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枕邊多了個會為了國事煩憂到生病的皇后, 日日臭著張臉上朝的蕭弋雖仍殺伐果決,卻比原著收斂了許多。
侍奉的君主沒了肆意作死亡國的念頭,小命得以保全的大臣們自然樂見其成, 成王敗寇,安親王府既已失了先機,便也無法再像原著那樣一呼百應。
而俗話又說, 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 攻略者之前私下以王府護衛之名網羅的兵馬,除了一些領頭的、自小被洗腦的死士, 大部分都人心惶惶一擊即潰,基本沒給朝廷帶來太大的麻煩。
暴戾名聲在外, 蕭弋也懶得做那不斬伏兵的明君, 對他而言, 背叛就是背叛, 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轉圜的余地。
於是,在大理寺點燈熬油連夜加班、一條條定完所有罪名後,京都最繁華的十字路口, 接連幾日都被鮮血染得殷紅。
沒心情也沒道理為一群謀逆者求情,沈裴從始至終都沒再和這一世的攻略者碰面, 只是在對方將要赴死的那天, 放了0049外出加餐。
仗著主角對自己的好感度居高不下, 蕭霍並沒有選擇花費積分越獄出逃,而是準備在自己上刑場的那天, 帶著主角的好感值, 來個及時止損的金蟬脫殼。
怎料陪著沈裴穿越七世的0049早就成了吃“零嘴”的行家,有前六次的經驗打底,它輕輕松松便攔住了攜裹著蕭霍靈魂、正要脫離小世界的攻略系統, 嗷嗚一口把對方吞了個乾淨。
挑嘴怕吃壞了肚子,一臉嫌棄的銀白龍貓還呸呸呸地把蕭霍的靈魂吐了出來,重新讓對方回到了那具呆滯無神的軀殼上。
剛睜眼便重回血腥撲鼻的刑場,尚未搞清楚狀況的蕭霍拚命想要掙扎,卻依然在一陣劇痛中迎來了自己的終結。
彼時沈裴正在擺弄春桃送來裝飾寢殿的梅花,聽到0049轉述,黑發青年面色淡淡,哢嚓一刀修剪掉多余的枝丫:【……倒是便宜他了。】
——比起自己上輩子咽氣前遭遇的病痛折磨,蕭霍這種乾脆利落的死法,理應算是一種解脫。
不過看在要替自家暴君戀人積德的份上,僅想向前看朝前走的沈裴,倒也沒做出什麽死後鞭屍的舉動。
懶得聽那些朝臣聒噪上奏、打擾彼此的二人生活,他並未特意宣揚自己的真實性別,只是時常會換了男裝在宮裡走動。
能留在帝後身邊伺候的宮人嘴巴個個嚴實得很,再加上有一心想要蓋過此事的沈家幫忙遮掩,沈裴雖一直未能“有孕”,日子卻比以往任何一屆皇后過得都要逍遙。
更令沈裴欣慰的是,少食淺眠的症狀逐漸好轉後,蕭弋暴躁發瘋的頻率越來越低,宸朝的發展也慢慢步入正軌,沒過兩年,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著對方去行宮遊玩,再也不用擔心有哪裡蹦出義軍反叛。
威威皇權既是尊榮也是枷鎖,盡管礙於身份限制沒能遊遍名川大山,可久居宮內的沈裴依舊覺得,他這一世過得十分圓滿。
許是擔心年長沈裴幾歲的自己會先走一步、又許是被朝堂隔三差五關心對方肚子的大臣吵得煩了,在蕭弋繼位的第十年整,素來討厭孩子的他竟親自掌眼,精挑細選地要了蕭家旁支的一個孩子充當皇儲。
而這突如其來成為儲君的“幸運兒”竟也沒什麽稀奇,唯一的優點就是乖順孝敬。
不願宸朝幾百年的基業毀在自己和蕭弋手上,擔了一聲“父君”的沈浪浪難得正經、盡職盡責地教導對方,反倒惹得某位暴君日日拈酸吃醋。
然而,當生命真正走到盡頭的時候,這個霸道偏執了一輩子的男人,卻一反常態地丟掉了那紙早已擬好的陪葬詔令,緊緊握著沈裴的手,安穩閉上了眼睛。
“朕舍不得。”
“好好活著。”
脫離世界前聽到的最後一句情話言猶在耳,躺在單人床上的青年面色潮紅,上挑的眼尾緩緩劃下一滴淚珠。
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打在窗上,他睜開眼,像是從什麽噩夢驚醒似的,倏地挺身坐了起來。
0049的聲音適時傳來:【深呼吸深呼吸,抑製劑就在你左邊的抽屜。】
本能以指紋解鎖床邊抽屜找到一盒片狀藥劑,額帶薄汗的青年喉結滾動,沒喝水便將它生生咽了下去。
約莫兩秒鍾後,空氣中濃到超標的甜香終於開始緩緩散去。
【抑製劑?ABO?】混沌的大腦逐漸清醒,沈裴隨手解開領口附近的紐扣,來回抖動布料散著熱氣,【如果沒記錯,我現在應該在聯邦第一軍校裡?】
【完全正確,】暗自慶幸這倒霉的重生時機沒有帶來更多麻煩,0049飛快點頭,【稍等,我這就把原著劇情傳給你。】
對第八世的死法記憶猶新,未等0049將文字投影到自己的識海當中,沈裴便想起了有關這個世界的所有回憶。
和先前研究出全息技術的第六世界類似,他的第八世,同樣生活在科技飛速發展的星際時代。
但與和平安穩的第六世不同,這個世界的科技點明顯加在了與戰爭有關的內容上,開機甲打蟲族,則是所有Alpha最主流的選擇。
沒錯,Alpha。
作為一個身體素質極佳、學習成績拔尖的優等生,一直以為自己是Alpha的沈裴,正式成年的那天,居然毫無預兆地分化成了Omega。
現今社會,大眾對Omega的偏見仍沒有徹底消除,無意放棄夢想、再被標記成為誰的附屬,已經通過聯邦第一軍校初試的他,果斷花光了前十八年的所有積蓄,偽造了自己的分化結果。
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也為了不對其他同學產生干擾,小心隱藏秘密的沈裴除了隨身攜帶抑製劑外,還一直獨來獨往,盡量降低他的存在感和影響。
只要等到22歲發育成熟,他便可以做手術摘掉腺體,徹底甩掉所有後顧之憂。
怎奈所謂炮灰的命格往往與幸運無緣,在沈裴即將畢業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竟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
畢業前的最後一次外派實戰、莫名失效的抑製劑、還有那來勢洶洶仿若能將人燒成火焰的發熱期……不願連累戰友也不願淪為玩物的沈裴,毫無猶豫地選擇了自殺。
【那好像是我在遇見你之前第一次主動選擇放棄生命,】輕描淡寫提及自己的死亡,沈裴穿好鞋下床,【劇情到哪裡了?】
【銀河歷2653年3月12日,離最後那場實戰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眼見宿主的手已經搭上臥室門把,0049立時一驚,【你要去哪兒?】
【出去透透氣,】清楚記得自己今天是單獨請假留在宿舍,沈裴無所謂道,【放心,他們都在上課。】
考慮到信息素極具進攻性的Alpha間十分容易發生衝突,聯邦第一軍校的宿舍都是以套房為模板建造,以一個充當公共空間的客廳連接四間單獨的臥室。
窗外的雨一直沒停,黑發青年先是憑記憶翻出一把雨傘,隨後才順手關上房門離開。
好歹也是在一堆Alpha中成功偽裝三年的優等生,沈裴這一世的身量很高,骨肉勻停,卻很難讓人覺得纖瘦。
藏匿在骨子裡的燥熱隨著迎面而來的微風一點點散開,黑發青年暢快地呼吸幾次,總算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漫無目的地撐著傘在雨中散步,就在沈裴猶豫著要不要順路去上課的時候,一道陌生的聲音忽然叫住了他:“這位同學?”
確定周圍十米內只有自己一個看起來像是學生,他禮貌停步,稍稍抬高傘沿:“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要去臨時宿舍B306,你知道怎麽走嗎?”
臨時宿舍?
印象中只有空降的交流生或者特別教官才會住在這種地方,遍尋記憶無果的沈裴蹙了蹙眉,抬手朝左一指:“就是這了。”
——那麽大的牌子掛在眼前卻不看,這人難不成是想搭訕?
準確接收到青年帶有疑惑的微妙目光,充當傳話筒的年輕男性心底暗暗叫苦,嘴巴還要按照長官的要求解釋:“突然接到個緊急任務要離開,可以麻煩你送這位先生上樓嗎?”
可疑。
非常可疑。
倘若不是對方肩上一星一杠的金章正閃閃發亮,沈裴甚至以為校園裡進了詐騙犯。
巧合無事可做,想要滿足自己好奇心的沈浪浪微笑頷首:“可以,不麻煩。”
怎料就在他話音剛落的下一秒,看清傘下另一個男人面容的青年,瞳孔便驀地緊縮一瞬。
任由身旁下屬撐起另一把傘小跑著離開,男人站姿筆挺,好整以暇地偏頭:“你好像很緊張。”
“……鍾弈上將。”完全沒想過自己會在這個時間節點遇到對方,沈裴大腦一片空白,瞬間產生了逃離現場的衝動。
鍾弈,聯邦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三星上將,嗅覺靈敏到可以識破主角的偽裝。
剛剛吃過抑製劑的他,還真沒把握能瞞過這個狗鼻子。
或者說……對方正是因為發現了什麽,才會突兀地叫他留下。
“很好,”目光有意無意掃過青年解開一顆紐扣的衣領,被叫破身份的男人面無表情,自顧自拖起身後簡潔的行李箱,“走吧,前面帶路。”
作者有話要說: 裴裴: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0049:安心安心,他是你老攻,會包庇你的。
裴裴:……可他現在還不認識我啊。
剛重生就要掉馬,裴裴允悲。
日常比心,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