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崽雖然小，但也察覺到了爸爸媽媽之間的不對勁。

　在顧延之給他掖好被子後，他喊住顧延之：“爸爸。”

　顧延之正準備熄燈，聽到啵崽喊他，停下動作問：“怎麽了？”

　啵崽很直接地問：“爸爸，媽媽是不是忘了周末要和你出去辦事，然後答應了參加章城叔叔的直播？”

　顧延之淡淡“嗯”了一聲。

　小胖崽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

　他知道這件事是媽媽做錯了，但還是忍不住護著媽媽，猶豫道：“爸爸，你不要生媽媽的氣。媽媽肯定不是故意忘記的。”

　顧延之挑了挑眉，沒說話。

　啵崽一直觀察著爸爸的神情，見爸爸不說到底有沒有生媽媽的氣，急了。

　他也經常忘記事情，在這方面深有體會，所以知道媽媽是無心的。

　但他又擔心爸爸會覺得他是在偏心媽媽，於是想了想，又解釋：“爸爸，你不是說啵崽上輩子是小胖頭魚嗎？我們是一家，所以媽媽上輩子肯定也是條小胖頭魚，所以才會忘記周末要和你出去出門辦事。”

　啵崽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顧延之一眼：“爸爸，你上輩子肯定也是條胖頭魚。”

　所以肯定也有忘記事情的時候，小胖墩很肯定地想。老氣橫秋地跟顧延之說：“所以你就原諒媽媽這次，不要生媽媽的氣啦。”

　顧延之被小胖墩的“胖頭魚一家”言論逗到了。

　他面上不顯，只是彎腰捏了捏兒子的小肥臉蛋：“爸爸沒有生媽媽的氣。”

　他只是心情有些不好。

　“爸爸不會生媽媽的氣的。你舍不得，爸爸也舍不得。”顧延之摸摸兒子的小腦袋，“睡吧，明天早上還要去邱奶奶那兒。”

　小胖墩呆了一下，驚呼：“啵崽明天還要去邱奶奶那兒？”

　顧延之不容反駁：“嗯。”

　啵崽小胖臉一皺。

　他沒想到自己還要被送去邱奶奶那兒。

　“那好吧。”和周末在哪兒比起來，小胖墩還是更在意爸爸媽媽之間的事。他從被窩裡伸出小胖手，要和顧延之拉鉤，“啵崽明天去邱奶奶那兒，爸爸你和媽媽和好。”

　顧延之點頭：“好。”

　他和兒子拉了鉤，等小胖墩把手縮回被子裡，重新給他掖好被子。

　父子倆互道了一聲“晚安”，顧延之關了燈走了出去。

　啵崽躺在被窩裡，豎起小耳朵靜靜聽外面的動靜，等聽不到什麽聲音了，一把掀開身上小被子，自己給自己穿上小襪子，踮著小腳尖，躡手躡腳走到門口，輕輕按下門把手

　門外一片漆黑，只有不遠處的臥室還亮著燈。

　小胖墩像跳芭蕾一樣，踮著腳尖跳到爸爸媽媽臥室門口，側著小胖臉，把耳朵貼到門上。

　要是爸爸沒和媽媽和好，他就衝進去當和事佬。

　但他什麽也沒聽見。

　他換了隻耳朵。

　還是什麽都沒聽見。

　小胖墩有些納悶。

　他努力把小胖臉懟在門上，屏住呼吸，認真傾聽。

　門的另一邊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啵崽不解地撓了撓小耳朵。

　雖然什麽也聽不到，但他還是在門口蹲了一會兒，蹲到有些困了，才帶著滿肚子的困惑回到自己的小床上。

　爸爸和媽媽怎麽都不說話？

　難道是已經和好了？

　已經和好就好。

　臥室，顧延之和謝亦舒各拿各的光腦，看昨天沒看完的《手把手教你玩轉指數基金》。

　顧延之依舊維持著昨天的頻率，每隔幾十秒往後翻一頁，時不時在某一頁上多停留一會兒。

　謝亦舒則完全沒有看書的心情，草草翻了幾頁，一個字也沒看得進去。

　剛剛他和章城打電話，顧延之在客廳肯定都聽到了。

　他轉身時，也察覺到顧延之心情不好，但剛想說些什麽時，顧延之就又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去廚房給他準備夜宵、帶啵崽去浴室洗澡。

　謝亦舒心裡有些亂，最終還是放下光腦，湊過去親了親顧延之的臉頰，軟聲道：“顧言……”

　顧延之被謝亦舒撩撥得呼吸一窒。

　他把視線從光腦上挪開，不動聲色地問：“怎麽了？”

　謝亦舒觀察著顧延之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我不是故意忘記上周的約定的……”

　《最終戰場》很好玩，他幾年沒接觸亞特蘭蒂斯的遊戲了，玩了一局就有些上頭。

　再加上他答應章城當周末直播的“特邀嘉賓”，所以當章城說他明天一整天都會在線，在正式直播前打一天練習賽，問他要不要一起時，他沒多想就答應了。

　“明天我和章城說，我就練到下午。晚飯前，我們就把啵崽送到隔壁，拜托邱姨幫我們照看一晚。”

　謝亦舒又討好地親了親男人，規劃道：“這樣晚上我們就在外面吃，吃完正好去看電影。最近剛上映了一部喜劇，評分4.8，聽說很好看。然後我們再在外面住一晚，後天早上再回來，好不好？”

　顧延之目光落在戀人微微泛紅的面頰上，眸色加深了一些。

　小舒的安排很合理，但是，“不好。”

　他很貪心。要的不止是一個晚上，也不止是一個周末。

　顧延之微微垂眸，低聲道：“周日的直播雖然是章城的主場，但如果你表現得好，也能給自己的直播間增加人氣。這對你的事業有幫助，應該好好準備。”

　謝亦舒怔了一下，道：“沒關系，不差這一次。”

　只是少練習幾個小時。

　讓他沒想到的是，顧延之在這件事上很堅持：“明天好好練習，電影我們可以下周再去看。”

　謝亦舒：“可那部電影下周三就要下架了……”

　顧延之：“那我們在家裡看，下周末我們去影院看其他新上映的電影。”

　謝亦舒側頭看了顧延之半晌。

　他知道顧延之是在為他的直播事業考慮，但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業委屈顧延之：“顧言，我們明天還是……”

　顧延之輕輕打斷他的話：“小舒，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也不想成為你的阻礙。”

　謝亦舒愣住了。

　顧延之聲音有些低啞。

　他目光落在光腦裡的“基金雞湯”上，頓了頓，繼續道：“要是我有用一點，你就不用那麽辛苦地直播了。”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顧延之放輕了聲音。

　“我只是個保安，沒有錢，不能像那些捧明星的大老板一樣，給你資源給你砸錢。”

　“我沉悶又不會說話，每次看你的直播，也不知道該在彈幕裡發什麽才能幫你活躍直播間的氣氛。”

　顧延之低著頭，床頭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身上，讓這個高大的男人顯得有幾分脆弱。

　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沒日沒夜地在遼闊的草原上奔跑著，最終不堪重負地停了下來，露出自己腿側的傷口。

　他握緊手，又無力地松開：“小舒，我幫不到你。”

　他要的不止是一個周末。

　他想要小舒更在意他。

　比直播比遊戲比章城都更在意。

　謝亦舒心疼壞了，伸手覆上顧延之的手背，反駁道：“誰說你幫不到我的。”

　顧延之搖搖頭：“我連《最終戰場》都不會玩。不能陪你練習，也不能在遊戲裡保護你。”

　謝亦舒急於幫戀人找回自信，沒發現自己像頭小鹿，一步一步地跳進獵人早早布下的陷阱。

　他認真反駁道：“誰說你不能陪我練習，不能在遊戲裡保護我的。”

　“我在今晚之前也不會玩《最終戰場》。而且我下載後玩的第一盤，五分鍾就出局了。”謝亦舒握著顧延之的手，“我是新手，你也是新手，你正好能陪我練習。”

　他想了想道：“明天我們一起玩《最終戰場》，我們組隊。”

　顧延之輕啟薄唇，似乎想再說些不自信的話。

　謝亦舒捧住他的臉，在他嘴唇上用力親了一下，堵住戀人接下來的話。

　“就這麽說定了。”他一邊說，一邊收起兩人的光腦，關了燈，“今晚不看書了，我們早點睡，明天起來我教你《最終戰場》的基礎規則。”

　“晚安。”

　謝亦舒在黑暗裡等了一會兒，手終於被輕輕回握住，男人低沉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

　“晚安。”

　謝亦舒得到回應，安心地闔上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睡眠質量很好，平時入睡後睡得也很沉，所以不知道身側的男人勾了勾嘴角，在他睡著後放輕動作起身，拿著光腦去了客廳。

　顧延之坐在沙發上，點進星網上最大的遊戲社區。

　《最終戰場》火了幾年，社區裡有很多與之相關的文字攻略和遊戲視頻。

　顧延之下載了幾份最熱門的攻略，漫不經心地瀏覽了一遍，又點開看了幾個遊戲視頻，才重新回到床上，熟練地把戀人摟進懷裡。

　啵崽一大早就被送去了隔壁。

　謝亦舒本來想晚點再送去邱姨那兒，但顧延之用“我們在遊戲裡練習時可能會顧不上他”“而且當著孩子的面一直打遊戲不太好”等諸多理由說服了他。

　為了不讓小舒起疑，顧延之是提著水果去的。

　邱姨接過啵崽，用慈祥的語氣責備他們見外。不僅不肯收下水果，還讓顧延之拿了兩盒她親手包的餃子回來。

　把餃子放進冰箱後，謝亦舒拉著顧延之坐到沙發上，往他光腦裡下載了《最終戰場》。

　“沒有什麽比實戰的效果更好。”謝亦舒用昨天章城教他的方法教顧延之，“我們直接組隊，和光腦打兩盤。”

　“章城建議我們選重裝型機甲，雖然笨重，但防禦性比較好，不容易出局。用光腦操作起來也比較容易。”

　反之，容易卷入肉搏戰的前鋒和需要隱匿機體的狙擊型機甲，就更適合全息艙玩家。

　顧延之點點頭。

　他昨晚提前看了攻略和視頻，應該沒問題。

　他點進遊戲，選了和謝亦舒一樣的重裝機甲。

　人機局一般都比較簡單，顧延之根據提示操作著屏幕上的黑色機甲在草叢中移動。

　兩分鍾後，他光腦屏幕上一片血紅。

　您已出局。

　看著正中央加粗加大的四個黑色字體，顧延之沉默了。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人機局裡出局，還是這麽早的出局。

　謝亦舒也收到了隊友出局的系統提示，想到昨晚脆弱的戀人，謝亦舒有些擔憂地抬起頭。果然看到了沉默垂頭的顧延之。

　謝亦舒更心疼了。

　察覺到謝亦舒看過來的視線，顧延之垂了垂眸。

　他看著光腦上顯示的“您已出局”，醞釀了一下情緒，放輕了聲音，用比昨晚更頹唐的聲音低低道：“對不起小舒，我讓你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