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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愛爾蘭麻襯衫的女人》第七十九章
我兩手交握,強撐著沒有任何多余動作,隻覺得渾身發冷。

 喬瑟琳的目光若有似無掃蕩著我,像只是遠遠地在觀察,又像刺探我、冷峻而精確的針。大老板向來是淡淡的,此刻沒什麽多余的情緒,望了我一眼,目光就又挪開到了電腦屏幕上,並不打算多費口舌。

 “對不起,我剛剛有些緊張。”我做出松了口氣的樣子,“我想錯方向了,以為是我的表述不清讓您產生了誤會,公司對我不再那麽信任。嗯,可能喬瑟琳也跟您提到過,我沒把握設計桑妮亞,在換取請報上,我還是輸得多勝得少。現在優化框架已經定下來了,公司又……我想現在更好的辦法還是把戰線盡量拉長,出於這樣的策略,我們就應該盡量減少傳遞給BCG的信息。這是我的想法。”

 大老板對於我的表演,既沒有表示認可,也沒有絲毫買帳的意思。他只是又將視線挪回了我臉上,問:“魯德拉和你說什麽了嗎?”

 我眼皮連跳兩下,立刻否認:“沒有。連最近內部檢查的事他都一句沒提過。您是對他有些擔憂嗎?”

 “何止是擔憂啊。”大老板忽然笑起來,“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是嗎?”

 話音剛落,他笑意還在。

 我連動都不敢動,望著他,慢慢說:“您可以信任我。”

 “我信任你。”大老板笑意不改,“希望你不要辜負這份信任。”

 “當然。”我點點頭。

 而後又由喬瑟琳打了圓場,我全程戰戰兢兢,但大老板已再無試探的意思,隻對我略加寬慰。工作是肯定推辭不了了,如今內憂外患,公司形勢江河日下,我們部門如履薄冰,如果單純是站在我的角度考慮,與潘德小姐的合作非但不能中止,還得推行得更深入、徹底,直到將凱文擠下去才行。

 但這樣一來,我必須……

 不。在公司相互算計是一回事,但這樣複雜的心思決不能帶進個人生活當中。正式開始約會以前,我向她做出過承諾。人無信不立。

 這麽說起來,我還真不像我爸媽生的。

 一種淡淡的孤獨感包圍了我。

 回了辦公室我立刻跟老黃打了招呼,挑明大老板對老大的懷疑。話沒說透,但意思已然到位了,他肯定明白我的深意。現在不是講義氣的時候,人要識時務,要懂得明哲保身。不管老大是因為什麽事引得大老板如此忌憚,其中又有幾成是實情,我們要想從中斡旋,不過蚍蜉撼樹。

 為今之計,只有埋頭做事了。

 對潔西卡譚的調查並無更多進展。梁衡似乎仍在追查她與老大或凱文間的關聯,但不管是哪一邊都沒有發現,這事他私底下通知了我,我欠他一份人情。慧琳那邊,趁著今天人在公司,我也去探了探口風。

 不知是什麽緣故,她和我打了太極。

 去見潘德小姐時我心情十分沉重,如果說慧琳糊弄我只是大勢所趨,這我能理解;但假如是喬瑟琳授意……

 恐怕大老板對我的懷疑,就已然很深了。

 要是如此,這一通忙活,真所謂得不償失。

 因為會面存在諸多不便,我和潘德小姐約在距公司有一段距離的預約製咖啡館見面。這邊有家洋服店,是那種很傳統的華人裁縫的西服店面,純靠口碑和老客維持生意,沒有把控整體風格的所謂的主理人,重技術,不花哨。不過女裝水平確實一般:女士西裝的歸撥很有講究,省道也多,不是隨便哪個西服裁縫都能做的。因此,我沒去光顧過,在它附近的這家咖啡館倒是因為談事方便,有個會籍。

 我遠遠地就望見了潘德小姐,走過去,笑意盈盈,伸出手道:“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桑妮亞。”

 她有點驚訝,又好氣又好笑地握住了我的手:“彼此彼此,姚。坐吧?”

 我與她面對而坐,對侍應生道:“我就要老樣子,咖啡豆你們決定就好。謝謝你。”

 “好的,李小姐。”

 潘德小姐望著我,似笑非笑:“你還是這裡的常客?”

 我點點頭:“這是我不多的消遣之地。”

 “你喜歡喝咖啡?”

 “不,”我笑著擺擺手,“不不,正相反。這家店往裡走是吸煙區,第三方當中有些合作方是雪茄客,我就帶他們來這兒談事情。”

 “你不抽煙,對嗎?”

 “是的。”

 “看來在甲方也不是事事順利,總有要妥協的地方。”潘德小姐若有所指,又道,“今天我們要談些什麽?你主動約我在這兒見面,應該是有什麽想要告訴我的吧?”

 我的笑意淡了一些。假如一切順利,今晚我是該要向她請辭的。

 但如今……

 我坐得很端正,兩手交握,放在台面上:“只是覺得這樣更方便。”

 潘德小姐垂著眼,將口罩摘了下來。她慢慢呷了口咖啡,才道:“聽說最近你們部門的日子過得很艱難?”

 “取決於你怎麽看。”我含糊其辭起來絲毫不心虛,“至少對我來說,工作從沒有哪天是容易的。”

 “你在暗示,那些關於魯德拉的傳言對你並無影響嗎?不論是實際業務還是你的心態上。”

 怎麽可能沒有影響。

 老大帶我入行,算我半個恩師,又是多年來並肩作戰的工作夥伴。人非草木,於公於私,我內心中都感覺複雜,一半是擔憂,一半是忌憚。然而這事對我來說並不突兀——我對他的懷疑由來已久,自路人丙事件伊始,不,甚至比那更早,我的心裡,就已經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而當這樣的種子破土而出時,栽種的契機、事實的真相,都會因偏見而扭曲,因視角的殘缺而變得不那麽重要。

 現在還沒有查出任何直接的證據,證明老大參與了任何違規或違法的不正當信息交易,我也不曉得他將自己出賣給了誰:假設真有那麽一個鬼影中實在的交易對象的話。

 有那樣一個人嗎?

 會是我眼前的人嗎?

 “看來你真的很在乎我。”我微微一笑,故意慢了幾息,才又補充,“或者是我們部門。多謝關心,但我認為事實很快就會隨著調查的進展被揭露出來,清白的人總是會重獲清白的。”

 這個念頭讓我感覺到恐懼:但我不相信他。

 是誰毀掉了我對老大的信任?是他本人嗎?

 我始終覺得,是我自己。

 好像我就是那種不能對別人寄托情感、因膽小無能而無法將後背托付出去的獨狼。我的假面不過是對人類社群的模仿,我不過是條懷疑的狗,無憑無據就寒毛渾豎,衝著黑影大喊大叫。

 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個膽小鬼似的。

 潘德小姐微微眯著眼睛,像在無情檢視著她的棋子,又像凝著用刀背殺敵的溫柔,對我無從下手。她終於還是跟著我笑了,揶揄道:“我還以為你說要讓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開一些。”

 “我確實那麽認為。”我湊近了一點,扶著自己的臉,望向她,“但不論從哪種身份出發,你總是在乎我。”

 “——好。現在你絕對是在和我調情了。”她眼中有了銳意。

 我目光逼得更近:“不喜歡?”

 潘德小姐別過目,笑容一閃而過,掩飾得極好:“別鬧。”

 這話題成功被我避過去了。

 盡管毫無憑據,可誰都沒放過對老大的懷疑。素無恩怨的梁衡懷疑他,喬瑟琳孤立他,大老板忌憚他,連我,都不相信他。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呢?

 是誰步步為營,將我們逼上絕路?

 面對潘德小姐,我到底沒能問出口。我不認為在如此關鍵的信息上,僅僅依靠耍幾個心眼、最大化模糊重點,就能哄得她雲裡霧裡,將我想知道的全盤告知。我怕她不說,更怕她真的說出口。

 假如她答了,答案又不像我期待的那樣,我是裝不知道嗎?

 我能裝不知道嗎?

 更為重要的是,我究竟在期待一種什麽樣的答案,我自己都不清楚。

 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連自己的判斷也不能夠相信了:我本以為老大是不會對子公司的CEO之位感興趣的。正是基於這個最基礎的推斷,在最開始,我才會選擇遺忘那顆懷疑的種子。

 但他是個撲克臉的上司,對我或褒或貶,唯一的判斷標準,只有那種可能是讚賞的眼神:我只見他那麽看過他們家的狗。說到底,那是在讚賞,還是單純地看著狗的眼神,沒人給過我標準答案。

 我了解他嗎?

 如今公司風雨飄搖,節節敗退是我親眼所見,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思所感。

 我借口順路——雖然其實甚至都不是同一個方向——把潘德小姐送到了她家樓下。這周她很忙,我也很忙,難以創造出見面的機會。

 分別時她摸了摸我的耳朵,好像一個告別的吻:由於戴著口罩,一切親昵的動作都顯得刻意,我因此沒多回應些什麽。只是長久被夜風吹拂的耳朵忽然感覺到那陣熱意,又因一貫的好記性,久久不讓它衰退罷了。

 像帶著呢喃的擁抱,有種親昵和眷戀的味道。

 回程時我接到了老大的電話。我的回味戛然而止。

 他希望能盡快和我單獨談談,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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