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上學期的最後一天的上午,盛褚才在傅遠南的幫助下磕磕絆絆校對完那張並不難的化學試卷。劉玲拿過試卷逐條校對答案,確認大體上沒有錯誤後,抿了抿嘴。盛褚從劉玲那張時常陰沉的臉裡品出點難得的笑意,他聽見劉玲說:“你確定你都弄懂了嗎?”
盛褚理所當然:“那必須的。”
這些題目也沒有難以理解到這個地步吧。盛褚想。他上高中那會,考的也是省重點,只是因為一些意外的原因耽擱了學習,後來又不得不輟學。
但這不意味著他笨啊。
劉玲將信將疑地看了盛褚好幾眼,隨手點了道坑比較多的題目:“那你給我講講這道題。”
盛褚嘰裡呱啦解釋了一通,劉玲點點頭,終於放他走了。
他一出門就看見傅遠南站在門邊上等他。傅遠南看見他出來,揚起一個柔軟的笑:“去食堂嗎?”
這個點去食堂不太合適了。能吃的菜早就沒了,剩下點西紅柿炒秋葵這種奇怪的菜,盛褚總覺得他吃了就等不到放假,人能直接嗝屁。於是他想了想:“去吃泡麵吧,超市應該有。”
傅遠南最近老愛跟著他倒是真的。盛褚獨慣了,他性子如此,有朋友沒朋友都不會嫌日子難捱。傅遠南像個小跟屁蟲似的一直跟著他,雖說偶爾他會覺得煩,但他大部分時候心胸寬廣,一考慮到這倒霉小孩是轉學過來的沒朋友,就縱容了。
學校裡的超市人一直挺多的,盛褚非常能理解。學校食堂的飯難吃出一種境界,正常的食材放在一起能燒出奇怪的味道,難吃也就罷了,還要重油重鹽重辣地去掩蓋飯菜的奇怪味道,就好比東施抹了八百層粉,也難以讓人恭維她是美人。簡而言之,難以下咽。
在這種時候,提供一些簡單的微波爐速食和方便麵的超市,便成了很多學生的不二之選。
盛褚一進超市門就看見了崔原。崔原長得濃眉大眼五官端正,個子也挺拔,在人群裡當然顯得格外出挑。當然崔原也看見了他,朝他們招招手,讓他們坐過去方便說話。
盛褚倒是沒什麽,抬腳就去了,只是傅遠南不太情願,抓著盛褚的手非要跟他同邊坐。
按照位置心理學來說,同邊坐的人要比面對面坐的人更親密一些。
盛褚沒注意到傅遠南這些奇奇怪怪的小動作。他朝崔原輕佻一笑,甚至於不自覺地吹了個口哨:“喲,你也來超市啊。”
崔原朝他眨眨眼,在嘴唇前面豎起他的食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用氣聲說話:“我今天答應於思,幫他看他妹妹。”他朝著隔壁桌的方向指了指,“喏。”
於思?盛褚微怔,想了半天才把那黝黑的大高個體育生和於思這個名字對上了號。
這名字和人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可以說是毫無關系。但凡能多思考思考,大塊頭也不會上天台動手。
他在心裡把於思跟莽夫掛上了鉤,就聽見崔原繼續說:“他妹妹前幾天回家跟他說被人強吻了,於思這不是火氣旺嘛,就說要教訓教訓這臭不要臉的東西。然後把人拽天台上去了,於思還沒問幾句話,那男的就跪了,然後的事你都看到了。”
“那跟你有什麽關系。”盛褚接過傅遠南微波好的土豆牛腩飯,低著頭看都不看崔原一眼,絲毫不在乎八卦,把筷子拆開專注拌飯,“跟我也沒什麽關系。”
崔原搖搖頭:“不,那天下午我經過於思他妹妹他們班的時候,看見這兩個人正在有說有笑,我向他們班打聽了一下,說是他們兩個並沒有水火不容,反而曖昧不清。”
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輕叩兩下:“所以我覺得我們可能搞錯了什麽。”
盛褚反應過來:“他妹妹告假狀啊?也是真能折騰。”
他挑食,扒拉扒拉咬不動的牛腩,隻吃了土豆,然後把牛腩趁人不注意扔進垃圾桶裡,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朝著傅遠南說:“你看,我跟你說了吧,我真的是意外撞上的,沒有要惹是生非的意思,我這種人,一心學習兩袖清風,絕不煽風點火為非作歹的。”
傅遠南垂眼看了眼垃圾桶,語氣冷淡:“哦。”
傅遠南打進來就沒怎麽說過話,是個傻子都要看出來他並不開心。盛褚再遲鈍也能發現傅遠南的不對勁,他捏了捏傅遠南的胳膊:“你怎麽了?”
“沒怎麽。”傅遠南看了一眼手表,“我先走了。”
這破小孩跟他擺臉色了。盛褚驚奇,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了傅遠南,剛想拔腳出去追,又看見崔原看好戲的表情,琢磨著不太對勁。
崔原上次還把傅遠南認成他小情人呢,這下他要是追出去了,豈不是坐實崔原的調侃。
於是他沒動,接著慢悠悠地吃飯:“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崔原笑:“這話問我幹什麽啊,問你自己啊,小情人生氣了,你打算怎麽辦。”
盛褚剛想分辯,覺得不對,眼珠子一轉,笑道:“你吃醋啦?”
他是覺得他要是繼續分辯,崔原就有更多的話術來調侃他,與其如此還不如認了,順帶把崔原自己也牽扯進來,要惡心就惡心一片。
崔原伸出食指勾起盛褚的下巴:“吃你的醋我當然心甘情願了。”
盛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剛好於思的妹妹和那賊眉鼠眼的小男孩也走了,那小男孩沒走出去幾步就摟住了於思妹妹的腰,一副濃情蜜意的模樣。
盛褚回過頭去看看崔原,崔原一副好奇又驚訝的樣子,甚至還拿出了手機拍照。盛褚巴不得離崔原這個狗東西遠一點,說了聲“走了”便離開了超市。
他走之前還抓了瓶可樂給傅遠南當賠罪。
崔原摸著下巴看著盛褚離開的背影,沉思了許久。
盛褚從教室後面踅摸進去,看見好學生傅遠南端正坐著學習的側臉。傅遠南側臉好看極了,眉弓突出,眼窩子深,就顯得眼睛多情些;鼻子又挺又小巧,和眉弓過渡自然,像畢加索草稿裡的一筆畫,隨意卻比例得當;嘴唇顏色正好,不過分紅潤也不面無血色,一點唇珠微突,讓這張過分清冷的臉多了點顏色。
怎麽看怎麽好看,還是符合盛褚審美的好看。
只可惜是個男的。盛褚對此頗感遺憾。
他把可樂撂在傅遠南桌面上,不輕的金屬罐子哐啷一聲砸在木質桌面上,鬧出不小的動靜來。傅遠南蹙眉,抬頭看盛褚:“我在寫作業。”
“我知道。”盛褚坐在傅遠南前桌的凳子上,傅遠南前桌不在教室,盛褚坐得心安理得。他勾起一個痞裡痞氣的笑,單單彎了彎一側嘴角,露出幾顆潔白的牙:“我想讓你看看我。”
傅遠南低頭接著寫文言文翻譯:“看你幹什麽,你臉上又沒有髒東西。”
他心煩意亂,他不想看。他甚至想讓盛褚別來煩他,他好冷靜冷靜,克制住自己把盛褚抓進廁所摁著他脖子標記的想法。
可盛褚偏偏要招惹他,他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他的犬牙。有時候會顯得非常具有攻擊性,這是他身上痞氣的構成來源。
“不是,我就不懂了,傅遠南小同學,你在這裡跟我置什麽氣呢?”
“你倒是跟我說說,我做了什麽值得美人這麽掛臉啊?”
作者有話說:
傅遠南:你也好意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