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頭花鰱冷不丁被薛沉騎住,越發震怒,再聽薛沉的威脅,更氣得仰天發出一聲沉如悶雷的怒吼,鋒利的鋼牙在陽光下發出瘮人的銀光。
“豈有此理!小小人族,竟敢騎在本王身上,折辱本王!本王今日便叫你好看——”
隨著它的吼聲,花鰱寬闊的魚尾高高揚起,用力地上下甩動,看得周圍的一眾道長們紛紛倒吸一口冷氣,驚聲提醒。
“同學小心——”
“小薛快跑,小心被掀進河裡!”
“魚怪的力氣很大的!”
當中更有幾名道長忙不得舉起了法器,準備與那花鰱魚怪作戰。
不怪他們緊張,妖怪本就有著非人之力,這種原型巨大的精怪更有著凡人所不能比擬的蠻力。
道長們可不是第一次抓妖,光看這花鰱的體型,這有力而矯健的魚尾,這讓人心頭為之震動的怒吼,就能夠知道,這魚怪修為絕對不俗,它這一尾巴拍下去,只怕地面也要跟著震動。
再者,在薛沉逼出魚妖之前,他們在場這麽多道士居然都沒人察覺到魚妖的氣息,雖說也有被山中亂象所掩蓋的緣故,但也足夠說明這魚妖絕對不簡單。
這樣一隻大妖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用力氣製住,薛沉這麽貿貿然騎到魚妖身上,大魚一翻身,他必然凶險無比!
“小友莫慌,待貧道封住魚怪——”說話的是一名面容慈祥,年近花甲的老道長,他自隨身布袋中抽出一張降妖黃符,口中飛快地念著咒語,黃符無火自燃,接著急急地要將黃符拋向花鰱。
但已經來不及了,薛沉就坐在花鰱身上,花鰱的速度又快,根本不待道長們掐完指訣,那魚尾已經用力地拍下——
道長們的一顆心也跟著高高提起。
大花鰱發出猖狂的大笑:“區區道士,就想製住本大王,簡直自不量力……嗯??”
道長們眼睜睜看著巨大而有力的魚尾終於拍到地上,然後,發出“pia”的一聲輕響。
地面揚起一層薄薄的、毫無威懾力的灰塵,長而粗壯的魚身仍被緊緊地壓在地上,一動都動不了。
現場看起來風平浪靜……甚至有些滑稽。
施法施到一半的道長們:“……?”
連花鰱大王本魚都有些懵逼,怔愣了片刻後,拳頭那麽大的魚眼才不可置信地猛然瞪大,整條魚瘋狂抖動掙扎起來:“不可能!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一屁股就把本大王坐住——”
魚怪的原型本就恐怖,它一發狠,兩側的魚鰭也變得鋒利無比,整條魚狂抖不止,場面看起來凶險急了。
但也僅僅只是看起來,下一秒,薛沉的拳頭如狂風驟雨般落到魚怪的眼睛上。
“還大王!大你個頭!”薛沉破口大罵。
他都已經給過這花鰱精一次重新說話的機會了,這花鰱精還不識相,膽敢繼續在真龍面前大放厥詞,不打它打誰!
劇情變化太快,道長們根本來不及反應,手上還各自高舉著法器,有拿銅錢劍的,有搖著三清鈴的,還有正在燒符的……此時這些動作全部僵在了半空中。
山坳裡一時悄無人聲,只剩下那大頭魚怪淒厲的慘叫聲。
“昂昂昂——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
“道友,這是……”一位搖著三清鈴的道長眼神迷茫地看向他的旁邊。
他旁邊正是前面那位準備用黃符封住魚怪的花甲老道長,老道長正燒著符呢,此時動作也定住了,直到那黃符燃盡,燒到了他的手指上,他才被灼得猛然清醒:“唉唉!”
顯然,大家都是一樣的迷離,於是又默契地看向對薛沉比較熟悉的張鼎玉師徒。
張鼎玉其實也愣了一下,他雖然見識過薛沉拳打井龍王的英姿,但當時金望月附在徐仁城身上,看起來薛沉打的還是一個人類的肉身。
這會他們面對的可是一條足有兩米多長的魚妖,這畫面的衝擊力可比打井龍王的時候強多了。
見其他道長看過來,張鼎玉才堪堪回神,臉色登時一變,驚呼著上前:“小薛手下留情,你快把這條魚打死了——”
道長們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大花鰱的眼睛已經被打得凹了進去,一邊的魚須被扯斷,另一邊的魚須則被打了個結,嬰兒巴掌那麽大的魚鱗掉了一地,魚身上跟斑禿了似的,坑坑窪窪的。
臉盆那麽大的魚嘴張開著,正往外吐白沫,鋼牙也被掰斷了幾個。
花鰱本魚已經厥過去了。
“小薛輕點,先饒它一命!”
“我們還要話要問它!”
“得饒魚處且饒魚啊!”
道長們怕薛沉一個沒控制好當場把魚妖打死了,趕緊圍上前去,護魚頭的護魚頭,拉薛沉的拉薛沉。
最後還是簡蘭斯上去,握住了薛沉的手掌,才把薛沉拉住了。
好不容易,總算保住了花鰱精一命。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道長們難免一個個有些精神倒錯的感覺。
他們這些修行人士,從來是與妖怪奮戰,維護凡人的安全,過程無比驚心動魄,更時常有生命之危。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需要從人類的手中搶救妖怪……
“你別死啊!”慈祥的老道長甚至掏出了一張安神符,掐訣貼到花鰱精的魚頭上,安撫道,“撐住啊,魚妖!”
還有一位拿出一瓶治療跌打損傷的藥酒往花鰱身上塗:“堅持住,你能活下來的!”
資歷較淺的葛秀然則蹲在魚妖被打的位置上,把花鰱脫落的魚鱗一片片撿起來。
這麽大的鱗片可不能留在原地,叫進山的人看見了,指不定傳出什麽謠言。
忙亂了一會,花鰱總算幽幽轉醒,凹成兩個深坑的眼睛可憐兮兮地去看薛沉,眼淚直往外冒,一邊吐白沫一邊“嗚嗚”地哭出聲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我一馬吧……”
薛沉雙手抱胸,垂眸看魚:“再說一次,誰是大王?”
“當然是尊駕!尊駕是大王!”大花鰱魚頭在地上狂拍,作出臣服之狀,“小花鰱見過大王!”
道長們:“……”
好霸道的年輕人!
好沒節操的妖怪!
“行了,換個樣子說話吧。”薛沉道,他最見不得這些水族每次頂著個破破爛爛的原型跟他說話,太傷眼睛了。
……雖然是被他打成破爛的。
“小的遵命。”花鰱哪敢不聽,當即就地一滾,化出人形,卻是一位身材高大,穿著黑色長衫的青年。
青年身上到處是青紫的傷口,眼睛也腫得鼓了起來,額頭上還貼著一張安神符。
但他不敢抱怨,伸手扯下安神符,便恭恭敬敬地朝著薛沉作了個揖:“小瀾尾山花鰱小妖余煙山向尊駕問好。”
說罷腫脹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又討好地笑道:“尊駕方才那幾拳真當如雷霆萬鈞,叫小魚好生仰慕,不知您借用的是哪位龍君之力,還望尊駕告知一二,好讓小的牢記在心,日後精心供奉……”
余煙山一口一個尊駕,態度那叫一個諂媚,與前頭的囂張判若兩魚,看得道長們眼皮直抽。
薛沉可不吃這一套,這些水族一嗅到龍氣就抱大腿,他看得多了,根本不為所動,不耐煩地打斷道:“少廢話了,快說,你為什麽會藏在這裡?”
方才薛沉釋放龍氣引那些魚跳上岸的時候,就隱隱察覺到河中不對勁。
水族對龍氣最為敏銳,哪怕只是極淡的一縷氣息,也足夠叫水中的生物集體躁動,但剛才卻只有距離他最近的幾條黑魚受到了影響,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薛沉稍一查探,就注意到,那一絲龍氣,原是被潛伏在水中的精怪掠奪了去。
花鰱精仗著體型大,修為深,一口氣獨吞了那絲龍氣,其他的水族雖有怨言,卻不敢與它爭奪。
但花鰱精出現在這裡本身就很不合理。
精怪是最注重地盤的,早年的精怪得道後第一件事,便是佔山為王,設立洞府,水族成精後,多半也要給自己修一個水府。
到了現代,土地的開發率大大提高,許多山頭都是有國家監管的,精怪倒不敢跟以前那麽猖狂了,但多半也要給自己圈一塊地盤。
這花鰱精修為不低,卻跟這麽多水族一起擠在這河段裡,這就顯得很不尋常了。
小瀾尾的風息水氣大亂,眾多本應該生活在深山裡的野生動物被迫遷徙到山的外緣,已經夠讓人吃驚了。
現今一看,被迫遷徙的恐怕不止那些普通生靈,花鰱精這麽大的魚怪,竟也只能跑到此處,與其他水族擠在一起生活。
那山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居然連魚怪都頂不住?
余煙山前頭還跋扈得不行,這會已經完全換成了一副老實人面孔,垂著手唯唯諾諾地站著。
聽到薛沉問起,他眼睛骨碌碌一轉,突然用手捂住嘴巴,“嗷”一嗓子嚎了出來:“承蒙大王關心,您有所不知,小瀾尾的魚魚們過得好苦啊,您既能借得真龍之力,便是龍君的座下弟子,可不能對魚魚們的悲慘遭遇坐視不理,請您為魚魚們做主啊!”
他神情悲切,一字一句還帶了顫音,當真是感人至深,道長們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卻也不由得為之動容。
然後薛沉就舉起了他的拳頭,似笑非笑道:“你在道德綁架我?”
余煙山:“……”
好冷漠的人類!
余煙山立刻收回哭哭啼啼的顫音,肅容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向大王申請,大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考慮小的感受。”
道長們:“……”
是他們高估這些妖怪了。
簡蘭斯從余煙山的話語中察覺到異常之處,蹙眉問:“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在拳頭威脅下,余煙山不敢再賣乖,老老實實地說道:“諸位有所不知,這小瀾尾山,已經變天了啊……”
余煙山說道,約莫兩個月前,此地來了一位修為高強的大妖,能耐大得不得了,能夠呼風喚雨,更有著驚人的蠻力。
那大妖一來就佔山為王,把小瀾尾中開了靈智的小妖全抓了去做她的下屬,余煙山幸虧逃得夠快,不然現在怕也是在大妖跟前給她奉茶倒水。
這倒罷了,這大妖還特別能吃,每頓都要吃上百斤的肉,每天要吃五頓,外加下午茶。
說及此處,余煙山沒忍住歎了口氣,“她來這裡住了兩個月,各家魚魚都少了不少親戚,聽說陸地上那些也好不到哪去,深山裡原來有一窩野熊,都快成精了,才一星期不到,就叫她吃絕後了。”
“現在大環境沒以前好,大家生的都不算多,誰家經得起她這麽吃啊,沒辦法,大家隻好往山外逃,但是再往外就是人族居住的地方,你們也知道,人族吃起野味來也沒比山裡那位客氣多少。這前有妖,後有人的,我們實在是沒地可去了,只能都擠在這裡,能熬一天是一天。”
聽余煙山說完,道長們都有些懵。
他們剛才雖然沒有跟余煙山交上手,但也看得出余煙山的修為相當不俗。
能把這樣一條魚怪逼得逃跑,那山中的大妖究竟是何物?
張鼎玉問出大家心中的疑惑:“請問,你可知那大妖是什麽來頭?”
余煙山身上不自覺瑟縮了一下,躊躇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那位……據說乃是龍母。”
“龍母?”道長們面面相覷,俱是大吃一驚。
龍母顧名思義,便是龍的母親,龍母並非都是龍,如前所說,龍族審美廣泛,與各族皆有通婚,因此龍母可能來自任何種族。
但並不是生過龍的都會被稱為龍母,在人間,只有管理一方水域的龍王的母親,才會被尊稱為龍母。
也就是說,一位龍母的背後,通常意味著一個有著相當地位的龍族。
張鼎玉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這小瀾尾來了一位龍母?”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可就相當棘手了。
薛沉也感到非常震驚。
好家夥,他在人間這短短幾個月,聽到的龍都要超過他在族裡見過的數量了!
現在連龍母都出來了!
簡蘭斯對華夏的龍族譜系了解不多,但聽稱呼大概也能猜測一二,疑惑地提問:“是哪位龍王的母親嗎?”
余煙山點頭道:“據說是亢陽江龍王的遠房表姨。”
道長們聞言都被震住了:“亢陽龍王的表姨??”
這可是相當了不得的龍族。
薛沉:“……”
他徐徐吐出一口惡氣,罵道:“亢陽龍王沒有表姨!”
絕了,又是一個騙子!
作者有話要說:
亢陽江龍王:???為什麽又是我?
蘭斯:龍母,我聽過!
此處給失憶兒童做個回憶:
金望月:井龍王,蟾蜍精,現在瀾濟寺
小紅:錦鯉精,在浮城大學人工湖
車碧君:蚌精,退碧河雞冠村河段的土著,現在小沉宿舍
羅織雲:田螺精,陽南溪人士,當代男德大師,現下落不明
第61章 龍母的妃子┃她只是多交了幾個男朋友而已,可不是搞封建複辟。
亢陽江水網廣闊,亢陽龍王威名赫赫,其所轄境內,確實有很多水族打著亢陽水府的名號招搖撞騙。
但冒充亢陽龍王的表姨,還是過分了啊!
“亢陽龍王沒有表姨嗎?”余煙山呆了呆,一時還有些疑慮,“可是山裡那位真的能呼風喚雨,還會好幾番變化,力氣也大得不得了,不是龍母的話,怎麽會有這麽大本事?”
這實際才是山中生靈對那位“龍母”的說法深信不疑的原因,能修成精怪的都不知活過了多少歲月,哪是那麽容易被騙的。
實在是那大妖本領高強,種種本事又與龍族相似,才叫它們不疑有他。
簡蘭斯也有些疑惑,側頭去看薛沉,低聲問:“你怎麽知道亢陽龍王沒有表姨?”
據他所知,華夏龍族血脈龐大,人間對於龍族的記載,至多是各位龍王的直系親屬,不大可能記到“遠方表姨”這種偏門遠親上。
也是因此,連這一眾道長們都不知亢陽龍王到底有沒有表姨,剛才差點被蒙騙了過去。
薛沉很熟練地回答:“伏波君告訴我的。”
簡蘭斯默了一下:“伏波君還會跟你說這麽……冷門的事?”
薛沉面不改色:“可能是因為我比較健談吧。”
簡蘭斯:“……”
道長們沒有想那麽多,但神色也十分凝重,不管那大妖是不是龍母,能夠逼得花鰱精這樣的妖怪都要連夜出逃,來頭絕對不簡單。
他們原是奔著追捕鴞面鯨而來的,但小瀾尾的複雜與凶險顯然超出了他們最初的預想。
如果余煙山所言非虛,那山中只怕還有著比鴞面鯨更可怕的存在,這山間的暴亂之象也印證著這一點。
張鼎玉聲音沉沉:“接下來恐怕會有一場惡戰。”
不管那位“龍母”究竟是什麽來頭,聽這描述,絕對不是什麽善與之輩。
而小瀾尾的平衡已經被她逼到了強弩之末,放任下去只怕會形成禍端,他們既然知道了此事,就不可能坐視不理。
其他道長抬頭挺胸,正氣凜然:“仙道貴生,無量度人,此乃我玄門弟子職責所在,我們義不容辭。”
“不錯,我們責無旁貸!”
“當仁不讓!”
薛沉忍不住道:“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去找那個妖怪吧,心得等回去再寫。”
“對對對,先去找妖怪。”張鼎玉看了一下天色,“再晚點天就要黑了。”
這深山老林的,一入夜沒有燈光,更加危險重重。
余煙山見道長們居然主動提出要幫忙解決小瀾尾的禍源,心中不由大喜,也不再糾結自己被揍了一頓的事,積極地說道:“諸位請隨我來,我帶你們去龍母的洞府所在之處。”
余煙山乃小瀾尾土著,在山中生活了不知多少年,有他帶路自然再好不過。
於是由余煙山打頭,一行人跟著往更深處行進。
路上,張鼎玉向余煙山打聽:“除了那位‘龍母’,這山中還有什麽妖怪?”
他想問的其實是鴞面鯨的下落。
按說一山容不下兩個大妖,既然這山裡已經有了這麽一位“龍母”,鴞面鯨又為何還能在此傷人作亂?
“有也是有的。”余煙山道,“不過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小妖,許多人形都化不好,如今人間靈氣不足,修煉也難,我本家有個小輩,一共修了八十年,前年才剛剛開了靈智,化出了一雙腿,但是頭還是魚頭,那樣子磕磣得哦,這山都不敢出去,前些日子叫龍母收了去做她的男朋友……”
“什麽?男、男朋友?”葛秀然以為自己聽錯了,打斷道,“這‘龍母’還收男朋友?”
男朋友就罷了,這“收”這個字聽起來就很微妙。
薛沉倒很淡定,不以為意道:“這有什麽奇怪的,這‘龍母’既然有佔山為王的本事,在洞府中放幾個妃子不是很正常嗎?”
精怪的道德觀念跟人類可不一樣,早年那些做了山大王的,誰沒擄過幾個美人為妃。
這位既是女妖,那收男朋友也是理所當然……就是感覺有點不太挑。
薛沉感慨:“這龍母審美挺獨特的啊,沒化好形的魚都不嫌棄。”
“哪啊,她就是喜歡集郵。”余煙山悲憤地鳴不平,“被她擄進洞府的男朋友少說得有十幾個,什麽種族的都有,我那本家也是運氣不好,先化出了腿,他要是先化出的是頭,留著他的魚尾,興許可以逃過這一劫。”
道長們:“……”好淫蕩的妖怪!
薛沉安慰道:“那不好說,要是先化了頭,雖然做不了龍母的男朋友,可能做了她的口糧呢。”
這倒是他沒想到的新角度!
余煙山思索了一下,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其余人沒想到薛沉居然能就這個話題跟余煙山討論起來,而且一副頭頭是道很能理解“龍母”的樣子,一時都有些無法直視。
葛秀然沒忍住道:“這不叫男朋友吧……這不就是那個男、男……”
作為一位潛心修行的道長,他實在沒好意思把那個詞直說出來。
余煙山倒是渾不在意,接道:“你是想說男寵吧?害,可不是怎地,不過龍母說現在時代變了,開后宮養男寵不符合當代價值觀,她只是多交了幾個男朋友而已,可不是搞封建複辟。”
葛秀然:“……”
其他人:“……”
薛沉豎起個大拇指:“別說,這位龍母還挺有思想覺悟。”
做妖怪,最重要的是緊跟時代觀點,才能保持進步!從這一點看,這大妖還是相當有水平的!
簡蘭斯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伸手過去把他的大拇指給按了下來。
薛沉:“嗯?”
“你剛用拳頭了,手疼不?”簡蘭斯神色自若,順勢按了按薛沉的手背。
“差點忘了。”薛沉立刻換上一副虛弱的面孔,把手掌往簡蘭斯懷裡塞,“那胖頭魚的魚鱗太厚了,疼死我了。”
余煙山:??
你都打了老半天了,現在才想起來疼?再說能有他疼?還嫌他魚鱗厚,他魚鱗都禿了!
余煙山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傷口。
不過現在大家都沒時間關注薛沉的手到底疼不疼,隨著山路漸深,四周逐漸呈現出與外緣完全不同的景象。
林深葉茂,靜水流深,但是卻處處透露出衰敗之氣。
太安靜了,與外面一圈擠滿了生靈不同,這裡明明有著大片的密林和灌木,卻不見生物的蹤跡。
沒有鳥叫蟲鳴,水中也看不到魚類。
如果不是看過外緣的情況,幾乎讓人懷疑這是一座巨大的空山。
余煙山道:“快到龍母的洞府了。”
道長們精神一凜,紛紛握緊手中的法器,腳步也跟著放輕了些許,正緊繃著,前方突然傳來窸窸窣窣聲。
山中空曠,這聲音顯得特別清晰。
“什麽東西?”葛秀然閱歷較淺,當即沉不住氣地問出聲來。
一行人循聲看去,卻是兩條小臂粗的野蛇從林間穿梭而過。
蛇的外形向來叫常人恐懼,葛秀然身上一毛,咽了咽口水,說道:“這些蛇膽子真大,別的動物都跑了,它們還敢在這裡活動。”
余煙山“哦”了一聲,說道:“因為龍母不吃蛇肉與野豬肉。”
葛秀然莫名:“這是為何?”
龍母連熊都吃,蛇肉與野豬肉難道不比熊好吃?
余煙山搖搖頭:“那就不得而知了,小妖們也不敢過問。”
薛沉聞言心中卻是一動,想到了什麽,正要說話,這時前方突然傳來“轟然”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巨物落地,地面為了一震。
這聲響發生得太突然,一行人冷不丁被嚇了一跳,紛紛握緊法器看過去。
“怎麽回事?”
“發生什麽了?”
但是震動過後,周圍又恢復了平靜,此處已成空山,連被驚起的鳥獸都沒有。
“好像有人!”張鼎玉眉頭一皺,握緊手中的桃木劍。
修士的五感敏銳,稍一凝神,便能聽到遠處似乎有一陣隱隱的,不甚明顯的吟誦聲和淒厲的嚎叫聲。
只是山中氣息大亂,他們一時無法準確定位方向。
余煙山到底是土著,對這裡的路況十分熟悉,分辨了一下方位便說道:“我知道在哪,大家跟我來。”
說罷一馬當先往前趕去,其余人等紛紛跟上。
沿著山路向前,拐過幾個彎道,撥開擋在眼前的茂密枝葉,眼前豁然開闊,一個遼闊而幽深的黑潭出現在他們面前。
黑潭邊是一片有些崎嶇的空地,四名穿著袈裟的僧人各佔據著空地的一角,口中誦經,手中飛快地撚動著一串佛珠。
在他們的中間處,站著一個西方面孔的青年,那青年身材高大,長著一張圓臉,眼睛和頭髮都是深棕的顏色。
此時他雙手緊緊貼在身側,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渾圓,嘴巴大張著,不住地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薛沉他們聽到的那淒厲的嚎叫聲正是他發出來的。
“是瀾濟寺的和尚。”薛沉有些意外地說道。
僧人中靠著懸崖一側站著的兩位,正是瀾濟寺的住持謹一大師以及他的師弟謹慧。
薛沉與簡蘭斯一起去瀾濟寺參加金望月的水陸道場的時候,與這兩位大師有過一面之緣,當時還碰上了被鎮壓在青雲塔中的豬婆龍出逃。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又碰到他們。
要說巧,其實也不算巧。
薛沉心中的猜測越發清晰了起來。
謹一和謹慧都是佛門泰鬥,在宗教界內赫赫有名,張鼎玉等人也一眼認了出來,都十分驚訝:“瀾濟寺的大師怎麽在這?”
薛沉抬了抬下巴:“在鬥法呢。”
站在僧人中間的西方青年不知是什麽來頭,但此時明顯是被瀾濟寺的人用佛門陣法給困住了,正在奮力地試圖掙脫。
但即使被陣法困住,那西方青年身上依然不斷有妖氣溢出。
葛秀然第一次見到妖氣這麽重的外國人,不由大吃一驚,問道:“這個是什麽人?”
這時余煙山轉頭看了看他們,神色肅穆地向他們介紹道:“他是龍母的首席男朋友,據說是個留學生。”
道長們:????
旁邊傳來薛沉理解的笑聲:“番邦妃子嘛,龍母這個配置不錯,有中有洋。”
簡蘭斯徐徐轉頭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
沉:能理解能理解。
蘭斯:我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