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向沈鶴之一提,沈鶴之自然是沒有不應的。
兩人重新回到水流漸消、只剩濕漉漉的幾股小溪流出的通道處落腳,沈鶴之指尖便是微微一動。
此時那少主還未走遠。
下一刻,聖地之中“異變”突生,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股風柱竟然憑空而生,眨眼便將先前那股衝出來落在斷崖下方的水流倒抽了上來。
這樣的突發情況,那些吃人鬼何曾遇到過?
還不等他們驚呼,風柱抽起的水流便轟然砸在了吃人鬼所在的空地上,不僅將那些來不及反應的吃人鬼砸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已,還趁勢將大部分人都卷進了風柱之中,拖進了那片斷崖下。
無數驚恐的叫聲此起彼伏,眼看要掉入斷崖下方,那些吃人鬼臉色刷白,活像是要落入地獄了一般。
他們奮力掙扎,卻完全使不了力。
吃人鬼們原沒有這般不堪一擊,只是他們或許是從未在“聖地”之中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又將大半心思放在了那些“失蹤”的人族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完全沒來得及反抗。
便是那反應奇快的族長,在眾多吃人鬼的簇擁,或者說阻擋之下,也沒能及時逃離,不甘的被那股風柱給卷了下去。
只有零零星星位於後方角落的幾個吃人鬼幸免於難,還有那帶著幾個族人往上跑的少主,也僥幸逃過了一劫。
六安哼笑一聲,敢拿大水來衝他們,他就要讓這些人也試試,被水卷下去是什麽滋味。
此舉不僅將那些吃人鬼拖住,給那些逃走的商隊之人製造條件。順便,也試探試探,這些吃人鬼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方才那股大水若衝下來,那些商隊的人定然會被衝到懸崖的下面去,而不是在中間的那個平台上。
六安就想知道,那崖底和那個圓形平台究竟是做什麽的,有什麽用處。
這些吃人鬼身上雖然帶了魔氣,但到底也還是人族,不如讓他們下去看看後續會發生什麽。
空地上的那些幸存的吃人鬼一臉驚恐,“他們掉下去了!完蛋了,完蛋了,我族完了!”
事情發生如此之快,那少主也懵了,往上跑的腳步頓住,下一腳怎麽也跨不出去了。
她很快衝到斷崖邊,望著下方那深不見底的漆黑,“怎麽會這樣!”
“少主!”那幾個僥幸留下的族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您一定有辦法將他們救出來,對不對?”
那位少主僵硬著身子搖頭,“不,族長沒有教我如何應對這種情況,而且,手杖還在族長手中…”
方才那個風柱,將族長手中的手杖,連同族長整個都扯了下去。沒有手杖在,她什麽也做不了。
“那怎麽辦?難道我們…”
少主搖頭,冷冷道:“別慌,手杖既然不在,儀式也無法開啟,他們…應該沒什麽事。”
只是這樣說,她自己都沒什麽底氣。
“真的嗎少主?”
少主頓了頓,又點點頭:“真的!”
等了半天不見動靜,那些僥幸留下來的人心裡沒什麽底,但接下來既然沒有異動,那不是也代表沒什麽事?
幾個吃人鬼神不思屬,那少主等了一會兒,卻是心思活泛起來,如今沒有了這些礙事的長老和族長,她想要做的事情,豈不是就沒人阻攔了?
趁那些吃人鬼注意力放在那完全沒有動靜的斷崖下面,少主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轉身就跑。
“這些人真是個懷鬼胎。”
六安看得津津有味。
等了半天,見下方依然沒什麽動靜,六安便覺得,那個“少主”說得可能有道理,或許因為沒有那根枯木棍,本該啟動的儀式便也沒有啟動。
六安心中覺得無趣,他看向不遠處那個像蜂窩大小的漆黑之物:“這東西能夠隔絕你我的靈氣,鶴兒,你可有什麽辦法將它收取?”
從方才他們的試探來看,不說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便是那雙眼睛外麵包裹的那一層保護,他們也不能輕易突破,尤其是如今靈氣受到一些限制的情況下。
不能硬取,那只能用一些技巧。
沈鶴之道:“若讓那雙眼睛再次露出來,鶴之可以試著與之溝通,尋找破綻。”
六安點點頭,這倒是不難。
他正要動手,這整個“聖地”卻猛的震動了一下,尤其是他們下方,那片黑漆漆看不見底的地方,有一陣細微的風聲,眨眼就衝了上來。
沈鶴之不禁皺了皺眉。
知道沈鶴之對風很是敏感,感知沈鶴之晦澀的情緒,六安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好奇。
六安想了想,正考慮要不要冒險強行將被壓製了不少的神識探下去搜尋一番,下方便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隨即,那個先前被六安認為有古怪的平台“哢嚓”一聲巨響,忽地就降了下去。
六安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沈鶴之調整身形擋在了六安的前面,又護著六安往後退了一段。
果不其然,那平台落下兩丈之後,又是哢嚓幾聲響動,而兩邊的崖壁上,便緩緩伸出一層隔板,將整個崖底的空間封了起來。
原先深不見底的懸崖,如今倒像是變成了一個大型的海碗,正想著,那上方的崖壁上,便露出了幾個豁口,涓涓水流從那幾個豁口中流出,注入那“海碗”之中。
嘩啦啦的水聲不絕於耳,六安的臉色卻很是凝重。
因為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以及那緩緩注入“海碗”之中的幾道鮮血一般豔紅的“水流”。
“血!”
六安和沈鶴之臉色都不怎麽好看,那幾個幸存的吃人鬼們尖叫著後退,精神瀕臨崩潰。
這些鮮紅的液體還冒著熱氣,看起來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六安心中唏噓,沒想到說好要用那枯木棍子開啟的儀式,竟然不知怎麽還是開啟了,這些吃人鬼,怕是自作自受。
仿佛受到了那些鋪陳開去的液體的誘惑,先前被六安與沈鶴之攻擊過的那個漆黑之物忽地動了,黑色的包裹之物像紙傘一般張開,那外面的一層“隔膜”逐漸伸長,扎進了下方的紅池之中。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層漆黑的“隔膜”哪裡是什麽屏障,分明是無數數不清的“軟管”並攏在一起形成的。
那些“軟管”扎進紅池裡,便開始貪婪的吸收液體,並將之灌輸到上方懸浮著的那兩顆眼珠子裡。
紅色的液體,將漆黑的“軟管”都染成了鮮紅色。
這般仿佛野獸進食一般的凶殘畫面,恍惚讓六安想起了空間裡的那片岩漿池,該說果然不愧是“魔族殘骸”,這雙眼睛,和那顆心臟,汲取力量的方式都一般無二。
那雙眼睛汲取力量的速度很快,不時還伴隨著液體滑動,以及好似吞咽一般的聲音。那些吃人鬼們見到這樣一番景象,簡直嚇破了膽,都不敢在此處停留,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六安心中覺得有些諷刺,這樣的場景,這些吃人鬼也不知見過了多少次,如今換做自己的族人倒是知道害怕起來?
以前那些人族遭到這般對待之時,怎麽沒有嚇死他們?
“小祖宗。”
沈鶴之喚了六安一聲,六安視線上移,便見那雙眼睛似乎是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就像沈鶴之使用淵瞳時那般,魔族眼睛瞳孔之中星星閃動的金色光芒劇烈的顫動起來。
下一刻,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轟然打在附近的山壁上,兩人所在的通道劇烈的振動了一下,卻不見有什麽碎石落下,反而多出了一陣奇特的能量。
那無形之力,就是先前將六安與沈鶴之的攻擊打散的力量,原來竟然是出自那雙眼睛,或許姑且可以稱之為攻擊版的黧淵瞳術。
而那股突然在四周彌漫開來的能量,也讓兩人感覺很熟悉。
這是那些吃人鬼身上的能量。
不受控制的黧淵瞳術胡亂發動,倒處攻擊,隨著瞳術在崖壁上落下痕跡,那股奇特的能量,也越來越濃鬱,彌漫了整個空間。
六安還注意到,受這片疑似含有“無名之石”礦脈的限制與排擠,那些力量正漸漸向對面那片空地匯集而去。
“原來這就是聖地的秘密…”
那魔族的眼睛所釋放出來的攻擊,打在四周這種疑似含有“無名之石”的礦脈上,不知產生了怎樣的作用,竟然可以激發出一種特殊的能量,而那些吃人鬼就依靠這種能量修行。
為了讓那雙不知為何存在此處的眼睛“發狂”,給他們提供更多修行的能量,這些吃人鬼便去獵殺人族,以人族之血,血祭魔族之眼。
這些吃人鬼做出這等血腥行徑,看來方才那個心血來潮的試探還做對了!
“吃人鬼”,還真不負“吃人鬼”之名。
早知如此,先前試探之時,就不應該放過那幾個漏網之魚,該將這些人通通都丟在那懸崖之下才好。
“鶴兒,”六安想了想:“那雙眼睛,你可還要?”
那雙眼睛存在這裡,也不知吸收了多少前人的鮮血,如今又汲取了這些吃人鬼的血液,想想都有些膈應。
沈鶴之卻是笑了一聲,“鶴之難道還要自欺欺人不成?”
他的淵瞳依靠生死之血才能啟動,那些遊離空氣中的生死之血,若是岩漿池中生死之血凝結而成的血色靈草,都是他力量的來源。
那些生死之血怎麽來的,他怎會不知?還不是照樣用來提升淵瞳之力。
沈鶴之還不至於自欺欺人,坦蕩一些又何妨?那些人族並非他所殺,用了便用了,他問心無愧。
“不過,這雙眼睛終究是魔族之眼,鶴之不想沾染魔氣,究竟如何使用,還要另作打算。”
六安點點頭:“你心中有數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