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水冷,沈禹鞠了一捧冷水,撲在自己略微有些發燙的臉上。
走出房間之後,他並沒有在走廊上過多停留,而是徑直走向走廊盡頭的衛生間。
衛生間外側的公共浴室裡,不僅有淋浴頭,還有洗手台和一面肮髒碎裂的鏡子。
待到臉上因為激動而發燙的熱度慢慢消退之後,沈禹直起身,看向身前的鏡面。
破碎的鏡面上,映出一雙猩紅的眼珠,正悄無聲息的潛伏他背後,陰冷的盯著他。
就在他看向鏡子的一瞬間,身後的怪物露出森森獠牙,衝著他脆弱的脖頸猛撲過去。
沈禹早有防備,俯身躲過怪物的偷襲,然後反手狠狠捅向怪物,手中狹長鋒利的刀刃閃著寒芒。
這個由熊孩子化身成的怪物,依舊保留著自己的殘忍習性,殺人的時候猶如殘殺小貓小狗,最喜歡掐著活物的脖子,欣賞獵物在自己手中一點點窒息的神情。
上一次它偷襲徐婷婷,就是在西樓的衛生間裡,沈禹這次故意跑來東樓的衛生間,就是為了引它出來。
他手中的這柄手術刀,則是在白天,佚名悄悄地塞到了他手裡。
這柄刀刃絕對是技能之一,劃破怪物的身軀,簡直就像是切開豆腐一樣容易。
隻用一刀,沈禹就將小怪物給釘死在鏡面上。
本就殘破的鏡子,這下更是“嘩啦”一聲碎了個徹底,到處都是迸濺的碎片,劃破了沈禹的手掌。
萬萬沒想到自己這次竟然踢到了鐵板,血猴子一樣的怪物,頓時發出一聲尖利的長嘯,被釘在牆上的身軀拚命蠕動著,拚命的想逃跑。
一陣血肉撕裂的聲音響起,怪物竟然活生生撕開自己的半邊身軀,將一條胳膊連同肩膀留在牆上。
它用僅剩的三條肢體伏在地面上,在狹小的空間內輾轉跳躍,試圖繞過守在出口處的沈禹。
粘稠的血滴如同落雨,染紅了整個浴室。
沈禹的眼眸微微一縮,眼角瞥向還釘在牆上的手術刀,一個箭步上前拔下,連同那塊還在突突跳動的血肉一起。
可他的動作還是稍慢一步,刀刃剛剛到手,腦後便已傳來呼嘯的風聲,腥臭的氣息近在咫尺,那隻怪物此時已經撲到他的身後……
“噗!”
又是幾聲刀刃入體的聲音。
沈禹慢慢回過頭,就見佚名站在走廊外,目光沉沉的注視著一切。
剛剛還在拚死搏殺的怪物,已經被幾柄手術刀死死地釘在牆壁上,其中一柄正好貫穿它的頭顱。
終於死了。
沈禹輕輕松了口氣,而佚名則是沉默的走進來,將手術刀收起來。
怪物殘破的屍骸“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化為一灘粘膩猩紅的肉泥,一枚金色鑰匙從肉泥中滑落出來。
這柄鑰匙上同樣刻著一個名字——吳小寶。
沈禹撿起鑰匙,一直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我們之前猜的沒錯,果然是不同的鑰匙。”
他將手術刀和鑰匙一同遞給佚名。
可佚名只是盯著他手掌的割傷,語氣沉沉:“這柄手術刀你自己留著,以後可以用來保命。”
“以後別再這樣冒險了。”
沈禹微微一側頭:“?”
雖然他們又找到一枚鑰匙,但自己的搭檔,好像莫名有些不開心。
……
夜已經過半。
每晚都會撓窗戶的怪物,這次卻失約了,任他們左等右等,卻始終不露面。
“也許那隻怪物是察覺到公寓裡的危險氣息,所以暫時躲起來了?”
沈禹若有所思的說道:“那我們想引它出來,就得用點別的手段。”
佚名沒說話,只是沉默的走到窗邊,手掌在黑皮書上撫了撫,然後按上窗玻璃。
透明的窗戶上,出現兩隻小小的血色手印。
沈禹驚奇的微微睜大雙眸:“這是誰的血?”
佚名手上血跡未乾,聲音也是淡淡的:“吳見義和吳小寶的血,之前那兩隻怪物死亡的時候,我都采集了它們一部分的血肉存放,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場。”
沈禹:“……聽語氣,你還在生氣?”
怎麽就哄不好了呢?簡直比真的小學生還難哄!
對待鬧脾氣的小孩,他也沒別的好辦法,思考了半天,沈禹只能故技重施,再次拿出自己的薄荷糖。
“想吃糖嗎?”他晃著糖盒,肉痛的說道,“我還剩最後兩顆糖,分一顆給你,嗯?”
佚名:“……”
他冷漠的轉過頭,稚嫩的臉頰更鼓了,可能是被氣得。
“砰!”
突如其來的撞擊聲,瞬間打破兩人之間的寂靜。
漆黑的窗外,出現了一雙慘白的腳,被吊在半空,正用腳尖一下又一下撞擊著窗戶。
玻璃窗上的兩隻血掌印,像是刺激到了窗外的怪物,怪物一改往日抓撓誘騙的風格,幾乎是瘋狂的撞擊著窗戶,似乎是想擠進屋內。
“嘩啦——”
玻璃破碎,慘白的腳掌勾上窗框,一條冰冷的繩索像蛇一樣,從窗外蜿蜒爬入。
繩索的末端系著一個脖套,進入屋內後徑直向兩人的脖頸爬去。
“這是一條上吊繩?”沈禹略有些驚疑,沒有直接用手觸碰,而是搬來椅子壓住繩索。
可是那條上吊繩卻猛地一抽,竟然硬生生將木椅勒成了兩截。
如果這繩圈套上活人的脖子,顯然也會毫不留情的將活人頸骨給勒斷。
上吊繩還想攻擊兩人,佚名卻突然一把抓住繩子末端,狠狠向屋內拉扯:“它的本體不敢進屋,把它拽進來!”
沈禹急忙上前,一同用力,兩人幾乎是瞬間使盡所有力氣,才勉強將懸在窗外的怪物扯入屋中。
那是一具渾身蒼白浮腫的女人屍體,被上吊繩勒得舌頭吐出、雙眼凸起,在被拽進屋裡之後,就像是脫離了水的魚,掙扎的幅度頓時變小了。
它在畏懼著這棟公寓,畏懼到殺人的時候,都不敢進入公寓的房間內,隻敢在公寓的窗外不斷徘徊。
此時它望著將自己拖進來的沈禹二人,眼神中寫滿了驚惶和怨毒,猩紅粘膩的長舌,還在悄悄地向兩人腳邊探去。
佚名一腳踩住那條不老實的長舌,面無表情的俯下身:“張莉莉已經等了很久。”
“你們三人該贖罪了。”
指間刀鋒閃過,一條猩紅的長舌被割下。
女人的屍骸面色一僵,隨即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一雙凸起的眼珠驚恐的睜著,將臨死前的恐懼全都映入眼底。
在它大張的口中,一枚金色鑰匙若隱若現。
沈禹從它舌根下取出這枚鑰匙,上面刻著女人的名字。
趙阿香。
吳見義,吳小寶,趙阿香——一家三口聚齊了。
這一次怪物的屍體,並沒有像之前那兩具一樣化為一灘肉泥。
他們兩人便乾脆掀開床單,將怪物的屍體塞入床底下。
在床下,錢老板被吊死的屍首,也被放置在那裡,死不瞑目。
但所幸,這次殺人凶手也在一起陪著他。
經過這一通折騰之後,一夜已經過去,窗外天色灰蒙蒙的亮起。
殺害張莉莉的凶手,已經死了。
一切該結束了嗎?
沈禹望著逐漸亮起來的天色,口中喃喃道:“已經是第五天了。”
他再次翻開黑皮書。
【十三名勇敢的清潔工踏入粉紅公寓。】
【這是一個不乾淨的罪惡之地。】
【清潔工們清洗了那些肮髒的罪行。】
【可是,你們真的打掃乾淨了嗎?】
他歎了口氣,合上書頁:“一切都還沒有結束,當初傷害張莉莉的凶手,還沒有完全落網。”
那些直接的…或間接的凶手!
……
天亮了,幸存者再次聚集在一起。
這一次任誰都能一眼看出,公寓牆壁的顏色更加深了,完全沒有一開始粉色嬌嫩的樣子,整棟公寓西樓,都陷入一片血紅中。
出於對血色的畏懼,許多人竟然開始向破敗的東樓挪去。
“翠姐,已經、已經第五天了,我們…我們是不是都要死了?”徐嬌嬌急得眼淚都落下來,一邊哭一邊打嗝。
存在感一直都很低的小情侶,此時已經絕望的抱在一起,互相許諾下一輩還在一起。
翠花護在他們身邊,眼睛向毫無動靜的東樓瞟去,口中卻還安撫著眾人:“沒事,等他們兩人出來就好。”
顯然翠花在新人中很有威信力,三名新人終於振作一點,抱團向她靠攏過去。
“還等什麽等!他們兩個到現在還沒出來,你還沒明白嗎?”
一直壓抑的禿頂男,此時卻是突然發作,跳起來吼道:“他們兩個昨夜一定是死了,所以沒能出來集合!他們死了!!”
“真不知道你們找的那些線索有什麽用,連自己都保不住!我之前竟然對你們心存幻想……現在已經第五天了,再不想辦法,我們全都要死在這裡!”
禿頂男之前承受的壓力,此時全都爆發出來,吼得面紅耳赤,脖子上青筋凸顯:“已經沒時間了,你們就在這裡乾等著吧!我自己去找女鬼的屍體,我可不想等死。”
說著,他便已經雙眼通紅的走了。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通的翠花,並沒有生氣,只是衝著他的背影喊道:“無論你覺得女鬼屍體被藏在哪裡,都不要輕舉妄動,你找錯了!”
正要離開的禿頂男頓時一滯。
他之所以敢發這麽大脾氣,就是因為他已經敲定女鬼屍體的大致位置。
奚落一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然後找到女鬼屍體,自己獨吞,單獨離開,留其他人在這個故事裡等死……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這樣。
可是卻被翠花一口叫破,並且指出自己找到的位置是假的?
是假的……怎麽可能!她一定是在說謊,因為他們找不到,所以故意詐自己,想從自己口中得知屍體的確切位置……一定是這樣,自己沒錯,別人都在嫉妒自己!
禿頂男心裡發狠,將翠花的話拋之腦後,反而加快了步伐,迅速在眾人眼前消失。
翠花望著他逃之夭夭的背影,終於歎了口氣:“行吧!都是自找的,實在怪不得別人。”
“你在看什麽?”
終於從東樓出來的沈禹,與幸存者匯聚之後,好奇的問道。
“沒什麽,良言難勸找死的鬼!”翠花撇了撇嘴,看向兩人,“怎麽出來的這麽晚?”
“昨晚一宿沒睡,天蒙蒙亮的時候,不得不稍稍補了一覺,養足精神。”沈禹一邊說,一邊攤開手掌。
在他手心中,三枚金色鑰匙熠熠閃光。
“走吧!我們去把公寓徹底打掃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