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避開與紅團子對視的可能, 沈浪浪一臉懵:【0049,別告訴我這是離朱。】
說好的漂亮威風小鳳凰呢?滿口雞叫哪能行?
【這這這、這好像還真是主角?】十分擬人化地揉揉眼睛,0049結結巴巴, 【他現在不應該在水裡泡著嗎?齊九朝居然能讓主角跑了?】
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已經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紅團子撲撲棱棱地翻身坐好,先是留戀地在小肥鶴腿邊蹭了蹭, 然後才連滾帶爬, 向小院主臥的方向挪去。
擔心自己變鳥爸的沈裴頓時松了口氣。
抱著中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看熱鬧心理, 他先是揮手示意小童去放齊九朝上山, 而後才轉過頭,饒有興趣地瞧著紅團子努力。
作為玄元小世界第一個飛升成仙的大能, 縱然玄逸如今使用的肉身只是當年渡劫期預留的退路,但以他的境界, 哪怕只是一縷無端下界的神魂, 都帶有最強悍精純的靈力。
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 鳳凰本身就是中極挑剔的生物, 盡管離朱只有一半血脈, 也知道往靈氣最足的地方去。
萬萬沒想到一隻混血的鳳凰幼鳥會擁有如此敏銳的嗅覺, 無意養寵的男人閉著眼, 沉心靜氣, 權當沒有聽到外面“篤篤”的啄門聲。
偏生他那名義上的師侄沒安好心, 乾脆起了身, 和那紅紅的毛團子一起敲門:“師叔?師叔,快開門呀, 有靈獸在找你呢。”
——語調輕快,嗓音帶笑,不用瞧也能想象出對方眼中的揶揄和狡黠。
說老實話, 玄逸其實並不明白眼下的場景有何趣味,但聽到青年上揚的尾音,他眉宇間的神色,突然就放松了些。
縮地成寸,他抬手開門:“何事?”
半天沒有聽到回應,白衣青年正偷偷湊近門縫向內張望,乍然來了這麽一遭,他順著慣性,差點一頭栽進人家懷裡。
而那本就踉踉蹌蹌的紅團子,更是啪嘰一聲栽倒,直接趴在了男人的靴面。
掌心抵住青年差點撞上自己胸口的額頭,男人隨意掃了眼毛團,似笑非笑:“投懷送抱,師侄倒是比它還要熱情。”
自打那日湯池一別後就沒正兒八經地說過幾回話,如今被對方抓住話頭調侃,白衣青年一時沒想到該如何反駁,隻得先噔噔噔退了三步。
“師叔還是先處理好這隻鳥吧,”額頭似乎還殘留著男人掌心偏熱的余溫,他挑挑眉,不甘示弱,“它身上好像流著人族的血。”
指不定誰就是它的便宜父親。
“嘰嘰。”仿佛是在應和青年的說辭一般,再次坐直的紅團子叫了兩聲,艱難撲扇著翅膀、努力扒住男人衣擺,吭哧吭哧向上爬去。
雙手抱臂,瞧見這幕的青年輕哼了聲,雖未說話,眼睛裡卻寫滿了“你瞧”。
“妖族向來喜歡充滿靈氣的東西,”輕拂衣擺抖落那紅團子,玄逸面不改色,慢條斯理,“倘若師侄有天能達到更高的境界,想必它也會對你更親近些。”
重生後只有化神境界的沈裴:……好氣。
明明他上輩子也是能被稱為“真人”的大乘期。
同一時刻,火急火燎追著主角定位而來的齊九朝,也終於見到了乘鶴下山的青衣小童。
只可惜長春峰位置偏僻、平日更是少接外客,無論齊九朝再怎麽暗示,那沒有眼力的胖仙鶴,依舊慢得令人心焦。
是故,等齊九朝真正來到沈裴小院的時候,他心心念念的主角離朱,早已坐在一個青袍男人手邊的桌面上,對著一堆剝好的松子啄得不亦樂乎。
迅速把劇本裡的重點角色過了一圈,沒能找到對應的齊九朝滿心疑惑:【他是誰?書上怎麽沒有記載?】
距離過近,攻略系統認出對方就是幾個月前就是讓自己失靈的存在,當即明智地閉緊了嘴巴。
隱約從系統反常的態度中猜出了些什麽,齊九朝繃緊神經,抱拳喚了句師兄,心裡則飛速琢磨著該如何要回主角那隻走錯路的鳳凰:
整整在藏有主角的靈湖附近盯了兩個月,他才不甘心就這樣將對方拱手讓人。
獨享的石桌茶水被某個為老不尊的師叔硬生生佔去一半,白衣青年斜靠著搖椅,神情懨懨地開口:“何事?”
“這隻小紅鳥,是我前幾日撿到的蛋,”適時撒了個無從驗證的小謊,齊九朝加快語速,演出幾分焦急,“半個時辰前它剛剛破殼,誰成想我只是去拿些牛乳,它便自己跑出了房間。”
“前幾日學堂長老教了追蹤氣息的法術,所以我就貿然跟到了長春峰,還請師兄見諒。”
踏入修真一途的孩子大都早熟聰慧,齊九朝這一番解釋條理清晰又有禮貌,任誰聽了,都會產生幾分好感。
除了沈裴。
微微頷首,他不緊不慢:“這紅團子是你的?可有什麽證據?”
發覺青年並沒有傳聞中那樣好騙好說話,齊九朝隻得硬著頭皮,撒了第二個謊:“它叫離朱。”
“……是我起的名字。”
似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為真,他說完這話,又輕輕喚了兩聲“離朱”,果然引得那正在抱著靈果玩耍的紅團子,呆呆回過頭去。
“嘰?”
嗓子裡擠出一道細嫩的聲響,紅團子撲扇撲扇翅膀,順著外側青年的衣擺,搖搖晃晃地爬下了石桌。
無意干擾主角自己做出的選擇,沈裴抬手,慢悠悠倒了杯茶,任由對方去往齊九朝所在的方向。
……然後“嘰嘰”撲進了小肥鶴懷中。
對精純靈力的感知異常敏銳,離朱剛吃完自己破掉的蛋殼,便馬不停蹄地向長春峰移動。
由於個頭小到隨便幾顆茂盛的草都能將它遮住,所以好心載了同類一程的小肥鶴,就成了離朱睜眼後第一個認定的活物。
大腦飛速運轉,堪堪理清其中混亂關系的齊九朝,瞥了眼自己尷尬張開的雙臂,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神清氣爽,沈裴強忍笑意:“看來它好像還是更喜歡我們家的圓圓。”
青衣小童無情拆台:“錯了師兄,那是滾滾。”
一旁喝茶看戲的玄逸立時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來。
“名字不錯,”假裝沒看到青年暗戳戳丟給自己的眼刀,他放下茶杯,一本正經地點評,“非常……寫實。”
“師兄,”眼見自己就要變成一塊被忽略的背景板,齊九朝循聲望去,總算抓住機會問出了心底的疑問,“不知這位前輩……”
“按輩分,你應當叫他一聲師叔,”非常期待攻略者發現劇本出錯的表情,沈裴相當痛快地給出了答案,“雲遊歸來,無姓無名。”
無姓無名?
小說裡怎麽會有無姓無名的角色?
直直對上青年天生帶著三分風流的狹長笑眼,有那麽一刹那,齊九朝甚至懷疑對方是在故意作弄自己。
但不管怎麽說,多次穿越的經歷還是讓他很快回過神來,躬身行了個大禮:“師叔。”
師叔。
前後兩句,分明都是一樣的叫法,可沒來由地,玄逸還是覺得青年叫的那次更加好聽。
於是他便沒有應聲,隻淡淡瞥了齊九朝一眼算作回應。
如此明顯的差別對待,哪怕是小院門口陪紅團子玩的小肥鶴,都能察覺出男人態度的轉變、還有對院內兩人的親疏遠近。
“此鳥已開靈智,不宜強迫留去,”極力壓住想要上揚的嘴角,沈裴大方擺手,“如果你想養它,便自己哄它走吧。”
計劃徹底崩盤的齊九朝:……哄?雛鳥情節他怎麽哄?
苦苦等待數十余天,主角第一眼看到的明明該是自己,若非有人刻意乾預,一隻剛破殼的幼鳥,如何會發了瘋似的往長春峰去?
但齊九朝也知道,自己這番推測在外人看來根本站不住腳:以沈裴現在的名望地位,若是什麽純中成年的異獸便罷了,一只差點早夭的混血小鳳凰,哪裡值得對方如此謀劃?
因此他隻得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強行忍住所有不悅:“如果我沒能成功……以後還可以來看它嗎?”
沈裴點頭:“當然。”
比起讓攻略者躲在暗處謀劃陰招,還是把對方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加安心。
反正有某便宜師叔這麽塊“香餑餑”在,齊九朝的爭寵之路,注定任重而道遠。
只是這長春峰,他還真不想讓外人搬進。
“師叔,”放任齊九朝和自家小童去逗那紅團子,白衣青年轉頭,微微壓低音量,“我觀師叔平日作息,應當很是喜靜?”
“是又如何?”僅一眼便瞧出對方是想用自己當拒絕師弟入住的擋箭牌,玄逸挑眉,無所謂道,“我會術法。”
隔音結界一開,哪怕天雷也擾不了他去。
確信對方是在故意和自己唱反調的沈裴:……
有一說一,這個世界的某人真的很欠。
“若師叔往後能替我出面回絕了師尊,我便答應師叔一件事情。”知道天上沒有無故掉餡餅的好事,白衣青年隻鬱悶了一瞬,便整理好了心態。
眨眼將搖椅變回石凳,他坐直身體,左手向前伸了一伸:“道義之內,隨時兌現,什麽都行。”
戲言也好,承諾也罷,對於失去大半記憶、無故下界的玄逸來說,除了那縷玄而又玄的機緣,此方天地,根本沒有什麽他在意的東西。
可瞧著青年那白皙修長、才惹得他失神的手指,玄逸抿抿唇,終是沒忍心讓它落空,輕輕拍了上去——
“既如此……”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