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之花了三分鍾接受自己被母親搶先一步的事實。

　“小舒……”

　“嗯？”謝亦舒現在心情很好，聲音也很輕快。

　顧延之聽著光腦那端的聲音，神情軟化了一些，語氣帶上不易察覺的笑意：“恭喜。”

　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平淡，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是說，太好了！小舒，我們能讓啵崽過上更好的生活了！”

　“也能多給你買幾件好點的衣服了。”謝亦舒情緒高漲，也沒注意到顧延之的生澀演技。

　他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抱著抱枕興奮地盤算：“顧言，你說我們轉讓費報多少合適？五十萬怎麽樣？”

　顧延之：“……五十萬？”

　“嗯。”謝亦舒以為顧延之覺得他報價高，解釋道，“我覺得兩三萬有點低，一兩百萬又有點高。之前有家小工廠找我合作，給出的價格是二十萬。三葉那麽大一家公司，應該會給得更高一點吧？”

　謝亦舒這麽說，但也有些不確定。

　他前段時間在星網上了解過行情。找了幾家做專利轉讓代理業務的網站看了看，發現掛在首頁上的幾個待轉讓專利報價都是一兩萬。最高的不過十萬，最低的，只要幾千。

　在謝亦舒心裡，五十萬已經是獅子大開口的價格了。

　他承認自己有些貪心。但他覺得這兩樣來自古藍星的創意值這麽多星際幣。而且如果三葉將泡泡浴球和軟糖皂投入生產，能獲得的利潤肯定也遠遠不止五十萬。

　不過和轉讓費相比，謝亦舒還是更看重和三葉的合作。

　銀行貸款他和顧延之兩個人可以慢慢還，001那兒的任務是有時間限制的。

　把專利轉讓給三葉，讓三葉對泡泡浴球和軟糖皂進行進一步的研發和加工、包裝成商品、在市場上販售……無疑是對古藍星“儀式感”最好的推廣。

　謝亦舒想了想：“我覺得我們一開始可以大膽一點，把轉讓費報得高一些，要是他們覺得價格不合適，我們就再往下降。顧言，你說呢？”

　顧延之覺得他家戀人可以再大膽一點。

　比如，五十萬後再添一兩個零。

　顧延之斟酌了一下，開口：“小舒，我聽說三葉研發部是沒有預算限制的。”

　“去年，他們推出了三款全新的香水，聽說光是研發費用就超過了一個億。”配方被他母親采納、投入生產後，團隊獎金也有七位數。

　顧延之回憶年初看的報表：“這三款香水上市半年給三葉帶來了將近兩百億的利潤……”

　謝亦舒驚呼：“兩百億！”

　那得是多少錢啊！

　“所以我覺得轉讓費可以報得再高一點。”顧延之不緊不慢地陳述理由，“三葉不缺錢。”

　謝亦舒被說動了，猶豫了一會兒，做出決定：“那我報一百萬。”

　還是有點少。

　顧延之曲腿靠著樹乾，想到戀人猶猶豫豫報出一百萬的樣子，又覺得可愛得不行。他想了想，道：“我認識一位專利代理人……”

　顧延之停頓了一下，謹慎道：“他現在景盛科技產權部的顧問，我給他上門修過兩次車，所以有他的聯系方式。”

　“我們可以向他谘詢一下。”

　謝亦舒也考慮過向專業人士谘詢。

　只是星網上專利代理人水平參差不齊，有的谘詢費還很高，他怕上當，所以一直沒找。

　顧延之認識的人能在景盛當顧問，肯定很專業，但是……

　“會不會很貴啊？”

　顧延之默默把價格砍了砍，對謝亦舒道：“估價好像是兩千，我去找他，應該還能打個折。”

　和星網上的天價谘詢費比，兩千是謝亦舒能接受的價格。

　“那我把專利書發你，你發給看看。”謝亦舒說完便匆匆掛了電話。

　顧延之放下光腦，不一會兒就收到兩份文件。

　他將文件下載下來，打開企業訊信，在聯系人裡找到版權部的李鄴，將兩份文件發了過去。

　【顧延之：估個價。】

　文件很快被接收。

　一刻鍾後，對方發來回復。

　【李鄴：顧總，對方報價應該不會很高。如果委托了代理機構，報價應該會在三百萬到五百萬這個區間，最多一千萬，不會再高。】【李鄴：但不排除對方心理預期很高、漫天要價的可能。】顧延之啞然失笑。

　他家戀人不是漫天要價，而是差點把它們拱手送人。

　雖然送也是送家裡……顧延之簡短回復：【不是買，是賣。賣給三葉。】三葉？三葉不也是顧家的產業嗎？

　遠在主星的李顧問懷疑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李鄴：顧總，您說的“三葉”，是那個三葉集團嗎？】【顧延之：對。我母親的公司。】

　李鄴想問老板是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這還有什麽好估價的，錢從左口袋出來進右口袋，隨便定個價就好了，還問他做什麽。

　不過這些話他隻敢腹誹。

　光腦另一端的人是給他發薪水的大Boss。他既然每個月都領那麽多工資，就得兢兢業業地完成他的工作。

　【李鄴：三葉出手一向大方。顧總，我建議報價兩千萬。】【顧延之：好的。】

　李鄴收到回復，松了一口氣。今天是周五，女兒還要他陪她一起看《熊熊大冒險》。

　他剛準備收起光腦，就又收到顧總發來的消息。

　【顧延之：我們重來一遍。】

　顧延之不能把先前的聊天記錄轉給謝亦舒看，只能讓李顧問和他一起偽造一份聊天記錄。

　他這邊要改的比較多，李鄴那邊只要把“顧總”改成“小顧”。

　顧延之看著新的聊天記錄，很滿意，給對方轉去兩千的“加班費”。

　又將新的聊天內容截了圖，發給謝亦舒。

　謝亦舒很快撥了一個電話來。

　顧延之剛接起電話，就聽到那邊謝亦舒的聲音：“兩、兩千萬？”

　兩千萬就能讓他家小舒這麽開心。

　顧延之被謝亦舒的情緒感染，嘴角也不自覺帶了點笑意，他溫和道：“我也沒想到李先生會建議我們報這麽高。”

　“李先生和我說，那些大公司都很注意版權方面的問題。為了避免以後出現糾紛，他們在‘買專利’上都很舍得花錢。他所在的景盛科技，這幾年也高價買過好幾個專利……”

　“可兩千萬也太高了。”謝亦舒有些不安，“三葉看我們報得這麽高，會不會直接放棄？畢竟我這個在直播間教別人做過，只是禁止用於商業用途，觀眾看了視頻都會做的。存在生產出來賣不出去的風險，三葉可能會考慮到這個……”

　顧延之倒是不擔心產品會賣不出去。

　他思索片刻，對謝亦舒道：“兩千萬是兩份專利的轉讓費。”

　一份一千萬，應該就不會顯得那麽高了。

　但謝亦舒顯然不這麽認為。

　“一份一千萬也很高，兩份一千萬都很高了。”謝亦舒頓了頓，“要不我們報一千萬？”

　一份五百萬，聽起來合理得多。

　兩千萬一下子縮水成一千萬。

　顧延之：“……好。”

　不管怎麽說，比五十萬好了很多。

　謝亦舒深吸一口氣：“那我去給三葉回復。”

　說完他掛了電話。

　顧延之垂眸看著屏幕上的“通話已結束”，倚著樹乾，沒有離開。

　他有預感，謝亦舒過會兒還會給他打個電話。

　和他分享即將拿到一千萬的喜悅。

　謝亦舒發完“我這邊心理預期是一千萬”，就放下光腦，靜靜等待對方的回復。

　三葉產權部的人在線，左上角的“正在輸入中”閃了幾秒，謝亦舒很快收到回復。

　【三葉產權部：好的。】

　【三葉產權部：謝先生，請您等待片刻，我們這邊會很快給出答覆。】謝亦舒有些緊張。

　他截圖發給顧延之看：【好像還是報得太高了。】顧延之溫和安撫：【應該在他們的預料內。不然他們會直接說“期待下次合作”。】事實和顧延之說的一樣。

　一千萬沒超出三葉的項目預算，產權部的人甚至不需要再和上級匯報，只是為了防止對方坐地起價，才用了這麽一套官方模板。

　五分鍾後，三葉版權部準時給出答覆：【合作愉快。】【三葉產權部：謝先生，您看您什麽時候方便簽署專利轉讓合同？】【三葉產權部：[圖片]】

　【三葉產權部：這是我們總部的地址。如果您不方便來，我們也可以派人去您那兒簽署合同。】謝亦舒手握緊又松開，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復：【我也在主星。】離三葉總部還挺近的，坐車大概兩個小時的車程。

　謝亦舒冷靜地和三葉產權部的人商量好簽署合同的事宜，在結束對話後，一把撈過邊上玩小汽車的小胖墩，在他的小肥臉蛋上親了兩下，開心道：“啵崽，以後小爸可以給你買很多很多玩具了！”

　啵崽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雖然有嘗試偷聽爸爸和媽媽的電話，但是沒怎麽聽得懂。

　但是沒關系，他只要有小汽車和媽媽的親親就好了。

　啵崽拱進謝亦舒懷裡，抬起小胖臉，在謝亦舒臉頰上吧唧吧唧回親了好幾下，懂事道：“小爸，啵崽不要玩具。”

　他舉起奶奶送他的小汽車給謝亦舒看：“啵崽已經有小汽車了。”

　他以前有很多玩具，他都玩膩了。

　謝亦舒看著啵崽手裡的小汽車，有些心疼。

　家裡雖然有很多適合幼兒看的書，但卻沒什麽玩具。

　以前是買不起，但現在不一樣了。

　謝亦舒在星網找了幾個很受小孩子喜歡的玩具品牌，讓小胖墩盡情挑選：“啵崽，你喜歡哪些？小爸給你買。”

　“小爸……”啵崽撓了撓小耳朵。他想跟媽媽說這裡面的玩具他幾乎都有。但看到媽媽興衝衝想給他買玩具的樣子，又不想掃他的興。

　小胖墩上下劃著頁面，指了指最便宜的機甲戰士模型：“小爸，啵崽想要這個。”

　只有這個他沒有。

　可能是爸爸給他買玩具的時候不小心漏掉了。

　謝亦舒看著售價只要9.9的清倉大促機甲模型，憐惜地摸了摸小胖墩的腦袋。把機甲模型加入購物車，又選了幾個貴一點的、看上去更好玩的，一起結了帳。

　付款後，界面上方跳出一個抽獎轉盤。是商家設置的活動，消費滿三百就能抽一次獎。

　謝亦舒這單剛好滿了三百。

　小胖墩對玩具不太感興趣，但看到抽獎來勁兒了，擼起小袖子，露出肉乎乎的小手臂，摩拳擦掌：“小爸，你想抽哪個？啵崽幫你抽！”

　謝亦舒覺得今天的好運應該都用在賣專利上了，笑著道：“五等獎吧，抽個10星際幣的優惠券，小爸再給你買玩具。”

　五等獎是出現概率最高的獎項，他們說話的工夫，上方就顯示了好幾個用戶中了五等獎。

　小胖墩也對五等獎勢在必得。

　他學著動畫片裡功夫小熊的動作，比劃了一個“嘿哈”，把氣運都運到了小肥爪子上，下一秒，將小肥爪子重重按在光腦上。

　大轉盤轉動，五秒鍾後，轉速變緩。

　指針劃過三等獎、二等獎、一等獎，又緩緩劃過五等獎。

　最終落在停在了五等獎的隔壁。

　可惡！

　就差那麽一點點！

　啵崽攥緊小胖手，恨不得再抽一次，光腦卻被媽媽抽走。

　菜已上齊。

　程瀟作為被其他高層推出來的代表，過來問顧延之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你們先吃，不要等我。”顧延之頓了頓，輕描淡寫道，“我愛人過會兒要給我打電話。”

　嫂子查崗。

　程瀟理解地點了點頭，回去招呼大家先用餐。

　顧延之垂眸看向光腦。

　距剛剛小舒給他發消息又過了一刻鍾。

　三葉版權部的速度照理不該這麽慢。

　顧延之不輕不重地點了點光腦，準備過兩分鍾小舒再不來電話，就聯系三葉版權部的人。

　光腦震動起來。

　顧延之飛快接起電話。

　“小舒。”他頓了頓，不緊不慢道，“三葉那邊怎麽說？”

　對面也停頓了一下，輕快回答：“一千萬。很順利，約好下周三簽合同。”

　顧延之醞釀了一下情緒。

　以他現在的身份，聽到這個消息，他應該非常激動。

　但謝亦舒沒有給他準備情緒的時間：“還有一個好消息，顧言，你猜是什麽？”

　顧延之聽著光腦那頭謝亦舒興奮的口吻，嘴角微微一翹。

　除了賣專利，那應該只有星星平台的簽約邀請了。

　顧延之剛想用猜測的口吻問“是不是和直播有關”，就聽見謝亦舒迫不及待地公布了正確答案：“啵崽剛剛中獎了！”

　“一等獎！廖雲度假村兩天一夜全家遊！食宿全包！！”

　說到這裡，謝亦舒都忍不住感慨今天運氣好：“顧言，你說我要不要出門買張彩票？”

　顧延之壓下想問簽約邀請的衝動：“在網上買吧，太晚了，不要出門。”

　“嗯，我就說說，不出去買。”謝亦舒乖乖道。

　他也沒真打算出門買彩票。

　把一切寄托於運氣上，不好。

　星辰的高層們沒動筷。

　等顧延之接完電話回來，才紛紛起身道：“開始開始。”

　“先慶祝一下顧總入股。”“我先代表星辰敬顧總一杯。”“祝顧氏和星辰越來越好！”

　顧延之起身和眾人碰了碰杯，看著杯裡的百利威，端起酒杯沉默悶了一口。

　眾人開始夾菜。小餐館的菜別說，味道不錯，分量也很實在。

　顧延之跟著吃了兩口，想起了什麽，放下筷子，從後台登錄星星直播，查看謝亦舒的簽約狀態。後台顯示，一個小時前，謝亦舒就提交了合同。

　顧延之看著後台的“已提交”字樣，端起酒杯，又悶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