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數病人殘暴到近乎瘋狂的攻擊下, 即便醫院的工作人員手持藥劑和武器,卻依舊抵擋不住,漸漸敗下陣來。
現在醫院的每個角落, 到處都是野獸一般的病患,和殘酷抵抗的醫生。
被囚禁已久的病人, 仇恨的攻擊著所有的醫生,而平安醫院的醫生, 則是大多數穿著防護服,以便抵禦攻擊,一邊找機會用藥劑處死這些“失控的”實驗品。
而門衛李三, 則是依舊優哉遊哉的倚在地下室的門口, 聽著太平間裡傳來的聲響,越來越近。
他又開始想念他的心臟。
李三自嘲似的想道, 然後張了張嘴巴, 打了個嗝。
就算胃裡已經填滿了,但他怎麽總是吃不飽呢?
之前溜去院長辦公室的三人,此時已經避開一路上的混亂,悄無聲息的回來了。
李三望著這些鮮活的年輕人, 總覺得口水又開始泛濫。他動了動喉頭, 用一個燦爛的笑容來掩飾自己眼神中的貪婪。
他咧開嘴大笑著, 牙齒上閃爍著幽藍的微光。
正是沈禹之前曾經灑在那些怪物身上的魯米諾。
沈禹見狀, 一時無言。
那些怪物身上啃咬的痕跡是怎麽回事,地下室丟失的試驗品是怎麽回事?
自然, 都是被李三監守自盜, 吃掉了!
就在這時,地下室的鐵柵欄響了。
眾人望去,就見那些慢吞吞的怪物, 此時拖著剛剛被李三啃食過的殘軀,終於來到地下室的門口,正一下下撞擊著柵欄,猩紅的眼神貪婪的注視著柵欄外鮮活的肉食。
年久失修的鐵柵欄“吱嘎”作響,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破壞。
李三哈哈一笑,指著那些怪物說:“別看這些家夥現在蠢笨遲緩,等它們到了地面上,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要不了多久,就能動作迅捷、飛簷走壁,到時候你們這幾個小崽子……”
他望著三人,嘴裡面“嘖嘖”作響。
沈禹不跟他廢話,直接問道:“如果你重新擁有心臟,你會做什麽?”
“心臟?我的心臟……”
李三一愣,隨後目光中猛然迸發出一陣狂喜:“我要吃個夠本,他們、那些人…他們…他們一個都別想跑!”
“那麽,你的心臟就在這裡。”
突然,一道冷淡低沉的聲音響起。
沈禹微微一愣,隨後一雙眼眸亮如星辰,驚喜的轉頭看向身後:“佚名!”
在他們身後,佚名手中握著一顆微微跳動著的心臟,身後跟著兩名瑟瑟發抖的新人,漆黑的眸子,正溫柔的看向他:“抱歉,我來晚了。”
“從後院過來的路上,我遇到了這個……”他顛了顛手裡的心臟,看向目光貪婪的李三,神情重新恢復冷淡,“一群醫生看護嚴密,於是我便乾脆搶了過來。”
此時,李三眼中的貪婪幾乎要化為實質:“我的心臟,給我!給我!你要什麽我都能答應你。”
“我沒興趣跟你談條件,因為我在這裡,所以你沒機會傷到這裡的任何一人。”越澤冷淡道。
但隨後,他竟是揚手就將這枚心臟拋出:“這個東西,我也沒興趣留著。”
在場的所有小說家都心知肚明,劇情進行到了這一步,將由李三這個關鍵人物,徹底開啟平安醫院的殺戮之夜,為這個故事在結尾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就像是野狗見了肉包子,李三迫不及待的撿起自己的心臟,長大嘴巴,竟是生生將心臟吞了下去。
恰在此時,地下室的鐵柵欄,“哐啷”一聲被撞開,那些殘缺的怪物一湧而出。
“飯前甜點來了——”
李三狂笑著,整個人四肢伏地,背部高高隆起,四肢的骨節發出“咯吱咯吱”的拉伸聲。
不過轉眼間,他的眼球泛紅,徹底異化成一個怪物。
他嘶嚎一聲,衝著地下室門口撲去。
……
醫院內的某個隱蔽角落,張可可正躲在房間內,避開外面瘋子似的殺戮,悄悄療傷。
“你剛才去哪兒了?”
一道陰沉不悅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驚了她一跳。
回過頭,就見海蛟站在她身後,臉上帶傷,神情難堪。
他憤怒道:“你既然早就擺脫了那些瘋子的追捕,就該早點來找我。”
雖然張可可之前拿走醫生工牌,替海蛟擋了一劫。但是海蛟自己的安保工牌卻早被搶走,身上沒有任何工牌的他,在醫生眼裡,自然屬於病患的行列。
剛剛躲過病人們的追殺,卻又差點落入隨後趕來的醫生手裡,海蛟幾乎是用盡了書中的所有技能,才僥幸逃脫,重新撿回了一條命。
當然,他並不感激張可可之前救他一命的舉動,只是將自己之後差點喪命的遭遇,歸罪與張可可保護的不及時。
他是張可可的上司,在黑龍會中,階級分明,上司天然擁有處置下屬的資格。
面對著海蛟的怨懟,張可可眼眸一沉,沉默許久,才解釋道:“我是最後持有醫生工牌的人,在病人們眼裡,我依然屬於醫生的行列。一旦從藏身之處出去,必然會被數不清的病人們再次圍殺。”
對於她的解釋,海蛟冷哼一聲:“膽小怕事。”
“算了,我不與你計較,現在來談談正事吧!”他突然轉換了神情,興致勃勃的說道:“剛才我在逃跑的過程中,看到了一個人。”
“與上面給我們的通緝令人像一模一樣,一定就是“薄荷糖”,我需要趕快傳訊給外界。”
張可可不禁眼皮一跳,隨後強作鎮定道:“真的嗎?別不是你看錯了!”
“畢竟剛才那麽混亂,看錯一個人也是很有可能的,如果到時不是,我們豈不是要挨訓斥?還是算了吧!”她勸道。
可是海蛟卻一反常態的沉默下來,只是一雙眼睛像是鉤子一樣,直勾勾的瞧著張可可,直瞧得張可可心裡發慌。
突然,海蛟冷笑道:“你之前也看到那個人了,對吧?”
張可可神情一滯,急忙否認:“我沒……”
“你看到了薄荷糖,卻沒有傳遞消息,甚至還故意勸阻我…你起了異心,對偉大龍神的信仰有了動搖。”海蛟陰冷的說道。
想起每個信徒身上的禁製,張可可頓時呼吸一窒,隨後瘋狂的大叫起來:“我沒有,我沒有!!求你,別說那句話,千萬別說那句話……”
“你是黑龍會的叛徒!”作為上司,海蛟毫不理會張可可的哀求,殘忍無情的下達了判決。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張可可一聲絕望的慘叫,她的眼眶凸起,額頭上青筋暴起,整個人的頭顱瞬間脹大,直到顱骨破裂,腦漿灑了一地。
這個幾次死裡逃生的女孩,無頭的屍身沉悶倒地,死在了自己人的判決中。
“叛徒的下場!”
海蛟憐憫而輕蔑的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隨後坐在地上,掏出特製的柳葉刀,一筆一劃在自己手腕上劃出通訊用的劃痕。
直到最後一刀落下,一條怪異的文字符號出現在他的手腕上。
與此同時,故事之外的黑龍會。
晚安陡然間睜開雙眼,目露狂喜之色:“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快到時間了…不,還來得及,開啟…現在開啟……”他胡亂嚷嚷著一些仿佛毫無意義的的話,身姿就像少年一樣跑來跑去,圍繞著一座巨型的詭異符號打轉兒。
但是黑龍會中的諸多信徒,好像早就習慣他瘋瘋癲癲的言行舉止,此時全都毫無異色,只是恭敬的低垂著頭,看著會長將那個塵封許久的符號開啟。
故事內,海蛟用自己的傷痕將重要訊息傳輸出去後,頓時隻覺得身子一陣虛脫。
但是他想到立功之後,自己將來所能得到的獎賞,頓時便覺得整個人飄然欲飛,一時間心情舒暢,什麽都顧不得了。
直到他猛然察覺到脖頸間針扎一般劇痛,他才茫然回神。
一個醫生打扮的書中角色,此時正手持注射器,剛剛從他背後將滿滿一針筒的藥劑注入他的動脈裡。
醫生是被剛才張可可臨死前的慘叫,所吸引而來。
此時,外面的混亂早已達到極點,海蛟此時並沒有佩戴工牌,所以在醫生的眼中,他和醫院裡那些作亂的實驗品無異。
為了鎮壓這些不服管的實驗品,醫生自然是一見面,便一針扎上去。
剛剛還在暢想著美好未來的海蛟,連說最後遺言的機會都沒有,高大的身軀頹然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著,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嘴角白沫吐出。
他的黑皮書掉落在身邊,海蛟在地上蠕動著,拚命伸手去夠地上的書籍。
他不想死,他不能死!他的書裡面一定還有什麽技能……可以解毒,一定有!
只是顫抖的指尖剛剛觸到封面,藥效終於徹底發作,海蛟眼瞳猛然擴散,整個人癱在地上,內髒衰竭,徹底沒了呼吸。
他死在了這場故事的結尾,死得毫無價值。
平安醫院的醫生確認眼前這名“實驗品”已經死亡後,便表情冷漠的轉身離開。
只是剛走兩步,一雙猩紅的眼球,便悄然盯上了他。
李三狀如壁虎,四肢吸附在牆壁上,遊弋在醫生的頭頂,湊準時機,猛然撲了下去……
有了李三的加入,這場殘暴血腥的結尾達到了頂點,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天就快亮了,而那些以他人血肉做實驗的工作人員,也終將被自己親手培育出的怪物所吞噬。
牆壁上的掛鍾,指向了凌晨四點。
第一縷陽光,若隱若現的透過地平線,輕柔的灑向黑暗籠罩下的平安醫院。
直到這時,眾人才輕輕松了一口氣,緊張了一夜神經,終於松懈下來。
撐過最漫長的一夜,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這個故事,也算是順利結尾。
隨著太陽的升起,越來越多的陽光灑進來,給黑暗許久的大廳鍍上了一層金。
越澤悄無聲息的看向沈禹的方向。
眉眼溫和的青年沐浴在晨曦的陽光下,整個人也如同初升的朝陽一般,如此鮮活明亮。
越澤像是想說些什麽,但終究沒有出聲。
他只是默默站在沈禹的身側,兩人的指尖輕輕相觸。
故事結束,身邊的幸存者一個個都離開了故事。
在陷入熟悉的黑暗時,越澤發覺沈禹看向自己的發現,眼眸猶如明亮的晨星,笑著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於是越澤也不由得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
同一時間,文字白塔內。
許多正要進入故事的小說家,突然懵了。
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小說中。
有許多小說家仰頭看向石碑,不由自主地發出驚呼聲。
因為潔白石碑上的名字,如同有一盆墨水傾倒般,從最頂端的位置,開始逐漸向下染黑。
先是最上方的第一名——佚名。
然後是第二名、第三名…前十名、前二十名……
一直到前三十名的位置,墨水才終於停止不動。
眾人不由將目光聚集到最後一位的名字。
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