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
羅罹的稻田也開始了豐收。
黃色的谷粒被沿著水泥路曬了一片,讓白玉一樣的水泥路變成了黃色的河流,如同環繞了整個城池的一條金腰帶。
這是一個豐收年。
原本還有些擔心這片區域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食物越來越難獲取的榮光之城的居民,突然發現哪怕他們不靠外出狩獵似乎也不會被餓死。
生存一直是部落需要面對的最艱難的問題,哪怕是古族,在外出狩獵時面對強大的凶獸也是膽戰心驚,特別是那些體型巨大的巨獸,狩獵隊遇到了也只有逃跑的份。
每次狩獵的收獲都不穩定甚至經常出現傷亡,這是常有的事情,所以稻谷豐收這種直接影響部落生存的根本問題讓榮光之城的每一個居民都喜上眉梢。
他們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他們生活的巨大變化,住居的環境完美得他們做夢都能裂開嘴笑,現在又有了賴以生存的食物,只要不偷懶,他們就不會挨餓,而部落的人最是勤勞。
一種名叫滿足的感受在心中油然而生,忍不住抬頭看向黎族的城堡的位置,這一切的改變是因為什麽?
或許有人說是因為他們佔據了先祖的廢墟,像東域一樣建立起了自己的希望之城。
但他們心裡卻明白,這些改變可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甚至這個原因都不是最主要的,他們還能想起他們一開始來到這裡自己建設自己的族地時鬧出的笑話。
可以說沒有黎族就沒有現在的一切。
小孩子正拿著一種叫做耙子的工具將水泥路上的稻谷推開,露出水泥的路面,讓太陽將路面曬燙,然後再將稻谷推上去,這樣能讓稻谷乾燥得更快。
天上的太陽火辣辣的,因為勞作讓他們的小額頭都布滿了汗水,但一點關系都沒有,用手擦擦額頭的汗水,繼續乾活,他們喜歡現在這種感覺,這滿地的都是珍貴的食物,每一顆每一粒都是他們用汗水自己種出來的。
而大人們,用一種叫做風箱的工具,將曬好的谷子吹得乾乾淨淨,然後讓人一大筐子一大筐子的抬進倉庫,他們的倉庫裡面滿滿的都是大陶缸,每一口陶缸都裝滿了這樣的稻谷。
看著實在喜人,黎族的小族長說了,只要收藏得好,稻谷甚至可以保存十年二十年,也就是說哪怕出現了什麽天災意外,他們也不用擔心像以前一樣,一瞬間就沒了食物。
這叫做存糧,能儲存十分長時間的糧食。
當然也有些意外,說意外似乎也不對,就是那些各族孵化出來的小雞小鴨,自從他們開始曬稻谷,它們就開始變著法子去搶吃的,一不注意,就在曬著的稻谷上一個勁的啄。
吃得不多,但看著心疼,因為平時這些小雞小鴨的喂養,只需要讓通靈古族的人召一些大草原的蟲子回來就可以了,根本用不著浪費糧食。
大草的小蟲子或許不多,但叢林裡面的樹蚤確是十分多的,不用浪費糧食。
他們還在研究這些小雞小鴨到底是什麽,也不能將它們怎麽樣。
所以經常能看到一些孩子拿著個杆子氣呼呼地往水泥路上跑,正在驅趕那些一不留神就溜上去的雞鴨。
這就是榮光之城現在隨處可見的生活。
平凡,溫馨,但在這蠻荒之中又難得到了極點,所以榮光之城的居民和外面的人有很大的一個不同,他們時刻都帶著滿足的笑容,這要是在以前,天天和殘忍的凶獸搏鬥,哪可能笑得出來。
生活看似簡單,但卻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奢侈生活。
鮭魚正抗著個耙子往回走,邊走邊擦額頭的汗水,最近天氣愈發的炎熱了。
回來的時候,他們的城堡裡面聚集了很多人,因為羅罹今天在教大家怎麽用石窩給稻谷脫殼,怎麽將脫殼的大米煮成又香又好吃的米飯。
前來學習的都是各族的智者,他們學會了後再回去教給他們的族人。
羅罹今天煮了兩大鍋飯,一鍋稀飯一鍋乾飯,是大米最實在做法。
粘稠的稀飯,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色的乾飯,如同白玉的珍珠顆粒一樣,散發著誘人的食物的香味。
鮭魚趕緊放下耙子跑了過去,光是聞到食物的味道他的小肚皮就不爭氣的咕咕叫,他正好去幫忙給這些智者盛飯,然後給他自己也盛上滿滿的一大碗。
若要說懂得如何生活,他小鮭魚那也是不逞多讓的。
羅罹說道,“米飯就著肉吃,味道是最好的,今天因為人多就沒準備肉了,大家先嘗嘗米飯。”
等清香的米飯入口,第一時間就征服了大家的嘴巴。
其實哪怕難吃一點,眾人也會十分滿足,食物的珍貴沒有人不懂。
無論是味道還是飽腹感,還是白玉一樣的外觀,都第一時間征服了所有人,的確可以作為主食。
這些智者中,有少數人曾經吃過一次羅罹提供的米飯,也是那一次說服了所有部落一起種植稻谷。
但大部分智者還是第一次嘗到。
一想到他們今年的豐收,眼睛居然都有些朦朧了。
這解決了他們長久以來只能靠叢林吃飯的習俗,但叢林充滿了未知,變數太大了,誰也不知道下一刻還能不能狩獵到充足的食物,一個人口眾多的部落最怕的就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
所以這種靠種植就能得到的食物,他們這些智者自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其中的好處和重要性。
羅罹也感歎了一句,“我們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腦海中難免不自禁地想起以前他和鮭魚是怎麽艱難的熬過那段困難時期的。
鮭魚這個小機靈笑眯眯的,小聲說了一句,“我回去炒個小炒肉,等小族長教完他們就可以直接回來吃了。”
今天的米飯煮得有點多,他今天要多吃幾碗,吃完之後再去外面跟隻小貓咪一樣曬曬太陽,這日子太舒服了。
羅罹一笑,點了一下鮭魚的腦門,這個小機靈鬼。
現場一片歡快的氣息,所有人都看到了美好生活的希望。
羅罹正準備說話,但突然……
“嗚……”
撕裂的尖鳴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聲音十分的刺耳,一聲高過一聲,似乎能刺破人的耳膜。
尖鳴聲穿透著整個城池。
羅罹猛地抬頭,天空之上急速的飛竄著銅雀古族的巡邏者,他們正張大著嘴巴,利用他們特有的高分貝的聲音,將尖叫傳到城裡的每一個地方。
羅罹瞳孔都縮了起來,趕緊看向鮭魚,“跑。”
鮭魚看了一眼他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的香噴噴的米飯,小手捏得死死的,一咬牙掉頭就跑,跑向大峽谷的方向,這是他們最近訓練的結果,一但聽到銅雀古族示警的聲音,他們這樣的小孩子就必須不顧一切地跑向大峽谷躲起來,不給大人們添亂。
大地是最好的咒術屏障,只要地面足夠厚,再厲害的咒式都穿透不了,他們的大峽谷就剛好是這麽一個地方。
那些智者們也是臉色一變,但並不慌張,這一天他們已經準備了三個月,可以說任何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們都有應付的對策。
羅罹也看了一眼才煮好的米飯,今天怕是吃不成了,可能短時間也沒空吃了,實在可惜。
將在城堡上曬太陽的蛇母召了下來,翻身爬了上去,然後向城牆走去。
才靠近內牆,就能看到一個個戰士站在他們的凶獸背上,手持武器,列陣以待。
城牆上也已經站滿了一排排手持弓箭的戰士,銅雀古族也不過才示警,各族就已經做好了作戰的準備。
他們何嘗不是時時刻刻都在防備著這一天。
說實話他們沒有人想在他們生活越來越好的時候迎來這樣的一天,但他們也清楚,如果不給東域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他們就不可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天天都得提心吊膽。
既然無法避免,那麽就讓這場風暴最終決出一個勝負。
羅罹蹬上城牆,負屭還有各古族的大地英雄已經嚴陣以待。
羅罹問道,“準備妥當了嗎?”
負屭表情堅毅,寬大的手掌握著他那把有些誇張的巨劍聖器,“今天,東域會為他們的狂妄自大付出代價。”
各大地英雄也是緊握武器,被東域欺壓了這麽久,所有人心中都是有氣的。
性格中的野性甚至讓他們心中或許也期待著這樣的一戰來解決所有的問題。
羅罹向城外看去。
那是光的海洋,是由咒力之環組成的光的海洋。
如同爆發的海嘯正在向榮光之城推進。
大草原上,都是東域的軍隊,他們站在凶獸的背上,密密麻麻,甚至給人一種看不到盡頭的感覺。
這是最原始最野蠻的戰場,大地在他們的腳步下顫抖,大草原的狂風似乎也異常的凶猛。
“吼吼吼……”
是軍隊整齊的吼聲,光是聲浪似乎都能推倒眼前的一切。
哪怕是羅罹看過的科幻電影都無法用來形容眼前看到的陣勢。
那吼聲帶著無盡的氣勢壓來,竟然讓人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羅罹好歹也有兩個咒力之環了,但他覺得他現在的手腳都被壓製得無法動彈了,更別說反抗戰鬥。
對方並沒有施展威懾類型的幻術,但光是氣勢就達到了這樣的效果,不得不說東域這一次也是抱著必勝的決心而來的。
在他們心中,被延遲了三個月的戰爭,是他們的恥辱,一個小小的北荒居然敢阻擋他們的腳步,他們早想著像今天這樣發泄這三個月來的怒火。
還好,在羅罹身體開始僵硬的時候,羅罹他們這邊,咒力之環的光芒也閃耀了起來。
璀璨得讓整個榮光之城堪比天空的烈日。
這是一種氣勢的對抗。
羅罹的咒力之環竟然不自主地展開了,就像和榮光之城是一體了一樣。
戰爭很直接,強者生存弱者消亡,正在向羅罹展示著這個世界的本質。
風,更大了。
不知道是這大草原上本就有的狂風,還是東域的軍隊瘋狂衝擊而來帶來的暴風。
聲音也更大了,最原始的吼聲震懾天地,似乎天地間只剩下了戰爭的聲音。
東域的軍隊沒有一絲停留,就是攻城,如同黑壓壓的驚濤拍岸,從城牆上看去,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凶獸如同充滿了整個廣闊無垠的大草原。
守衛第一道關卡的是邪瞳古族。
一排排的腥紅豎眼整整齊齊地排成了一排,立在了城牆前。
這些眼睛直面那勢不可擋的洶湧澎拜的軍隊。
眼睛上的圖案一節一節的亮起,如同在充能一樣。
然後齊刷刷地,“轟”的一聲。
連成一片的激光束射了出去。
從城牆上看,那場面是極為壯觀的。
光束組成了一道向對方推動的光牆,甚至不給衝過來的軍隊留下一絲躲避的空隙。
光束牆壁推進,那些大草原上人高的雜草瞬間化做了灰塵。
都說邪瞳古族是北荒攻擊力最強的古族,現在可見一斑。
但黑壓壓衝過來的軍隊面對這樣的咒式居然一點後退的跡象都沒有。
整齊的步伐,不容置疑地前進的沉重的步伐。
光束的牆壁速度很快。
“轟。”
只聽到大地一陣轟鳴。
是邪瞳古族的咒式撞上了東域前進的軍隊。
天地間似乎都只剩下了那劇烈的撞擊聲和嘶吼聲。
羅罹曾經見過負屭切割山洞石壁的樣子,那還是負屭沒有盡全力,可想而知邪瞳古族的咒式威力有多強大。
但羅罹卻愣了一下,因為“踏踏踏”軍隊推進的腳步聲並沒有停下,甚至更近了。
等靠近了一些,看得稍微能清楚了一些,羅罹眼睛不由得收縮了一下。
只見,東域的軍隊的最前排,整整齊齊地站著一排凶煞的戰士,他們每人手上都提著一隻巨大的比人還要高出兩倍三倍的青銅盾牌。
盾牌連成一片抗著激光在向前推進,將身後的軍隊保護在了偌大的盾牆之下。
他們只需要手持青銅盾牌,由腳下的凶獸帶動他們前進便可。
邪瞳古族的激光牆,撞擊在他們的青銅牆上,有些盾牌上直接出現了深深的撕裂的口子。
有些盾牌硬生生被撕裂成了碎片。
激光被消弱了一些,然後繼續向後推去,又抵達在了第二道盾牌上。
羅罹甚至不知道東域這樣的盾牆到底有多少道。
只知道,前面持盾的戰士倒下了,後面繼續是青銅盾牆。
沒有人停留,就踩在前面族人的屍體上繼續前進。
在戰爭面前,生命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羅罹的臉色都白了一下,不由得看向負屭,因為就面前的情況來看,東域上次的露面應該在實力上有所保留,就比如這個青銅盾牌,上次就沒有出現。
負屭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這種時候羅罹也不可能問出口,隻得揪著心繼續看下去。
這時戰場上的確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那些手持巨盾的戰士無緣無故的倒下了不少,明明邪瞳古族的咒式並沒有抵達他們的位置。
仔細一看,羅罹他們城牆下,正有一群表情冷酷的族人,手上拿著骨刀,正毫不留情的捅向自己的胸膛和手腕。
在他們捅下的瞬間,那些持巨盾的東域戰士,手腕和胸腔同樣出現了一模一樣的傷口。
是濁血古族的人,他們正在協助破除對方的盾牆。
才開始的戰爭,慘烈的氣氛就瞬間充斥在了整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