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鎮派出所民警距離海洋館最近,接到報警電話後第一時間趕到現場,驅散人群,控制案發現場,隨後雲風區分局刑警大隊也趕到,事件鬧的太大,死者暴露在公眾面前,這件案子在一開始就受到了最大的關注。
警察辦案壓力最大的就是這類案子了,各方面都很大影響。
控制好人群後,民警開始打撈屍體,法醫進行初步檢查,死者最大也是致命的傷口就在頸側,傷口約三厘米,從側面插穿,當場斃命,裸露在外面的肌膚並沒有擦傷,說明她死前沒有任何反抗,被凶手殺害只是一瞬間的事,快到她來不及反應。
法醫脫下橡膠手套,“全身上下應該就這一個傷口了,帶回去後我再脫了衣服看看。”
刑警大隊長嗯了聲,問先到現場的民警,“被害者姓名,監控呢?”
他們這鎮上不常死人,民警都不記得上次見到案發現場的死人是多少年前了,咽了口唾沫,“陳茗好,女,今年二十一歲,雲海美術學院大三學生,今年四月七號來海洋館應聘人魚演員兼職,監控、監控……”
他看向經理。
經理強自保持鎮定,嘴唇發白,“我們海洋館都是些魚,沒值錢東西,二樓都是休息室,三樓是我們老板的辦公室,就沒裝幾個監控。”
沒有監控,沒有發現作案工具,目擊者是一樓兩百多個遊客以及全網網友,這案子難辦了。
跟陳茗好共事的人魚演員和海洋館的工作人員,經理,老板,全帶回局裡做筆錄了。俞卷是最後一個見到陳茗好的人,詢問的久了些。
“你看到她匆忙走上三樓是嗎?”
俞卷被警察局的白熾燈照的臉色蒼白,頭髮還沒乾透,他指腹搓著衣角,點頭,“我叫了她,但是她沒應我。”
做筆錄的警察是個中年女警,看俞卷嚇成這樣,放下筆起身倒了杯熱水給他,“別怕,我們會抓到凶手的。”
俞卷兩手捧住茶杯,卻不喝,緊緊咬著嘴唇,他現在腦子裡還是陳茗好沒有一絲生氣的臉,直直朝著他砸下來,要砸到他身上。
而且面對警察……他很慌,他怕他的秘密被發現,要送去研究院,研究他。
蔣哥把他拉出水裡後,警察要他們回局裡做筆錄,他尾巴變回腿,哆哆嗦嗦的水都沒擦,套上內褲衣服,裹著來了,現在坐在椅子上,冷的想發抖。
腳趾也是濕的。
女警母愛泛濫,做完筆錄送他出去,還安慰了好幾句,“回去喝點湯,早點睡覺,後續有工作需要你配合會給你打電話,別緊張,就是問問話。”
俞卷眨著大眼睛乖乖軟軟地給女警道謝,然後坐上了出租車上。原本以為在警局已經夠害怕了,誰知道回到租房,一個人也沒有,俞卷怕的牙齒打顫,啃了個硬饅頭縮在被子裡大氣不敢出。
師姐的眼睛還是睜開的,看著他,沒有神采,脖子上那麽多血,好像全身的血都流出來了,手碰到了他的魚尾,俞卷強迫自己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用力咬著自己的大拇指,在恐懼中漸漸睡著。
當晚不出所料,噩夢連連,俞卷哭著把自己的尾巴變了出來,抱著尾巴睡。
他從前,有個很溫暖乾淨的臥室,有一床的柔軟公仔,晚上害怕了,可以抱著,實在不行,還可以撒嬌睡去爸爸媽媽房間裡的沙發上,可現在他只有一個破舊的小租房,又冷又空,時時刻刻像有雙眼睛在盯著他。
那是陳茗好。
“為什麽隱瞞你跟陳茗好的關系?”刑警大隊長居高臨下地嚴厲問海洋館經理張輝,“第一次做筆錄時,你說你跟陳茗好只是普通上下級關系,可真實情況是你多次替她開後門,甚至你們的轉帳記錄裡有筆轉帳,分別是一千,八百,你怎麽解釋?”
張輝不住地擦汗,“警察同志,我坦白,我確實跟她有兩次,只有兩次那方面的交易,也不能說是交易,我知道我知道,那是犯法的,是我說跟她睡,她讓我給她轉錢,買點衣服,所以這不算交易吧,再之後就沒了,我有妻子有兒子,我隻做了這兩次,我真沒殺她,我沒理由殺她啊!當時那麽多人都看著,還有視頻,我就在下面,我怎麽上去殺她?!我是冤枉的啊!”
從審訊室出來,大隊長抹了下臉上被噴的口水,歎氣,“他沒撒謊,從銀行流水帳單上看,陳茗好跟他都沒有大筆收入和支出,張輝也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那五個人都問完了?”
五個人分別是在海洋館大門監控刑警們一晚上沒睡,從人海裡一個個找出來的戴手套的人,兩男三女,有一個男人在監控下消失了十分鍾,重點詢問對象。
“問完了,全都有不在場證明,而且都不直接認識陳茗好,沒有情感和經濟糾紛,三個女的戴手套是因為有潔癖,兩個男的則是手上有傷,一個是螺絲釘劃出來的,另一個是指甲蓋翻裂。”
從監控上已經找不到任何線索了,案發到現在已經過二十四小時,他們依舊沒有找到作案工具,一籌莫展。
走過走廊時,大隊長看到一樓陳茗好的弟弟還坐在那裡,頭疼無比,“還沒走?”
凶殺案必要情況法醫需要解剖屍體,而有些死者家屬不願意解剖,陳茗好的弟弟陳凌安就是不願意解剖的家屬,態度極其堅決。
陳茗好死前沒有受到性侵,全身無擦傷,無第二處傷痕,沒有懷孕,只是短短幾個筆錄,人際關系圈尚未全部展明,但已經能得出她私生活混亂的結論了。
私生活混亂,意味著接觸的人多,情殺可以排在第一位了,此案重點在人際關系上,可如果沒有一點線索,那就必須在原有的線索上重複去找,去翻,也需要解剖,從屍體上找答案。
這些都告訴陳凌安了,可陳凌安依然拒絕解剖,“我姐要完完整整地下葬。”
陳茗好的家庭信息已經在案發當晚就整理好放在大隊長桌子上了,陳家姐弟是離異家庭,在六歲時父母就離婚分開了,姐弟倆成年後先後考入雲城這邊的大學,一個是體育院校,一個是美術學院。如今在這邊可以說是相互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陳凌安情緒激動是正常,可以理解,只是他太激進了,且表現出不信任警方,與警方為敵。
此案在網上已經發酵,掛了整整兩天熱搜,局內開了三個案情討論會,沒有絲毫進展,市區分局支隊也下來人了,上面催的緊,要盡快抓到凶手,如今這案子由支隊負責,刑偵支隊隊長姓廖,叫廖清,今年剛三十五,拿到案子後看完所有的線索,抽了兩支煙,愁的眉毛展不開,忽然他想到什麽。
抬起頭問他的副隊,“我記得段榕去年說要來南方過冬,他現在在哪兒?”
副隊眼光一亮,忙摸出手機找人問,沒一會兒收到回信,“在在在,離這兒就七十多公裡,坐個地鐵就能過來!”
廖清舒了口氣,“申請委托調查書吧,把段榕叫來。”
副隊歡天喜地的去了。
刑警大隊有個實習生,警校還沒畢業,就過來實習三個月,他悄悄問帶他的前輩,“前輩,我們要請段榕來破案嗎?”
以後要當警察的,很少年輕人沒聽過段榕這個名字,就是在學校裡,也有老師提。段榕,88年生,雖然不是警察,但從他當偵探開始,幫助警方破獲了數不清的案子,他不常定居在一個地方,時不時就會出門找案子辦,所以每個地方的警察總有那麽幾個認識他,有他的聯系方式。
這年頭偵探聽起來是有點扯,但確實是有這個職業的,只不過別家開偵探所的,最多也就接個明星、富婆的跟蹤,拍拍照,抓抓小三,但段榕不一樣,他不接這些,他的偵探所都不知道生了多少灰,他隻跟警方合作,打交道。
一年也不一定回一趟他的偵探所。
名聲大了之後,要找他破案,還挺困難,得看他本人在哪,能不能接。
這次很幸運,他本人就在雲城,離雲風鎮遠些,但確實是在雲城。
前輩點了下實習生的額頭,“聽見段榕就高興了,怎麽,我當你師傅為難你了?”
實習生嘿嘿,“沒有沒有,就是我第一次見段榕,特別想看看他長什麽樣。”
關於段榕的傳奇太多了,但段榕的照片幾乎沒有,要麽是背影,要麽就一個側臉,聽說上面一直在保護段榕,但不知道什麽內情,段榕沒有進公安系統,而是做了個偵探,跟公安掛個鉤。
如今都第十七個年頭了。
前輩道:“別段榕段榕的叫,那是廖支隊年齡比段榕大才那麽叫的,你見了人叫段二哥就行。”
實習生跟在前輩後面,亦步亦趨,“為什麽啊?”
“沒為什麽,因為他在家中行二,上頭大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