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莉!張莉莉!張莉莉!”
隨著一聲緊過一聲的呼喊,所有公寓住戶的臉上,恐懼之色越來越深,簡直想要拔足奔逃。
這個名字仿佛是一個絕對不能提及的禁忌,所有人內心最深處的夢魘。
更可怖的是,隨著沈禹的一聲聲呼喚,公寓真的在微微震顫。
窸窸窣窣,仿佛無數發絲剮蹭地板的聲音,逐漸向西樓的方向湧來。
此時,不需要任何人帶頭,所有公寓住戶都像是見了貓的耗子,齊刷刷的轉身,爭先恐後的逃了,連停留在這個樓層都不敢。
整條走廊頓時空了下來。
猩紅的血絲,仿若蛛網一般,蠕動著爬滿了整個樓層。覆蓋著走廊。
因為無奈之下,沈禹才想到借助張莉莉的名字,來驚走所有圍攻的公寓住戶。
但與此同時,久經摧殘的房門,終於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聲音,整扇門掉了下來,碎了個徹底。
此時,房間裡的沈禹和佚名,和門外的血絲面面相覷,中間無一絲阻隔。
可是剛剛還殘忍至極的猩紅血絲,此時並沒有主動選擇攻擊。
眼見事情還有可轉圜的余地,沈禹反倒越發膽大包天起來。
他主動走到門外,直面仿若血海般翻湧的血絲。
“張莉莉。”他開口,語句清晰,“剛才呼喊你名字的人,是我。”
猩紅的血絲蠕動著,逐漸向他逼近。
佚名眼眸暗沉,手指間緊攥著刀刃,悄無聲息的擋在沈禹身前。
血絲翻湧更甚,猩紅的間隙中,偶爾露出一隻濕黏黏的小手。
那個醜陋瘦小的嬰兒,正被包裹其中,保護的滴水不漏。
沈禹瞧著那個瘦小的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嬰兒,小心翼翼試探道:“這就是你的女兒?”
“她真可愛。”
在樓道間翻滾不停的猩紅血絲,在聽到這句話後,才顯得稍稍平息。
沈禹見狀,心下微微一松,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
他之前也曾懷疑過,那個被拖在棺材裡的嬰兒是不是怪物之一?甚至就是吳見義與小三的私生子?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懷疑。
首先,年齡對不上。
張莉莉消失的慘案發生在七年前,根據吳見義的日記,那時小三便已經懷孕,所以私生子至少已經六歲有余。
可棺木裡的卻是個嬰兒,而且是個又瘦又小、發育不良的嬰兒。
於是,他便想起了張莉莉那個未能生下來的女嬰。
那個被活生生流掉的胎兒。
因為是自己的女兒,所以張莉莉才給她華麗的棺木容身;因為是自己的女兒,張莉莉才讓公寓住戶們像奴隸一樣,每晚拖著孩子在樓層之間巡視。
這個小女嬰就是張莉莉的眼線,在替母親尋找那三個躲藏起來的人。
殺人的吳見義、吳見義的情人、吳見義的私生子……
每一個人都是張莉莉和小女嬰痛恨的對象,每一個人都受到怨毒詛咒的影響,從活人蛻變成了怪物。
這座誰也離不開的“粉紅公寓”,其實就是已死之人怨恨的具象化。
思考到這裡,沈禹突然眼眸一顫,明白了一件他一直想不通的問題。
粉紅公寓為什麽隻裝修了西樓,而沒有裝修東樓?為什麽住戶們只在西樓居住,東樓卻空無一人?
因為粉紅公寓從始至終,都只有一棟樓!
殘破陰冷的東樓,代表的是張莉莉還未死亡的淒慘過去;溫馨明亮的西樓,代表的是張莉莉死後,公寓被重新掩蓋粉飾的現在。
只不過因為張莉莉的怨念,這棟公寓一分為二,在時間上被割裂,現在和過去在同一個時間點上共同存在。
張莉莉這麽做的目的,似乎是在提醒所有人,她在死亡前後身處環境的不同,更深的目的是為了……
沈禹不禁喃喃道:“你死之後,他把你藏在了哪裡?”
這個問題像是戳中了對方的痛點,猩紅的血絲陡然暴漲,鋪天蓋地的紅色仿佛要吞沒整個樓層。
而沈禹和佚名兩人,則像是無邊血海中的兩隻渺小螻蟻。
可是沈禹毫不後退,反而向前一步,高高舉起自己手中那枚金色鑰匙:“吳見義已經死了!”
眼前猩紅的血海頓時一滯。
他繼續道:“我會找到你的屍身,我會拿到剩下的兩把鑰匙!”
一字一句,仿佛是最堅定的承諾。
霎時間,一切都安靜下來,氣氛沉重的仿佛時間都凝結了。
沈禹大氣也不敢出,只是定定的看著眼前一片血紅。
許久之後,那凝固的血絲再次發出粘膩的聲響,伴隨著不斷蠕動,血色逐漸褪去。
樓道裡靜悄悄的,乾淨的一塵不染,仿佛之前什麽也沒發生過。
沈禹修長的身姿,筆挺的站在原地,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雕塑。
但很快,這座“雕塑”便狠狠晃了一下。
“佚名。”他氣若遊絲道,“快來攙我一把,我腿軟……”
剛才好特麽嚇人!!他現在急需甜甜的薄荷糖,來撫慰自己飽受驚嚇的小心臟!
佚名:“……”
他隻得無奈的上前,一把抓住對方溫熱的手掌。
“以後別這麽莽撞。”他低聲說道,“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沈禹虛弱的笑了笑,掏出自己的黑皮書,手還在微微發顫:“我的書又在發燙,應該是劇情更新了。”
佚名接過,翻開:
【十三名勇敢的清潔工踏入粉紅公寓內。】
【幸運的薄荷糖和佚名,在住戶們憤怒的圍攻下得以幸存。】【但是你向女鬼許下了承諾。】
【女鬼笑嘻嘻的問你,什麽時候打掃掉那些髒東西?】【畢竟你可是勇敢的清潔工啊!】
【如果食言了,你知道下場的……】
沈禹看過新劇情之後,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又躲過一劫!”
……
鬧哄哄的一夜過去。
到了第四天,一行人再次碰頭,卻發現只剩下七個人。
同樣僥幸撐過一夜圍攻的翠花,眯眼看向縮頭縮腦的禿頂男:“你身邊的新人去哪兒了?”
禿頂男目光躲閃,但是嘴上卻強硬道:“還能去哪兒?死了唄!恐怖小說裡最常見的就是死人,我有什麽辦法?”
眾人想起昨天晚上,從東樓傳來的慘烈哀嚎,頓時不禁默然。
而沈禹,則是瞬間便已想明白一切,揉著眉心道:“你們誤以為坐在棺材裡的女嬰是怪物,所以便在晚上襲擊,想拿屍體向管理員換報酬。”
“可你們不知道的是,那女嬰其實是張莉莉的女兒。張莉莉作為粉紅公寓的主宰,怎麽會容忍有人傷害自己的女兒,於是她出手了。”
“你也許是還沒來得及對女嬰下手,所以在拋下隊友後,僥幸撿回一條命。但是被你拋棄的大壯,應該就沒那麽幸運了。”
“我推測的對嗎?”他問道。
眼見沈禹對自己賣隊友的事情一清二楚,禿頂男頓時又驚又慌,臉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隻得含糊道:“什、什麽張莉莉?你在說什麽鬼?”
他一直未能找到線索,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公寓背後的真相。
眼見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臉懵逼,沈禹幾人互相對視一眼,最終還是決定將事情的經過由來講清楚。
這次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多了解點事情真相,其他人興許也能多點生還幾率。
了解完公寓背後的故事,果不其然,徐嬌嬌和小情侶這三個新人還是一臉懵逼,但是禿頂男卻已經開始興奮起來。
“這麽說,剩下的兩天,咱們只要找到女鬼的屍體,就能完成這本小說?”他激動的問道。
沈禹適當的給他潑了盆冷水:“並非這麽簡單,書上已經寫的明明白白,公寓要求我們來做——清、潔、工。”
清潔工這個身份設定,應該另有深意。
“而且沒有‘咱們’,只有‘你’和‘我們’!我們去找剩下的線索,你就老老實實呆著,別把自己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再給送掉!”翠花緊接著給他潑了另一盆冷水。
禿頂男激動的神情一僵,隨後一雙綠豆似的眼珠子,又瞟向徐嬌嬌他們幾個新手。
那幾個新人頓時感到一陣惡寒,紛紛嫌棄的避開他的視線。
翠花瞧他不老實的眼神,頓時呵斥道:“你想拿他們幾個當墊背?腦袋給你擰下來!”
被呵罵一通,新人們又紛紛躲著自己,瞬間被孤立的禿頂男,臉色頓時難堪起來。
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忿忿不平的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轉身決定自己去尋找線索。
“都是老手了,誰怕誰?”臨走時,禿頂男嘴裡嘟囔著。
沈禹幾人沒理他,在叮囑剩下的幾人待在原地,絕對不能亂跑後,他們三個也起身離開。
今天早上,管理員既沒有分發鑰匙和清潔工具,也沒有收回他們手上現有的鑰匙,甚至都沒有現身。
似乎經過昨天的圍攻之後,雙方好像徹底撕破了臉,公寓住戶們原本深埋的敵意,現在已經赤裸裸的不加遮掩。
他們三人去往西邊公寓頂樓,在經過六樓的拐角處時,甚至還能看到一家住戶慢悠悠的打開一條門縫,向外窺視著他們。
門後露出一張中年男人的臉,一動不動的盯著外面的人,蒙著白翳的眼睛裡寫滿了貪婪,露著尖牙的嘴巴裂開,在悄悄的流口水。
不過沈禹他們人多勢眾,而且看起來個個不好惹,這名公寓住戶在暗自掂量了一下之後,便陰沉著臉,重新關上了門。
這段小插曲並未分散沈禹他們的注意力,三人到達六樓之後,便目不轉睛的看向頭頂的天花板。
“就是這裡了?”翠花問道。
“對,就是這裡。”沈禹報以肯定的語氣。
粉紅公寓的其他樓層,層高一般約有三米左右,只有六樓,沈禹幾次經過這裡,都覺得無比壓抑逼仄。
六樓已經是最頂層,可是層高為什麽這麽矮?
“我估算,這裡的層高連兩米七都沒有,甚至可能只有兩米五。”他說道,手臂抬起,仿佛想要觸摸到天花板,“這上面,究竟藏了什麽?”
“你是說……”佚名眉眼微動,抬頭向上看去:“上面很有可能是一個夾層。”
一直看不見的七樓,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