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洛父母雖從小溺愛幼子,但害怕他年紀小被亡命之徒盯上綁架勒索,於是狠下心讓他跟著秋凜一起學習搏擊和格鬥,每每練得鼻青臉腫吃了不少苦,好在學了幾分真本事,對付這些下九流的家夥不在話下。
仿佛把連日來的憋屈勁跟著發泄了一通,秋洛甩了甩打得發痛的拳頭。
他穿著一身侍應生的衣服,就著衣領隨手擦去鼻翼一層薄薄的汗,襯衫下擺亦隨之往上提起,露出一小片精韌的腰腹。
包房裡一片狼藉,那些企圖碰瓷林盡染的男男女女,無不捂著肚子躺在地上哀嚎。
秋洛也不去管他們,拉過林盡染的手,扭頭跑進了隔壁的衛生間。
林盡染眼前仿佛被一塊幕布遮得嚴嚴實實,唯有秋洛的身影是唯一的光源,視野一旦脫離他,又變得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你……”他剛開口說一個字,立刻被秋洛急吼吼打斷。
“沒時間解釋了,我沒電了!堅持不了多久!”
林盡染的大腦尚未消化掉這句話的含義,隨著衛生間的門砰的一聲關上,眼前的身影又再度消失,黑暗重新降臨。
林盡染茫然地伸出手,在冰冷的空氣中摸索青年的軀體,可什麽也沒摸著,他呼吸變得略急促了些,嗓音也帶上了一絲惶急:“你在哪裡?”
就在林盡染即將撞到洗手台上時,一隻毛茸茸的爪子貼上了他的手背,長長的貓尾巴溫柔地卷住男人的手腕。
“喵!”秋洛踩在洗手台上,立起身體往他身上扒。
林盡染的手終於落到實處,用力揉著貓咪的腦袋,提起的心也隨之安放下來。
“你不是貓,你是人,對不對?”男人嗓音低沉沙啞,語速緩慢,唯有一顆心在快速跳動。
黑貓喵得一聲點點頭,又想起對方看不見,便用爪子引著他的手,捧住自己的腦袋。
連日來的疑慮終於得到答案,盡管林盡染早已有所猜測,仍覺不可思議,仿佛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他有些脫力地靠在洗手台邊,背後汗津津的,天花板的換氣閥開著,冷風一吹,脊背隱隱發涼,肺裡發癢,又想咳嗽了。
林盡染勉強忍耐著不適,待呼吸平複,又問:“那你還能變成人嗎?”
秋洛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林盡染皺眉:“什麽意思?”
秋洛:“咪。”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對貓咪來說太複雜了嗎!
林盡染揣摩一下這聲透著無奈的“咪”聲,想起那句“沒電了”,頓時回過意來:“是現在不能?將來還可以?”
黑貓這才欣慰地點點頭。
林盡染眉宇微動,隱約松了口氣的樣子。他還想多問幾句,洗手間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陳秘書在外面用力拍門:“林總!您還好嗎?”
緊跟著,門被保鏢們撞開,陳秘書見林盡染抱著黑貓,神色安然無恙,懸著的心總算吞回了肚子裡。
林盡染緩緩直起身,額前汗濕的碎發下雙眼黑沉,斂去了所有情緒,淡淡問:“都處理乾淨了?”
保鏢在走廊兩側讓開道路,陳秘書為林盡染披上大衣外套,讓對方扶著自己的手臂,邊走邊匯報:“這間會所背後,沒想到竟然還發現了點意外收獲。”
林盡染腳步一頓,眼尾眯起,緩緩揚起聲線:“哦?”
※※※
會所經理辦公室。
“什麽?沒拍到?”聽到經理的匯報,金發貴婦一愣,眉頭擰起來,隨手給了經理一個巴掌!
“不是讓你多找幾個記者爆他的黑料了嗎?真是沒用的東西,讓你去安排人,把他身邊那些保鏢都引開,對付一個瞎子都辦不好,要你有什麽用!”
她正是林盡染的後媽嶽青青,這間會所是她母家的私產。
沙發上,林盡染同父異母的二弟林盡文,忍不住露出緊張的表情:“媽,今天大哥怎麽會突然來了我們這裡?該不會是他知道我們利用這間會所,挪用公司帳款的事了吧?”
嶽青青咬著唇道:“他怎麽可能知道這間會所的來歷?連老爺子都不知道。但你說的也有道理,找貓算什麽理由,一看就是別有所圖!”
“本來還想趁著他送上門的機會,讓他在董事局狠狠出一回醜,都被你這個蠢貨搞砸了!”
經理捂著被打紅的臉,為難地看著她:“找來的記者都被林盡染手底下的人抓走了,不管他是來找貓,還是來查帳,現在他肯定已經把這兒調查了個底朝天了,您二位還是想想辦法吧……”
嶽青青心裡也開始打鼓,一旦被林盡染發現了,肯定要報復自己的!
“咬死不承認就是!那些人本來就是寫三教九流的人物,怪他自己沒事到處亂跑才惹的麻煩!是他自己非要來,又不是我們綁架他的!”
但是這麽一來,這間會所洗錢的事算是不能再做了,想到又少了一大進項,嶽青青氣得腮幫子都在疼。
“等所有人都相信那個瞎子再也不能恢復,早晚有一天……”
“有一天什麽?”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嶽青青幾人嚇了一跳,齊齊回頭,卻見陳秘書面帶微笑地立在門口,身後跟著一眾黑衣保鏢,將辦公室堵了個嚴嚴實實。
嶽青青臉色大變:“陳臣,你反了你!這裡是我的產業,不是你們林氏集團的公司!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陳秘書搖搖頭,頗為不屑地看著她:“嶽夫人,您誤會了,這間會所由於涉及非法交易,已經舉報查封,資產也凍結了。”
嶽青青怒極反笑:“胡說八道!你們有什麽證據?”
陳秘書揮一揮手,身後的保鏢們立刻魚貫而入,徑自將辦公室裡的所有電腦和桌櫃,連帶著文件一起統統抬走。
陳秘書和善地笑了笑:“您瞧,很快就有了。”
嶽青青沒想到對方居然有膽子這麽乾,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她張大了嘴,顫抖著說不出話。
“哦對了,林總還讓我轉告您,以及林盡文少爺一件事。”陳秘書用平鋪直敘地語氣道,“林總已經替盡文少爺安排了出國留學的事宜,不過就不去澳洲了,改去非洲。”
“什麽!”林盡文從沙發上彈起來,臉色發白,“我不要去非洲!那我還回得來嗎?”
嶽青青臉上已經換了一副哀求的神色:“陳秘書,我知道錯了,你幫我跟盡染說說,不要送盡文去非洲啊!他還是個孩子!要是老爺子醒來,找不到他怎麽辦?”
陳秘書推開她的手,面無表情道:“林總吩咐了,那要看您的表現了。”
※※※
今夜的林宅尤其的安靜,傭人們走路說話都輕聲細語,連帶著林家的親眷們都安分下來。
月光如水,靜謐地流淌在臥房地板上。
林盡染躺在床上,眉宇緊蹙,恍惚間,他仿佛置身於一片冰冷的深海,有未知的龐然大物在遊曳在附近,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吞噬殆盡。
身旁看護的傭人和醫護,已經換了好幾班,他在昏沉中隱約聽見“複發了”、“情況穩定”之類的字眼,腳步聲來來回回,並不真切。
很快他又昏睡過去,這次他做了一個美夢。
黑貓變作的青年,再度出現在他的夢中,他赤腳站在海邊,背後是一輪巨大的金色落日,岩漿似的鮮紅滾燙,暖洋洋地濺開在青年側臉上。
青年衝他招手,笑容是一種漫不經心的燦爛,和海浪聲一道融化在霞光裡。
林盡染伸手想要抓住他,握住的卻是流動的風……
他自失落裡醒來,房間裡彌漫著的消毒水和中藥味,絲綢睡衣汗濕了,令他不適地皺了皺眉。
一時間,林盡染幾乎誤以為自己還是小時候,獨自呆在國外的療養院,一年半載都不見一個電話的問候,常年隻與病床作伴。
他睜著眼,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沒有大海,沒有落日,也沒有那個人,果然只是做夢罷了……
林盡染從床上撐起身體,忽然,感覺被子另一側動了動。
他側過臉,卻見身旁的被窩裡突地鑽出一個腦袋!
秋洛打著哈欠從被子裡爬出來,睡眼惺忪地瞅他一眼:“你醒啦?”
他上身□□著,僅穿著一條睡褲,還是從林盡染衣櫃裡扒拉出來的,單手撐在林盡染身側,湊上前,摸了摸對方額頭:“沒發燒呀,怎麽臉一下紅一下白的……”
青年一張俊臉近在咫尺,溫熱的呼吸撩撥著林盡染面上細小的絨毛,琥珀色的瞳孔倒映著他僵硬的臉龐,脖子上掛著那顆小小的金珠,正好綴在凹陷的鎖骨處。
林盡染怔怔望著他半晌,終於忍不住撫上秋洛的臉頰——用力一捏!
“哎喲,你掐我幹嘛?掐你自己大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