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考間, 只見這輛沒了司機的觀光車,突然一個急轉彎,一頭扎進了一潭湖水中。
湖水飛快漫過車身, 透過透明的車窗,甚至可以看到幽暗的河水中, 一張張腫脹潰爛的臉,正緊緊貼著窗玻璃, 向車內窺視著。
這潭湖水中竟然養滿了水鬼!
如果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景,只怕當場要被嚇得昏死過去。
但可惜,車裡面的小說家全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
眾人面對水鬼, 沒多大反應, 只是動作迅速的掏出黑皮書,給自己添加各種可以在水中活動的技能, 然後開始破窗。
沈禹手中也拎著道具電鋸, 十分迅速的鋸開車廂,面對著蜂擁而來的湖水和水鬼,默念道:“離我的船遠一點!”
【使用技能:呼吸】
【得知你是一個旱鴨子,水鬼們幸災樂禍的給你點了個讚!】【技能使用, 只要說出“離我的船遠一點”這句話, 就可強製性獲得三分鍾的呼吸權利, 無論是在水中、毒氣中、甚至是太空中, 都可以免於窒息的困擾。】【ps:水鬼托我給你帶句話:“滾!離我的船遠一點,別再來了!”】向來不會游泳的沈禹, 就像是突然之間皮膚學會了呼吸一般, 如同魚兒入水,在湖水中迅速移動,避開了無處不在的水鬼。手中電鋸揮舞, 切割開意圖攻擊的水鬼屍身。
其他小說家也在用不同手段打擊著水鬼。
水鬼們並不會流血,很快,一些腐爛的石塊浮滿了水面。
突然,一名小說家突然肢體抽搐著,像是窒息溺水一般。
他驚愕的睜大眼睛,手掌不斷摁在黑皮書上,但是所有技能都試不出來。
這時,一隻水鬼悄悄潛伏在他身後,衝著他的脖頸張開一口利齒……
屬於人類的渾濁血液,很快染紅了湖水。
此時,為數不少的小說家,也發現了這個致命的問題。
他們書中的技能,突然變得時靈時不靈!
眾人甚是驚駭,也顧不得殺水鬼,急忙向湖水岸邊遊去。
沈禹手中的電鋸也失去的作用,但所幸技能【呼吸】還在,他憑借著這個正在逐漸減弱的技能,在最後時刻躲開身邊的水鬼,一口氣遊上岸邊。
岸上,大部分小說家憑借著自身的優秀素質成功逃生,但也有幾人未能脫逃,屍體正漂浮在湖面上。
但令人詫異的是,這些水鬼並沒有吃掉受害人的屍體,而是像受到什麽命令一樣,將屍體叼起來,擊中送到湖面中心。
在湖面的中心,一座高大的灰色神像聳立著。
這座神像由岩石雕刻,線條粗狂,雕刻的是一條三分像龍、七分像蛇一樣的東西,有鱗有爪但卻沒有龍角,一雙眼珠用紅寶石鑲嵌而成,高高俯視著腳下的神靈,身前擺放著二十九個祭壇。
剛剛消失不見的晚安,此時正匍匐跪在神像前,眼神中全然是一派狂熱。
越澤見狀,頓時了悟,高聲喝道:“小心!黑龍會正在為死亡世界入侵做最後的祭祀準備,因為死亡世界意識的干擾,本世界的意識被屏蔽,我們書中的技能都在逐漸減弱。”
此言一出,眾人都變了臉色。
沒了書中的技能道具,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中,他們這些小說家和拔了牙的老虎有什麽區別?
這時,水鬼將幾名死亡的小說家屍體推上不同的祭壇。
祭壇微微亮起,屍體的血肉被迅速的消化,神像的頭頂上空,逐漸裂開一道豁口,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碩大無比的頭顱,樣貌和雕像一模一樣,只不過身體像是黑色的霧氣一樣,十分虛幻。
屏幕內外,眾人全都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晚安頓時更加欣喜狂熱,就像是得到了神秘力量加持一樣,身體的骨節凸起,整個人的樣貌變得有些不似凡人,原本還算俊俏的臉龐上,生出黑色的骨刺。
“我的神!我感受到了您的力量,您高興嗎?”
他像是逐漸喪失理智,瘋狂的囈語叫嚷著:“等到您享用過二十九個祭品的血肉後,縫隙就會徹底裂開,我已為您準備好容器,到時您便可降臨在那渺小卑微的現實世界中!”
話音剛落,他的右手抬起,掌心中一道骨刺突兀伸出,竟然橫跨半個湖面,一下子扎入岸邊一名小說家的心臟中。
那名倒霉的小說家,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骨刺拖到祭壇上,瞬間渾身的血肉都被吸乾,只剩下幾塊殘存的骨頭。
隨著又一個的祭品,天空中的裂縫更大了些,而晚安的身軀,則更是扭曲的像一個怪物,力量更加充沛。
越澤臉色一變,疾呼:“那是死亡世界意識的形象投影,他現在急需鮮活的神明充作祭品,快離開這裡!”
殘存的眾人如夢初醒,頓時臉色巨變,轉身向湖水的反方向逃去。
晚安笑了笑,瘋狂的眼神中充滿了戲謔,就像是貓捉老鼠一般,不緊不慢的跟在眾人身後。
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小說家,逃生的意識還是有的。眾人沒有討論,無聲無息的分散開來,向著不同的方向,隱藏進小鎮中。
這裡果然是沈禹等人之前來過的萊斯小鎮,東邊是湖水,西邊是墓園,中間有教堂和本鎮居民的住處。
只不過之前的故事裡,沈禹除了故事的反派之外,一個小鎮上的人都沒有看到。
此時,萊斯小鎮卻像是突然煥發出生機一般,居民們紛紛從緊閉的屋門後走出,充斥著小鎮各處,就像是守在陷阱處的蜘蛛。
其中一名四處逃竄的小說家,小心避開瘋狂的晚安,勉強的使用技能保持隱身狀態,躲在一處牆角下。
他忽聽見一道清脆的笑聲,仰頭望去,便見高大的牆頭上趴著一個少女,露出小小的腦袋,眼睛如同水杏一般,清凌凌的望著他。
少女繼續笑著,用眼神示意小說家躲進她的房屋。而不遠處,晚安四處找尋的身影則是越來越近。
小說家躊躇再三,為了避開外面的追殺,最終還是仗著自己的實力,狠狠一咬牙,硬著頭皮翻進圍牆內。
他剛剛落地,便發現剛剛招呼他進來的那名少女,此時依舊趴在牆頭上,根本沒有移動分毫。
因為那根本不是什麽少女,而是一個高高聳立著的稻草人,身上披著一件血淋淋的舊衣,只有腦袋的部位插著一顆少女腐爛的頭顱,剛剛好露出圍牆。
眼見他進入自己的圍牆內,少女的笑聲更加清脆,那顆頭顱轉向背後,臉上的皮肉漸漸變得腐爛,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自投羅網的小說家。
“打不過外面那個瘋子怪物,我還製不住你個小反派角色嗎?”小說家面上強作鎮靜,將手摁在黑皮書上,準備拚死一搏。
可是下一刻,他臉上的表情轉為錯愕。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他的技能短暫的失效了……
三分鍾後,那樁稻草人上,少女的頭顱依然不見,小說家的腦殼被安插在上面,一如往常般趴在圍牆上,一雙眼睛中充滿了黑沉沉的惡意。
而他身體的血肉,則是被緊隨而來的晚安,全部拿去神壇前做了祭品。
而其他的小說家們,在萊斯小鎮中也並沒有更加幸運。
身為黑龍會在死亡世界的神俸之地,這是一個並不存在活人的小鎮,處處透露出詭異與危險。
聲音嘶啞的老婆婆站在自家旅店中招呼著客人,在她身後,隱藏在旅店中的紅眼鼠群,窸窸索索的發出響動,等待著傾巢而出,吞噬客人們的骨頭腦漿。
瘦骨嶙峋的孩子睜著一雙純潔無辜的眼睛,咿咿呀呀的向你伸手要糖吃,另一手卻藏在身後,悄悄握著一柄鋒利的長刀。
巡邏的更夫體長腿長脖子長,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像跟面條,貼在三樓的窗外對你呵呵一笑,脖子就像是蛇一樣,托著一個腫大的腦袋擠進房間……
甚至有幾個外國小說家,身為虔誠的上帝信徒,在萊斯小鎮中躲藏時,見到小鎮中有一座十字教堂,便躲了進去,意圖在絕望時刻得到上帝的庇護。
剛剛進入教堂,他們便驚悚的發現,整座教堂的穹頂全都是由人骨脊柱架構而成。
而正背對著他們做禱告的牧師,則是笑盈盈的轉過身,望著他們,露出自己衣服上繡著的黑龍標志……
不過半天的功夫,在書中技能時靈時不靈的情況下,已經有過半的小說家,折損在萊斯小鎮中,一身被滋養許久的血肉統統被晚安拿走,做了神壇前的祭品。
天空中的裂縫,此時已經被撕扯得更大,隱隱約約可以瞥見黑蛇龐大無比的身軀一角。
在萊斯小鎮的最西側,墓園旁邊的小房子內,有一間堅固隱蔽的地下室。
沈禹四人正藏身其中,暫作躲避。
“這座小鎮裡的居民全都是怪物,已經找不到可以交流的對象。”
張翠花一邊給自己身上的傷口纏上繃帶,一邊問道:“頭,你們怎麽知道這座建築物裡沒有怪物,可以安全進入?”
越澤的神色疲倦,一手按著眉心:“這個地方,我們在之前的故事裡來過,這座房屋的主人正是那個故事裡的反派,已經被我們殺死,所以此地暫時是安全的。”
暫時!
四個人心裡都清楚,要不了多久,晚安便會找到這裡。
而且死亡的小說家越多,被血肉供奉的神像,就能將異世界的縫隙撕扯的更大。
而他們棋差一招,現在面對黑龍會,則是完全陷入被動的局面。
“黑龍會最開始抓我,究竟想幹什麽?”一片寂靜中,沈禹突然發問。
事到如今,他的聲音依舊冷靜:“黑龍會的勢力,他們可以找到無數的祭品……但是一直以來,卻一直緊追著我不放。”
“我在他們眼中,究竟和其他祭品有什麽不同,必須要讓我在特定的時間、以特定的方式死去?”
即便是在一片昏暗中,越澤也可以感覺到沈禹那雙堅定的眼眸,正直直的望著他。
沉默許久,他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黑龍會想要的,不止是祭品,還有容器。”
“一個完美的容器,讓異世界的意識注入其中,便能成為他們口中真正的——神靈。”
“這個容器不能簡單地尋找,而是需要在特定的時間內,由特殊的兩個人結為夫妻,所誕下的孩童,以被淹死的死亡形態,才是最好的容器。”
“被選中的容器,有三次死亡的機會……你在三歲那年,僥幸逃生;前不久的故事中,你被晚安槍擊落入海水,依舊生還…現在是最後一次機會,整個黑龍會籌謀已久。”
沈禹聽完之後,沉默許久,最終苦笑一聲:“看來這次他們勢在必得。”
“不會的。”
越澤突然傾身上前,一把握住沈禹的手,低聲道:“你不會死的。”
“我永遠都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借著隱隱約約的模糊光線,紅蜘蛛望著他們兩個緊握的雙手,一時間微微睜大眼睛,隨後表情轉為若有所思。
“你還記得之前晚安說過的話嗎?我已經與黑龍會纏鬥了至少上百年。”
在黑暗中,他瞧瞧撫上沈禹的臉頰,平靜的聲音中充滿了安撫的力量:“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究竟活了多長時間?黑龍會存在多久,我就活了多長時間。”
“世界意志一直很青睞我。”
沈禹怔了怔,突然間明白了越澤的意思,隨即臉色一白。
既然那個正在逐漸消亡的死亡世界,能夠選定代自己行走的使者,本世界的意識自然也能。
而被本世界意識所選中的人,他終其一生的使命,自然就是挫敗死亡世界侵略的目的。
而挫敗侵略的過程中,一定會有人犧牲!
突然,一簇小小的火苗,點亮了地下室的昏暗。
眾人循著亮光望去,只見越澤手中的黑皮書,正在燃燒。
“頭!你瘋了嗎?”張翠花頓時焦急的撲過去。
越澤揮手製止住自己的老部下,淡淡的說道:“很久之前,本世界意志就曾告訴過我,當書籍點燃時,本世界的力量會充盈我的體內,那是一切混亂的終結。”
“世界意識預測道,當燃燒的書籍和邪惡一起跌入裂縫,裂縫將會被修補,這些恐怖的故事也將消散,不會再有無辜之人被卷入恐怖之中喪命。”
但世界意識也曾告訴過他,如果他的書籍燃燒殆盡,裂縫依舊沒有被修補,他的生命也會和書本一樣,同樣燃燒殆盡。
只是這句話,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同伴們。
一片寂靜中,眾人只聽到晚安癲狂的笑聲正在越來越近。
越澤最後溫柔的握緊了沈禹的手:“我說過,永遠都不會讓死亡降臨在你的頭上。”
隨後,他毅然決然的走出藏身之處。
望著越澤離去的背影,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懼,緊緊扼住沈禹的心頭。
“別、別去!”他近乎喃喃道:“回來……”
可惜越澤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