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
宋喻眠剛才低頭要走,就突然間被秦灼留著眼淚的畫面,一瞬間闖入了心房。
夜晚的海風呼嘯,秦灼哭的並不劇烈,甚至在這樣滿月的海邊景色下,還能從他身上看出一絲悲涼的美感。
就好像是今晚垂直漫入海底的月光,美麗卻也同時帶有真切的悲傷。
瘦長的身形,單薄的外套,蕭瑟的站在海風當中,肩膀雖然已經極力的克制,卻還是忍不住輕微顫抖著。
哭的不知道讓人到底應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但無論如何,好像都不能在看見了這一幕後,還裝作沒看見一樣的拔腿就跑……
宋喻眠站在原地,轉過身來正面秦灼,內心之中暗自掙扎猶豫。
畢竟表妹曾對他說過哭泣和裝可憐,是綠茶們最常用的茶人手法。
但……宋喻眠卻還是忍不住懷疑,自己真的沒有誤會,沒有領會錯嗎。
畢竟就算綠茶要茶人那也總得是有點什麽目的的吧,他現在壓根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茶他對於秦灼來說,完全就無利可圖啊。
更何況如今的他,哭的隱忍克制,實在是讓人打眼一看,都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由內而外徹骨的悲傷。
實在是太可憐了。
“你……”
宋喻眠低頭垂眼,微微歎了一口氣,才剛準備拔動腳步,向著秦灼走去,就聽見一個極力隱忍著痛苦的沙啞聲音,在自己前方伴隨著樹葉蕭瑟的聲音微弱響起。
“對不起……我這樣好像打擾到了你休息。”
秦灼雙眼泛紅,淚痕明顯到白皙的下巴上還掛著搖搖欲墜的兩顆淚滴,可即便是這樣,在面對宋喻眠的時候,他卻還是十分努力的擠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絲毫不顧自己的悲傷,身形搖晃的先和別人說了一句對不起。
活脫脫就是一個灰姑娘一般受盡欺負,卻還不敢對外言說,非要一個人硬撐的小可憐形象。
看得宋喻眠一瞬間隻覺得心裡不知道什麽地方好像空了一塊,站在原地盯著秦灼默默的愣了兩秒。
卻完全不知道,此時此刻的秦灼背過的右手裡,還握著一把才從人喉嚨上拿下來的刀。
他所看見的哭泣,顫抖,就連微笑時嘴角翹起的角度,都是他事先就設計好的。
什麽樣的反應,什麽樣的表情,什麽樣的小動作,在什麽樣的時間地點,最能夠吸引什麽樣的人,博取他們的同情心。
這些都是秦灼從小便運用自如的事,要收服宋喻眠這樣一個什麽都寫在臉上,言行合一的蠢直男,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過容易了。
“沒事,反正也睡不著,不如陪你坐一下吧。”
宋喻眠雖然這麽說著,其實心裡卻有些緊張,他並不太懂得如何去安慰別人,尤其是在身邊人哭的特別傷心的時候。
他沒談過女朋友,像這樣和人坐在一起談心事也是必勝第一次。
和冰河山川打交道打得比人多,思想和行為方式上也就難免變得簡單直接且純粹,對誰好就給他自己也覺得好的東西,對誰不好就直接嗆聲開懟。
安慰這一件事,對於宋喻眠來說並不怎麽經常做。
因為雪山和草原,很少會向人表露他們的悲傷。
略帶鹹味的海風吹過,宋喻眠和秦灼一塊兒並排坐在海邊,才剛要尷尬的開口,就聽見自己身後一聲明顯的信號彈聲響。
閃耀的紅光劃破夜空,出於野外生存多年刻在骨子裡的習慣,宋喻眠在第一瞬間就本能的想要回頭去看。
卻不想秦灼卻在這時微微昂起頭,輕笑了一聲。
“趙立珉退出了,他是我弟弟派來殺我的。”
宋喻眠才剛想要回頭去看,就被秦灼這一句話,吸引的猛地一下看向他。
眼神之中雖有震驚,卻不顯得有多意外。
畢竟早在今天上午救他的時候,宋喻眠就已經隱隱感覺出這事可能不簡單。
只不過沒想到會是和他家裡人有關。
趙立珉的信號彈才發出去沒多久,周圍的三家無人機就迅速的工作了起來,這也就證明著導演組已經在極力的往這邊趕。
信號彈發出的地方離他們這裡沒有多遠,甚至坐在這裡,宋喻眠都能聽見身後無人機掠過上空的聲音。
只不過多虧了身後這片樹林的遮擋,暫時還沒有人發現他們。
“我父母在我七歲的時候,就已經全都去世了,在那之後我去過孤兒院,後來又因為會彈鋼琴,而被秦太太和秦先生領養,成了所有人都羨慕的天才,秦家的大少爺。”
“可實際上呢,他們只是把我當成是一個可以延續他們世家稱號,幫他們賺足面子的工具而已,我其實壓根就沒什麽天賦,不喜歡鋼琴,只是不得不被逼迫著,一直繼續彈下去而已。”
“之前在飛機上盯著我看得時候,你也曾經好奇過吧,本應該將這一雙手視為生命的鋼琴家,我為什麽發了瘋似的要到這裡來。”
宋喻眠原本一直看著秦灼,默默的聽他說著,卻沒想到這突然一下,話鋒一轉就轉到了他這裡,還抓包了他曾經自以為偷偷做沒有人發現的事情。
弄得他一時間又有些不知所措。
“啊……是啊。”你當時還罵我傻逼來著。
宋喻眠雖然是這麽想的,卻也沒敢在這時候,光明正大的這麽說。
畢竟秦灼雖然每一句話都是微笑著和他說著的,但這內容卻也每一句都無異於是讓他親手在自己的心上劃刀子。
“對不起啊宋哥,我那天好像還罵你了,其實根本也不是你的錯,只不過是我心情不好,再加上你之前跟我說喜歡我什麽,搞得我有些誤會,把你當成奇怪的人了。”
宋喻眠沒想到秦灼會為了那天罵他的事情跟自己道歉,更沒想到在道歉的時候,還會順道帶上自己曾經跟他表白過的事情。
尷尬的他一瞬間恨不得直接就在沙灘上挖個洞,將自己直接埋進去。可秦灼卻看起來完全沒在意,依舊還是直直的望著大海,將這場單方面的談心進行了下去。
宋喻眠插不上什麽話,做的最多的就是安靜的傾聽。
直到導演組的人和嘉賓全都趕來,他們兩個也不得不起身趕到那邊去。
而宋喻眠也在這一段時間內,半推半就成為了整個節目中,最了解他的人。
年齡和自己一樣都是24歲,身高188,生日在6月19日,比自己整整小了兩個月零十一天。
之所以會來參加節目,是因為在回國下飛機的那一天,被自己的弟弟在車裡拿著合約威脅,不簽字,就掰斷他的一根手指。
真也是他媽的……很操蛋了。
宋喻眠沿著海邊向發信號彈那邊趕去,一路都走在秦灼的前邊。
即便是不特殊回憶,內心之中也總會閃過剛剛談心結束時,秦灼拍拍屁股,站在沙灘上迎著月光回頭看向他時苦笑著的臉龐。
“說了這麽多,不是為了讓你哭喪著臉同情我的,是真的想要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救我兩次的……謝謝你。”
“你是我遇見過這麽多人中,唯一一個不因為鋼琴就能對我好的人,也是我見過最不吝惜自己善意的人。”
宋喻眠學藝不精,沒法判斷這樣的他,到底還算不算得上是綠茶,只是發自內心的覺得,秦灼他從前的那些過往經歷,真是能堪稱是世界第一小可憐了。
而這個小可憐,此時此刻正手插口袋的跟在身後,一邊故作看海,一邊用余光審視打量著他。
光是看宋喻眠剛剛聽他說完這些後的表情,秦灼就能知道,他的目的達到了。
即便是暫時不會對自己卸下全部的防備,但是一棵喚作絕世小可憐的種子,卻在今晚深深的埋進了宋喻眠的心底。
再之後不論是他和宋喻眠還是隨意一個誰,發生任何的接觸,他都會在第一時間想起今晚,想起自己流淚時悲傷的樣子。
而這個接觸,最好還是他無緣無故的就被人欺負,這樣一來,已經和他有了特殊牽扯的宋喻眠,就一定會萌生出一種自己一定要保護他的責任感。
再之後他就可以徹底的將自己洗白,變成宋喻眠身邊家養的小可憐弟弟。
慢慢的也就可以進一步,再進一步……最後將人佔為己有,拆吞入腹。
宋喻眠赤腳走在沙灘上,海風吹動他的領口,月光趁機灑下,帷幔般包裹著他皎潔的脖頸,那一刻他似乎聽到了來自海浪與潮汐遼遠的哼鳴。
沙灘上每一個宋喻眠走過的腳印,秦灼都要緊跟著再踩一邊,所有人都沒有將他這一舉動發現。
唯獨許盈盈,滿臉淚光的站在趙立珉身邊,剛一抬頭就滿是恨意的,看見了秦灼眼裡那毫不遮掩的迷戀與癡纏。
“就是他了。”
“就是她了。”
隻一瞬間,他二人就十分心有靈犀的認定了對方。
許盈盈認定了秦灼就是害得趙立珉不得不棄權的始作俑者。
而秦灼則認定了許盈盈會是將自己徹底推向宋喻眠身邊的那最後一個對象。
這也就是為什麽,在看見許盈盈之後,他連和所有人打招呼,都是發自內心的在笑著的了。
喜歡什麽,就要努力的去爭取,爭取到了就要牢牢的握在手裡,這是秦灼從小就深刻體會過的為人之道。
也許有些人會覺得他這樣是自私,是下作,但他卻不這麽覺得,畢竟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謊話。
只是稍顯心機的加以引導,小心翼翼的在其中隱瞞了一些有關於自己的不堪。
宋喻眠於他來說,就像是降臨在冰河當中的一團火,人都要凍死了,就別再去管這火是怎樣得到得了吧。
秦灼如此想著,在解決了趙立珉的事情之後,心安理得的回了營地睡覺。
而第二天一早,宋喻眠才剛一起床,就聽見周圍有人在吵吵鬧鬧,睜開眼一看,昨夜裡秦灼所期盼的最後一步,就已經被許盈盈完美的上演在他眼前。
本來這幾日幾個庇護所都已經初具雛形,教練就打算在今天帶著他們所有人一塊兒進到叢林裡,教授他們新的生存技能,順便再找一些新的食物來的。
可許盈盈卻發了瘋似的,非要說趙立珉昨晚是被秦灼叫出去逼走的,無論如何也不讓他跟著他們一塊兒去,推推搡搡的不說。
甚至在確定了秦灼不會還手之後,還要從地上撿了石頭來砸他。
要不是宋喻眠剛好在這時醒了,只怕秦灼真就要被她砸的見血受傷了。
那可是他要用來彈鋼琴的手臂啊。
“發什麽瘋呢!樂意去叢林就你們去,我陪秦灼去海邊,也好讓你們分開一段時間,各自冷靜一下。”
許盈盈還想反駁,卻被其他人拉到了一邊,直播間的彈幕上,無數人好奇著昨晚發生這些事的內情。
同時也有好多人,借著黑幕道具組等一系列的事,罵著宋喻眠多管閑事,覺得不論事情怎麽樣都輪不到他來充這大瓣蒜。
尤其是那些求生俱樂部裡的人,還有許盈盈以及趙立珉的粉絲們,幾乎都已經高舉著鍵盤,快要將宋喻眠噴出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