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檸眨了眨眼,有些沒反應過來,隔了好一會兒才問:“有哪裡不一樣?”
謝亦舒也很難描述這裡面的區別。
都是很清爽的橘子味,但他總覺得裴檸剛剛給他聞的比一開始給他聞的多了一種味道。
就像同樣是在剝橘子,一個剝的是剛用清水洗過的橘子,而另一個剝的是剛從樹下摘下來的橘子。
謝亦舒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裴檸呆住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聲音都抬高了一個度:“你是說我的橘子不新鮮?”
【余下在作話】
作者有話要說: 謝亦舒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都是很新鮮的橘子。”謝亦舒斟酌了一下用詞,開口,“但是有一個帶了樹枝和葉子。”
說到這裡,謝亦舒自已也有些不確定了。
他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聞香訓練,也沒學過和調香有關的知識,但在古藍星做了那麽多香薰,幾種香調還是知道的。
裴檸剛剛給他聞的就是純粹的柑橘調,和木質調、綠葉調沒半點關系。
裴檸聽到他這樣說,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麽:“你是說尾調嗎?我加了點雪松,讓最後的味道趨於沉靜平穩。”
但嚴崢應該也加了雪松吧?
裴檸有些不確定地看向嚴崢,發現嚴崢正看著謝亦舒。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嚴崢用平日裡注視香水的目光去看一個人。
謝亦舒對雪松的味道很熟悉。
他在古藍星就經常用雪松做香薰,回到亞特蘭蒂斯也用雪松給小胖墩做了蠟燭。不同地方、不同廠家生產出的雪松香精氣味會有所不同,但雪松該有的特質都會被很好地保留下來。
謝亦舒覺得造成兩種香氣味不同的應該不是雪松,但又說不出多的那種味道是什麽,只能搖搖頭。
這時他聽見一直沒參與他們討論的天之驕子開口:“柯巴脂。”
“柯巴脂?一種樹脂嗎?”裴檸驚訝地問。
嚴崢點點頭,眼睛依舊盯著謝亦舒,他問:“你也是來面試調香師的嗎?”
謝亦舒還沒來得及回答,電梯門就又“叮”了一聲。
這回電梯裡人比較多,似乎是在樓下等電梯時撞到了一起,謝亦舒數了數,發現還差兩個調香師,人就都到齊了。
調香師的面試在員工之後,還沒到的兩個調香師可能還在路上。
已經到場的調香師們都是提前了大半個小時來。他們彼此都認識,裴檸剛看到他們就招起了手,很開心地說著“你們也來啦”。
因為一下子多了十來個人,電梯前原本空曠的空間一下子擠了起來。
一個調香師問裴檸:“面試我們的那個老板來了嗎?”
混在他們之中的老板·謝亦舒:“……咳。”
他剛想走過去,跟他們說他就是要面試他們的人,手腕卻被人握住。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嚴崢盯著他,“你也是調香師嗎?我沒見過你。”
調香師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嚴崢記憶力很好,如果之前見過謝亦舒,他不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不是……”
謝亦舒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小爸!”
所有人都順著這聲“小爸”看了過去,一個很可愛的小胖崽啪嗒啪嗒朝他們跑來,張開小胖胳膊抱住他們其中一個人的腿。
裴檸張了張嘴,看向謝亦舒,有些震驚:“你帶著你……”
她剛剛好像聽見這個小男孩喊青年“爸”,但這個青年,應該跟他們差不多大吧?最多才畢業一兩年吧,孩子都這麽大了?
裴檸想了想,謹慎開口:“你帶著你家屬來面試啊?”
他們幾個調香師都有點傲氣的,收到這家聽都沒聽說過的工作室的面試邀請,也只是對邀請函裡的提到的“香薰”感興趣,而不是真想成為這家工作室的調香師。
今天過來也只是想看看所謂“香薰”是什麽,以及有哪些沒固定下來的同期像他們一樣收到了邀請。
這點從他們的穿著就能看出來了,嚴崢穿著衛衣,她穿著小皮裙,其他幾個也是一身休閑打扮,每一個穿正裝來的。
但她沒想到,還有人比他們更隨意,還帶了家屬來。
嚴崢也有些驚訝。
他低頭看著抱著身邊青年大腿的小胖墩,小胖墩也仰著頭氣嘟嘟地蹬著他,準確地說是瞪著他握著青年手腕的手。
下一秒,一道更具有壓迫感的視線落在他和青年手腕接觸的地方。
嚴崢抬頭看了過去,看到一個男人面色不愉地看著他。
嚴崢愣了一下,下意識松開手。看到身旁的青年快步朝男人走去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嚴崢皺了皺眉,冷著臉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其他人也看到了顧延之。
裴檸眨眨眼,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謝老板?”
給他們發面試邀請的人姓謝,在場沒有一個人比剛剛到場的男人看著更像工作室老板的了,裴檸想都沒想,就把顧延之認成了謝亦舒。
真正的謝老板:“……我是。”
頂著裴檸不可置信的目光,謝亦舒自我介紹:“我姓謝,謝亦舒。是這家工作室的老板,給各位發面試邀請的人也是我。我身邊的這位是……”
謝亦舒頓了頓,側頭看向顧延之。
顧延之對眾人微微頷首,簡潔明了地介紹自己:“家屬。”
……
在小家屬保證自己絕對會保持安靜,不打擾面試進程後,大家屬帶著小家屬進了會客廳。
面試員工類的也跟著謝亦舒進了會客廳,面試調香師的則留在原地等候。
裴檸在大廳空了後把聞香紙拿出來給小夥伴們聞,不等小夥伴們給出反應,就大聲說出答案:“是不一樣的,嚴崢在他的那份裡加了柯巴脂。”
其他幾人都沒聽說過柯巴脂。
有人用光腦查了一下,發現柯巴是一種隻生長在十二區南方的樹,柯巴是當地的方言,柯巴脂被當地人開采出來,加工成富有當地特色的飾品。
幾個人開始就柯巴脂進行討論,一個瘦高的年輕人悄悄退了出來,走到嚴崢身邊,小聲問他:“你上次讓我爸弄的就是這個?”
嚴崢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高以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從我爸那兒聞過,裴檸剛剛給我聞,我都沒聞出來。”
嚴崢淡道:“裴檸手裡的那份柯巴含量只有0.1%。”
言下之意是你當然聞不出來。
高以航摸了摸鼻子,又問:“那你最後的成品做出來了嗎?”最後的成品肯定會提高柯巴脂的含量,不然也沒有添加它的意義了。
嚴崢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你說柯巴脂以後會變成常見加香嗎?”
嚴崢沒理他。
高以航有些胃疼。
他跟嚴崢也算認識多年了,但至今都沒摸清跟他聊天的正確方式。
高以航只能換個話題:“裴檸看起來也對柯巴脂很感興趣,你說我要不要送她一瓶?”
嚴崢沒理他。
高以航再換:“那個香薰也挺有趣的,我爸跟我說這個老板從我們家買了香精,到時候這家工作室給調香師們用的應該就是我家的香精。”
嚴崢沒理他。
高以航絕望了,他自言自語:“不過我沒想到這個老板這麽年輕,看著跟大學生似的。”
嚴崢“嗯”了一聲。
高以航:“……?”
高以航:“???”
高以航以扭斷脖子的力道扭過頭,震驚喊道:“你剛剛說什麽?!”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嚴崢也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他。
高以航喃喃道:“對不起,我剛剛幻聽了。”
裴檸朝他們走過來,拍了拍高以航:“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高以航羞愧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告訴喜歡的女孩自己年紀輕輕就患上了幻聽的毛病。
好在會客廳的門打開了,之前面試的幾個人走了出來,姓謝的老板站在門口對他們招招手,喊他們進去。
幾個人走進會客廳。
姓謝的老板讓他們在沙發上坐下,在聞過他們帶來的作品並聽完他們對作品的闡述後,對他們的能力表示了肯定。
這是他們意料之內的事。
而接下來才是他們感興趣的事。
他們看著年輕的老板調整光腦在牆上投映出那個叫香薰的東西的介紹,聽他對他們道:“那接下來讓我介紹一下我們工作室的主打產品,香薰。”
謝亦舒在介紹時有一點緊張。
這場面試和先前那場不同。先前那場是他挑人,這場則是一群被各個公司招攬的年輕調香師在他這間剛剛起步的小工作室和其他大公司之間進行選擇。
和那些大企業相比,他這間小工作室基本沒什麽優勢。
謝亦舒朝門邊上的一大一小看了一眼。
啵崽看到小爸終於看向他了,連忙伸出小胖手,對謝亦舒比了兩個大拇指。
爸爸說他抱著他騰不出手,所以他得幫爸爸也比一個。
謝亦舒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沙發上坐著的幾個年輕人:“我們的工作室還沒起步,但也正因為這樣,我們的工作室有無限可能。”
他在中午的時候,跟顧延之提過下午面試的時候可能會緊張。
顧延之教他緊張的時候就朝他那兒看一眼,沒想到想出的是這麽一個辦法。
很有效。
啵崽簡直是他的定心丸,看一眼就不緊張了:“如果成為我們工作室的調香師,你們將擁有獨立的調香室。調香室由你們自己設計,怎麽能給你們靈感就怎麽來。”
“薪水和獎金列在剛剛發給你們的合同上。如果有其他想法,可以和我提。”
“我要說的大概就是這些。有意應聘的帶著合同走,我們會晚點聯系。有問題的可以留下,我們再聊一會兒。”
謝亦舒剛說完這句,就有兩個年輕人放下合同準備走了,也有一個人舉起了手。
謝亦舒看到舉手的人,遲疑了一下:“嚴崢?”
嚴崢問:“合同能現在簽嗎?”
兩個準備離開的年輕人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嚴崢,面露驚訝。
謝亦舒也有些驚訝,愣道:“當然。”
他回過神,又拿了一份合同給嚴崢:“一式兩份。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調香師和其他職業不太一樣。
除非有不可抗力的原因,否則他們兩年內都沒法辭職或跳槽到其他公司。
謝亦舒想過可能會有調香師在高薪水高獎金的誘惑下留下來,但他沒想到留下來的人裡會有嚴崢。
“不用了。”嚴崢一邊說一邊拿筆在該簽字的地方簽上自己的名字。
裴檸呆呆看了嚴崢兩秒,反應過來,對謝亦舒道:“老板,再給我一份合同,我也現在簽。”
比謝亦舒更驚訝的坐嚴崢邊上的高以航。
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發小和喜歡的女孩跟這家還沒起步的小工作室簽了合同。
就算是從他家買香精的工作室,也只是小工作室啊,他家還向很多小破廠出售香精呢,小工作室規模還沒小破廠大。
晚點回去他爸會打死他吧,就因為他在邊上看著嚴大少爺和裴大小姐簽賣身契卻沒拚死攔著。
高以航看著把合同交給謝亦舒的嚴崢和裴檸暈乎乎地想。
兩個原本準備直接離開的年輕人看到嚴崢和裴檸這麽爽快地簽了合同,一下子又有些搖擺不定了。
其中一個問謝亦舒:“我能把合同帶回去,多考慮一會兒嗎?”
嚴崢和裴檸簽得那麽快,他都不確定剛剛對方說的是“有意應聘的現在就簽”還是“帶著合同回去考慮”了。
在聽到謝亦舒說“當然可以”後,幾個猶豫不決的年輕人帶著合同和滿腹的茫然走了。
只剩下嚴崢、裴檸和高以航。
謝亦舒看著兩名剛剛誕生的工作室專屬調香師,有種在做夢的感覺:“我們先加個訊信吧。”
謝亦舒解釋:“因為工作室還沒裝修好,所以這陣子也不用來這兒,我們暫時線上聯系……”
嚴崢直接把光腦遞給他。
裴檸也把自己的訊信號顯示給謝亦舒看。
謝亦舒不再多說,分別加了他們,隨手建了個群:“我晚點在群裡把最近的任務跟你們說一下。”
嚴崢點了點頭,把自己的那份合同塞背包裡,轉身離開。
裴檸也忙抓起合同追了上去。
走到門口,裴檸想起自己的另一個小夥伴,回頭看向高以航:“你不走嗎?”
高以航一臉悲憤:“你跟嚴崢在樓下等我,我馬上來。”
等裴檸走了,高以航才回過頭,視死如歸般地對謝亦舒說:“麻煩也再那份合同給我簽。”
他沒能拉住嚴崢和裴檸,只能跟著他們一起下水。
高以航一邊簽著字,一邊想著自己本該在三葉那樣的大企業積累一點經驗,再回去繼承他爸的公司,現在卻莫名其妙跟一家小工作室簽了兩年賣身契,不由悲從中來。
他把合同交給謝亦舒,想了想問:“老板,開一家工作室肯定很不容易吧?”
嚴崢一心只有調香,裴檸又太單純。
只有他見過不少有點小錢的富二代突發奇想就開了工作室,最開始大量投入結果很快就入不敷出,在家裡長輩的強製要求下灰溜溜地關門回家。
他在招聘平台掛的簡歷裡的父母職位是瞎寫的,對方肯定不知道自己是香精供應方的兒子。
高以航語重心長:“從現在開始,我也是工作室的一員了,要是有困難,我一定會幫著想辦法。”
他想好了,要是這家小工作室開不下去了,他就匿名給這位年輕老板投資點錢,起碼撐過最開始的這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