
“絕不會逾矩?”似是覺得青年的話幼稚且好笑,玄逸抬眸,唇角是上揚的弧度,握著茶杯的指尖卻用力到泛白,“你就這麽信他?”
信一個早早覬覦你的男人?
隱約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話,白衣青年嘴上沒停,音量卻無意識地放輕:“劍如其人,我只是覺得……”
耳邊聲響越來越小,眼見青年說著說著就閉上了嘴,玄逸假笑著挑眉:“繼續。”
逐漸犯慫的沈浪浪:……我倒是敢。
您老的目光都快把我瞪穿了OK?
“我只是覺得師叔的教誨好像也有點道理,”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青年立刻改了話風,惦記著對方剛剛對自己施術的昏招,他雖是認慫,卻仍要昂著下巴,盡可能找補回幾分面子。“……扯平了,一人一次,功過相抵。”
周身縈繞的沉鬱飛速褪去,玄逸瞧著對方那隨時可能嚇到開溜的模樣,忽而招招手笑開,沒再給青年施壓:“來。”
上等靈茶的香味伴隨著嫋嫋的熱氣緩緩散開,嘴饞又怕冷的青年隻猶豫了一秒,便屈服於對方隱晦的示好。
抵達滄瀾城前從未考慮過與人同寢的情況,沈裴在儲物袋裡塞了許多面料各異的枕頭被褥,就是沒想到再帶張床來。
初冬的傍晚總是來得格外的快,眼見外面的天色已經擦黑,白衣青年望望屏風後的浴桶,又望望僅有一張的床榻,看上去頗有些坐立不安。
沐浴……築基過後不染凡塵,勉強還可以略過;
可要是他很想休息呢?
兩個大男人,又差著輩分,無論是同榻而眠還是一起呆在床上打坐,都顯得非常奇怪。
清楚對方平時有學著凡人睡覺的習慣,玄逸故意坐在床尾,直等到青年糾結得把臉皺成包子,這才慢悠悠起身:“過來吧。”
“床讓給你。”
萬萬沒想到今日的師叔居然如此好說話,白衣青年松了口氣,美滋滋地拿出自己用慣的玉枕錦被鋪好,飛快脫掉鞋襪鑽了進去。
月光幽微,周圍也是淺淡熟悉的安神香味,可瞧著男人端坐桌前的身影,沈裴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幾次,都沒能讓自己成功入睡:
修行之人習慣打坐,他倒不是心疼對方的腰背,只是屋子裡一直坐著個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的活物,真的很像恐怖片啊喂!
不過話說回來,這人的掌心倒是很熱。
鬼使神差地記起男人先前用手抵住自己額頭時的體溫,白衣青年小聲嘟囔了句什麽,破罐子破摔地掀開錦被:“師叔……”
“更深露重,要不、您還是上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