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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愛爾蘭麻襯衫的女人》第三章
這場敵在暗我在明的戰役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散場,BCG的人要開個總結會,大老板留我們在會議室喝咖啡,等著他們完事一塊兒吃飯。老大趕著去看二女兒的演出,剛散會就溜了,只剩我跟老黃撐場面。

 我自然是第一時間就把身上的購物袋換下來。

 沒了外人在場,兩個項目組間更顯得針鋒相對。我們原本是一個部門,要死不死的,老大以前還是匯報給凱文的前任——這有點像我和老黃的關系,盡管理論上我們是平級,但他匯報給老大,而我和老大直接匯報給大老板,如果不是因為沒什麽業務競爭關系,只怕我和老黃也處不大融洽。後來因為項目組業務突出,隨著公司發展,部門的工作量也陡然增大,我們便單出來成立了一個部門,原先的頭頭升遷去了集團,凱文則是新招進來的。雖說是空降兵,也不曉得怎麽回事,他硬生生把原來那種別別扭扭的部門關系給繼承了下來,不僅如此,還逐漸發揚光大,以至於到今天,這種別扭拓展到了每個具體個人的身上。我和老黃私下裡認為他是集團嫡系,但這話從沒說出口過,彼此心照而已。

 桑傑鍵盤敲得山響。凱文喝著冷萃,斯文的萬國表盤從袖口露出一半,那姿態燒包極了。要是有可能,我真想把心裡這幾個大白眼直接表現出來。老黃有一搭沒一搭和凱文聊天,他們說新加坡英語,語速又快、又有大量本土詞匯,我不能十成十聽懂,但倆人都陰陽怪氣,這肯定沒跑。他們倆的交鋒老讓我想起新加坡從馬來亞聯合邦被開除出去的事情,說不清是誰佔了誰的便宜,誰又暗中吃了個大虧:剛好凱文就是馬來人。

 倒不是我不願意在這難得的時光裡說點兒什麽擠兌擠兌他們,這郵件一天沒回,郵箱裡就跟搬進來一窩兔子似的,一隻一隻往外蹦,從來是指望不上得到片刻安寧。今兒忙了一個白天,亟待處理的郵件就堆成了山,特別是南美那邊,因為時差關系,晚上正是郵件出現的高峰期——對,晚上長潘帕斯草原的兔子。這種兔子也沒什麽特點,就是單純讓你不得安生。

 大老板回來了,領著我們下樓。謝天謝地他換了件T恤,雖然談不上時髦,但至少是深色,大晚上的不至於那麽扎眼。

 停車場裡候著兩輛車。凱文顯然很樂意和BCG的人乘一輛,我倒樂得清靜,可憐桑傑,就這麽被塞進了我們車裡。他很自覺去了副駕,不跟老黃坐一起;我跟大老板則坐在最後一排,我拿平板小聲跟他匯報工作。公司到濱海灣不足十分鍾車程,但大老板是個工作狂,恨不得他跑步的時候我們都舉著平板在旁邊跟著。

 喬瑟琳跟車到了餐廳,打點了些事情便撤了,臨走前拜托我幫忙照應。大老板對此見怪不怪,隻說:“你就刷卡!沒事的。”

 我能說什麽?那是大老板,我只能陪在一旁訕笑。他恐怕很難理解我的處境,當他的秘書,女,離開了,被拜托接應的我,同樣為女,忙前忙後,催菜、退酒、給所有人叫車,這種分工安排難免讓人覺得不適。但今晚畢竟又不同:今天老大不在,我得充個霸王。

 凱文像模像樣地點了酒,木桐2000,燒包之選,不愧是他。我坐大老板左側,幾乎是遊離於談話之外——沒辦法,喬瑟琳走了,有時我必須扮演一下大老板的備忘錄。這倒是個不錯的差事,很容易賺印象分,一般替補位置輪不到我,都是凱文或老大來擔任的。

 我幾乎沒敢吃。老黃說得不錯,這幫人稍一接觸顯得太谘詢了,其引人注目程度恐怕只有投行那些前台可以媲美。大老板樂呵呵地像個小老頭,光聽凱文和BCG的兩個西裝男說笑話;而我,全神貫注地理解笑話,確保遇到反射弧稍長的情況能及時為大老板參謀參謀。老黃偶爾說上一兩句,只是左右不了局面,他做技術出身,沒乾過前台,這方面很難和凱文相比。

 潘德小姐也很少開口,臉上時刻帶著微笑。但她神情上又與我們面露慈祥的大老板不同,大老板是個商業天才,這會兒腦子裡不定在想些什麽,做了耳朵的我於是不得不為他認真聽每一句;潘德小姐顯然樂在其中,只是她似乎很懂得分寸,一面表露出專注與欣賞,並不親自下場,與在場的說什麽笑話。

 兩種迥異的上位者的面孔。

 “你知道,”大老板忽然開口,不知什麽時候,他思想的遨遊已經結束了,“姚和你一樣是在美東完成的學業。”

 她的感興趣表現得恰到好處。潘德小姐的眉毛輕輕一抬:“你當時在哪個州?”

 我沒想到大老板會主動幫我找話題。

 “在麻省,”我回話回得有點慢,為了表現得不怠慢,又趕緊補充道,“在麻省西部。”

 她的笑容變得更深:“我在波士頓拿到的學士和博士學位。”

 “我的本科學校開車到波士頓要三四個小時,”我故意停頓了一下,“博士也是在波士頓讀的,真巧。”

 “是在市區嗎?”

 “不,在查爾斯河對面。”

 她眨了眨眼:“我們可能見過。”

 “是有這種可能。”我也微笑回望她。

 真沒想到在這扳回一局!我和潘德小姐對上了暗號,這會兒看凱文的心情都不一樣了——凱文眼看著局面脫離控制,故作掩飾,頻繁查看他的萬國腕表。我抿了口酒,講了那個食人族笑話:“有兩個食人族到IBM上班……”

 BCG的西裝男非常給面子,剛聽了個開頭便立刻開始笑。這已經是個老掉牙的段子,但BCG的人都捧了場,一直主導著話題的凱文又怎麽能自甘寂寞?於是也跟著笑。老黃沒出聲,只是保持微笑,給我個面子。我沒和他們一起笑,也沒有接著往下講。

 大老板說:“給我講講。”

 “有兩個食人族到IBM上班。老板對他們說,‘你們決不能在公司吃人,否則我立刻開除你們。’這麽過了三個月都相安無事,突然有一天,老板把他們叫到辦公室大罵一頓,說,‘都說了,叫你們別吃人!你們違反規定,明天不用來上班了!’”我頓了頓,繼續講,“兩個食人族立刻收拾東西走人。臨走前,一個忍不住埋怨另一個,‘說了多少次,叫你不要吃乾活的人,我們之前每天吃一個部門經理,什麽事都沒有,昨天你吃了個清潔工,立刻就被發現了!’”

 大老板笑出了聲,又問:“這是食人族的笑話還是IBM的笑話?”

 “都有。”我心想,這是部門經理的笑話。

 “再講一個。”

 我看了看凱文,笑著說:“提問:當食人族吃了一個小醜,他會說什麽?”

 “說什麽?”大老板很捧場。

 “答案是,‘那吃起來很有趣。’”

 老黃最先笑起來。

 大老板皺了皺眉,搓搓胳膊:“怎麽這麽冷?”繼而也跟著笑。老板一笑,凱文當然也只能笑了,我心裡別提有多過癮,只是並不表現,悄悄看凱文生悶氣,又逮不著機會找回場子的模樣。他肯定沒想到我敢說笑話編排他,這會兒心裡指不定多抓狂呢。光看他面上風度翩翩的,我話又沒挑明,他不好意思與我計較。

 老板稱接下來還有事,飯局結束得很早。BCG的人請我們去他們下榻酒店的行政酒廊喝一杯,凱文立刻就答應了,我有點猶豫,不去是不可能不去,但再晚一點跟南美還有個會,在這兒虐待肝髒不是什麽好選擇。老黃看出我的遲疑,立馬應了聲。我感激地望向他,孫子關鍵時刻真夠意思。

 “我和姚在附近喝杯咖啡。”潘德小姐說,“你們男孩兒好好放松一下,酒記在帳上。”說完,她又轉過來看了看我,道,“你願意賞光嗎?”

 “啊,當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答應了。

 潘德小姐就站在門口等我結帳。今天開的酒沒喝完,我在存酒單上簽字的時候,總感覺有目光注視我。抬頭一看,遠處的潘德小姐正望向我這邊,見我看過去,露出笑容,又輕輕揮了揮手。我頓時感到面熱,真可怕的親和力,我都快忘了我們之間差了多少級了。

 丫肯定看出來我們和凱文之間有矛盾,高手過招,看誰繞得過誰吧。

 我們沿著新加坡河往北岸走。說是喝咖啡,但她似乎對於咖啡本身也並沒有那麽執著,只是想在外面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我也所見略同,心想就這麽走一段兒也不錯,但潘德小姐畢竟穿著高跟鞋,我可不能給她留下壞印象,因此領著路實際確實是奔著咖啡館去的。

 “你們base不在新加坡嗎?”我問她。

 “我是新加坡辦公室的。新和一民base在大中華區,所以他們住酒店。”她的發音好正,尤其是“新”字,我沒想到她能說得那麽好,“但至少是新加坡最好的酒店。考慮到現在這種情況,我想也不算虧待他們。”

 “住酒店容易忘記自己在哪兒。”

 “你說得很對。”路上行人越來越多,在戴上口罩前,潘德小姐沒忘留給我一個微笑,“所以今年很特別,比如我不用出差,可以住在自己家裡。”

 話題越來越私人化了。我還指望著她能吐露更多信息,明兒才好跟老大交差,於是點了點頭,嘴上卻說:“說到這個,公司搬大樓之前我們跟你們離得非常近,或許以前我們也碰過面,買著哪一家附近的早餐?”

 “我們確實見過。”潘德小姐說,“看來你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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