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忍不住狐疑地瞥了宋清霜一眼,這小子古裡古怪的,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話說回來,自己以前的形象是“宋然的變態舔狗”,倘若按照宋清霜話裡的意思,順水推舟地承認和“宋然”好過,似乎形象會稍微變好一些,從“變態舔狗”升級成“癡情未亡人”,如果其他人遇到這種情況,說不定就順著宋清霜的話承認了。
可是宋然不同,他對宋清霜這小子簡直太熟悉了,小白眼狼如今的態度非常古怪,有種沒安好心的感覺,絕對不能被他帶著走。
想到這裡,宋然垂下眸子,一邊用熱毛巾擦著植物人的胳膊,一邊淡淡道:“小宋總說笑了,真的沒有這回事。”
“……哦。”宋清霜的神色十分失望,但似乎也不好再說什麽。
正在這時,宋然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著“我家小羽”四個字,以前宋然存的是“林飛羽”全名,兩人有了那種關系之後,林飛羽非要纏著他改名,最後宋然隻好改成了“我家小羽”。
宋清霜盯著那個親昵的稱呼,極其不悅地蹙起了眉頭,宋然正想接電話,宋清霜忽然道:“你拿著毛巾不方便,我來吧。”
不等宋然回答,他便伸手點了“免提”。
宋然微微一愣,電話那邊已經傳來了林飛羽清朗悅耳的聲音:“哥哥,做什麽呢?”
宋然輕咳一聲:“我和小宋總在一起,正在給大宋總做日常護理。”
林飛羽眯了眯眼睛,哥哥和宋清霜在一起,正在給大宋總做護理?電話那邊哥哥的聲音不是很清晰,還有一些輕微的噪音,應該是開了免提,所以說,宋清霜也在旁邊聽著。
前些日子,自己層層鋪墊種種設計,總算利用哥哥對自己的疼愛憐惜,哄著哥哥和自己做了那種事情,可是還沒親熱幾天,宋清霜一句話就把哥哥叫走了,讓哥哥去給那個見鬼的大宋總做陪護。
當時自己雖然沒有反對,但是心裡卻非常不舒服,哥哥是他一個人的,怎麽能輕易地被外人叫走?輕易地丟下自己?
沒錯,哥哥雖然萬分疼愛自己、百般憐惜自己,甚至還給了自己,但是那還遠遠不夠,哥哥最好能全心全意地依賴他,心甘情願地包容他,哪怕濕著眼睛羞得發抖也不拒絕他,而不是每次都推三阻四,不肯讓他隨時隨地地狠狠佔有。
以前那些算計、撒嬌、耍賴都只是小打小鬧而已,沒法讓哥哥依賴自己,自己必須擁有更多的權勢,超過宋清霜的權勢,超過那位大宋總的權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勢,才能讓哥哥全心全意地依賴,才能把哥哥牢牢鎖在身邊,才能把哥哥死死捏在掌心裡。
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哪怕手段肮髒一些、狠毒一些也沒什麽,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成王敗寇,只看輸贏。
很久以前,他就打算越過雲中傳媒,直接跟宋氏集團簽訂合同,從今往後不要片酬只要股權,按照那個秘密計劃,只要擁有2%的股權,就可以撬動整個宋氏集團……但是因為擔心那個宋清霜多疑,所以自己一直沒想好怎麽跟對方提這些條件。
如今宋清霜正好在哥哥旁邊,他應該不知道自己已經猜到那邊開了免提,所以現在自己對哥哥說的話,宋清霜都會完全相信,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想到這裡,林飛羽眯了眯眼睛,低聲埋怨道:“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這段時間沒有拍戲,學校那邊的學分修完了,畢業設計也寫完了,好無聊哦。”
“我這邊比較忙,最近兩個月估計都沒工夫,等這邊忙完了,我帶你出去玩兒幾天吧。”宋然安撫道。
“好吧,哥哥你一定要記得啊。”林飛羽歎了口氣,又輕聲道,“其實,有件事情我想跟哥哥商量一下,就是我的合同快到期了,我想跟宋氏集團直接簽十年合同。”
宋然遲疑道:“十年……是不是太久了?以後片酬不好談啊。”
一般來說,越是上升期的明星,越不願意和公司簽長期合同,以免影響漲片酬,林飛羽這種二十出頭就已經拿了影帝的年輕演員,幾乎是前途無量,合同最多三年一簽,十年實在是太久了。
林飛羽笑道:“哥哥,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已經有了一些啟動資金,以後想靠股權拿分紅,我跟柳謙談過了,新合同不要片酬,只要一些優惠條件,比如可以優先購買集團老股東轉讓的原始股,只要我有了股權,今後就可以用分紅養哥哥了。”
宋然想起林飛羽以前說過的話,林飛羽在金融投資方面好像確實很有天賦,便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這算是個長遠打算,不過集團股權轉讓這種大事,柳謙說了不算數。”
林飛羽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嗯,柳謙跟我說了,這種事情必須要董事會同意,最後還要宋清霜拍板,不過現在這個情況……唉,當時我該聽哥哥的話,盡量不和他起衝突,算了,以後再說吧。”
小兔崽子不知道開著免提呢,宋然尷尬地輕咳一聲,眼角瞥了宋清霜一眼,宋清霜倒沒什麽表情,似乎已經忘了那場幼稚的打架事件。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林飛羽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薛伯伯今早讓人送了一筐大櫻桃過來,味道特別好,我明天拿些過去給哥哥嘗嘗吧。”
“不用了,別過來。”宋然立馬脫口而出,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最好別讓林飛羽看見自己的植物人身體。
林飛羽疑惑道:“為什麽?”
宋然沉默了一瞬,而後胡亂找了個理由:“沒什麽,我這邊很忙。行了,我先掛了,拜拜。”
就在他掛掉電話之前,宋清霜忽然嗤笑了一聲。
林飛羽握著掛斷的手機,心中有些疑惑,自己要去宋宅,哥哥說忙不讓自己去,這也就算了,可是宋清霜為什麽忽然發笑?他回想著宋清霜那聲古怪的嗤笑,總覺得那聲嗤笑裡隱隱有種居高臨下的嘲弄和同情,仿佛宋清霜知道某些秘密,某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他緩緩眯起眼睛,反覆回憶著那聲嗤笑,越想越不舒服。
掛了電話之後,宋然忍不住瞪了宋清霜一眼:“小宋總,你剛才笑什麽?”
宋清霜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唇角:“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太粘了。”
宋然想起林飛羽新合同的事情,沒再繼續糾結宋清霜那聲莫名其妙的嗤笑,隻道:“小宋總,小羽的那份新合同……”
嘖,小兔崽子之前狠狠揍了小白眼狼一頓,股權分紅的合同估計沒那麽好談。
但宋清霜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事情,隻淡淡笑道:“放心,我沒那麽心胸狹隘,只要他肯好好拍戲,一兩個點的集團股權不算什麽,反正分紅也夠他吃一輩子了。”
“……那就多謝了。”宋然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宋清霜手握宋氏集團70%的股份,確實不會太在意1%、2%的股權流動。
宋清霜垂眸看著宋然,柔聲道:“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照顧大哥,林飛羽的合同不成問題,而且我已經想好了,我把這個主臥讓出來,你就安安心心地住在這裡,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大哥,如果林飛羽想見你的話,他也可以直接過來,宋宅的大門隨時為他敞開。”
“哦,好的,我會跟他說的。”宋然隨口敷衍道,但並沒有打算讓林飛羽過來。
兩人說話間,宋然已經擦到了植物人的腰部,再往下就是……他看了宋清霜一眼,有些尷尬地住了手。
宋清霜居然十分識趣,立刻道:“我晚上還有應酬,就先走了。你慢慢擦吧,最近天氣乾燥,擦完了記得給他塗些護膚霜……你自己也別太累了,早點休息。”
“好。”宋然松了口氣,如果宋清霜一直呆在這裡,他真的沒法再擦下去。
“那我就先走了。”宋清霜點點頭,又深深地看了宋然一眼,而後才轉身離開了。
宋清霜離開之後,宋然立刻自在了許多,他毫不忌諱地把植物人剝了個精光,仔仔細細地把“小宋然”擦了一遍,反正從小到大都摸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而後又把光溜溜的植物人翻過去,準備開始擦背脊和臀部。
剛剛把那具溫熱的身體翻過去,宋然就忍不住愣了愣。
蒼白勁瘦的後腰左側,那朵鮮紅欲滴的微笑玫瑰顯得格外嬌豔,猩紅的花瓣,暗綠的花莖,有種妖豔詭異又極其惑人的感覺。
宋然盯著那朵玫瑰,卻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林飛羽後腰上那朵玫瑰刺青,無論是位置還是圖案,兩朵玫瑰都一模一樣。
當時在那家紋身店裡,自己只是多看了那個玫瑰圖案幾眼,林飛羽就背著自己偷偷紋了那朵玫瑰,每次看到那朵嬌豔的玫瑰,想著對方那種幾乎不顧一切的喜歡,自己就忍不住心軟,甚至就這樣被……真是沒救了。
宋然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始仔仔細細地擦後背。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倒也風平浪靜,林飛羽和宋氏集團簽了新合同,裡麵包含了很多優惠條件,比如可以優先購買老股東的原始股等等,而宋清霜每天都會回來察看宋然的工作,態度倒也十分謙和。
這天傍晚,宋然花了足足兩個小時,認認真真地給植物人按摩了全身肌肉,而後他悄悄掩上臥室房門,輕手輕腳地走進裡面的書房——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會溜進地下室,偷偷翻一會兒文件,但暫時還沒有什麽發現。
正在此時,他忽然聽見外面走廊傳來一陣咳嗽聲,頓時嚇了一大跳,趕緊假裝隨手翻看著書櫃裡的書,同時支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咳嗽聲漸漸遠去了,但宋然隨手在書櫃裡翻了幾下之後,卻忽然微微一愣,在眾多的金融投資書籍裡面,居然夾著一本小說——一本厚厚的《罪與罰》。
宋然的閱讀愛好十分接地氣,喜歡看推理小說和武俠小說,而宋清霜隻喜歡看金融財經類的實用書籍,很難想象他居然會在書櫃裡放一本小說。
宋然盯著那本厚厚的《罪與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如果那個冷淡傲慢的小白眼狼要看小說的話,估計也就是這種大部頭的深沉名著了。
他撇了撇嘴,順手把那本《罪與罰》從書櫃裡拿了出來,而後隨手一翻,不由得又呆了呆,原來這本書只是包了一張《罪與罰》的書皮,裡面卻是一本已經有些泛黃的《鹿鼎記》。
摸著那微微泛黃的頁面,宋然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趕緊翻到中間,果然,在陳近南去世的那一章,有個小小的折角。
這是他親手折的,這是他上輩子看過的那本《鹿鼎記》。
當年,宋剛柏文馨夫婦經常出差,宋清霜小時候膽子特別小,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覺,經常跑到自己臥室裡,趴在自己腿上睡覺,而自己那個時候沉迷武俠小說,又不好意思當著小孩兒的面看這種閑書,便裝模作樣地在外麵包了一張《罪與罰》的封皮。
沒想到,宋清霜居然把這本書收起來了,還珍而重之地放在書櫃裡。
宋然輕輕撫摸著那個小小的折角,回想著當年那個瓷娃娃般的小宋清霜,那個受了欺負還會哭哭啼啼的小宋清霜,忍不住低低歎了口氣,一時間心情十分複雜,這個時候,他眼角忽然瞥到了什麽。
那看起來是一根極細的白色的網線,順著書櫃靠牆的那條縫一直延伸進了地板踢腳線,那根網線很細,又和牆壁一個顏色,非常不顯眼,要不是宋然站在書櫃前面,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根細細的網線。
宋然盯著那根網線,心裡忽然一個激靈,仿佛一桶冷水從頭澆下,是了,自己還是宋家家主的時候,書房裡並沒有這根網線,所以這是後來安裝的網線,但是書房裡並沒有添置什麽需要網線的設備……
宋然不動聲色地撫摸著手裡的書,臉上的表情甚至沒有什麽異樣,更沒有湊近去觀察那根網線,因為這一瞬間,他已經意識到了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一件隱藏起來的,需要單獨聯網,並且秘密牽線的東西,會是什麽呢?
答案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針孔攝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