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 所有人都坐在餐桌前,面色難堪。
廚師一如昨天,拖著餐車走過來,憨憨傻笑著, 將餐車上油膩的餐盤扔到桌面。
今天依然全是肉食, 味道又腥又油, 讓聞到氣味的人隻想吐。
想起白天在廚房看到的那些人肉, 眾人的臉色越發難堪起來, 只是盯著眼前的肉食, 沒有一個人動手。
可是廚師不管這些,直接一把揪住離自己最近的老太太,指著她面前的餐盤,直截了當的說道:“吃!”
老太太雙手顫抖,無措的撥弄著手腕上的佛珠, 被嚇得連句佛號都念不完:“阿、阿彌陀……”
廚師不懂她的佛號, 只是不高興自己的廚藝沒有人欣賞,狠狠一錘桌面:“吃!”
老夫妻兩人欲哭無淚:“我們兩人信佛吃素多年, 真的吃不下葷腥……”
廚師不再說話, 只是陰沉著臉,沉默的逼近兩人。
老頭和老太太被嚇到, 生怕廚師下一刻就抽出廚刀把他們兩人給砍了,於是不敢再反抗, 眼中含著淚珠,哆哆嗦嗦的夾起一筷子眼前的肉食, 顫抖的送入口中。
“阿彌陀……”老太太還想念佛號,但是整個人抖成一團,怎麽也念不下去。
強迫老夫妻兩人吃完整整一盤葷腥之後, 廚師頓時心情大好,不再理會在座的其他人,大發慈悲的終於推著餐車回去了。
臨走前,他染著血絲的眼珠子盯著眾人,嘿嘿笑著丟下一句:“等一下,我去收房錢。”
此言一出,黑臉男和眼鏡妹的身形頓時一僵。
確定廚師真的走了之後,大多數人才悄悄松了一口氣,仿若遊魂一般,腳步發飄的回到了二樓房間。
只不過在眼鏡妹也要上去的時候,黑臉男卻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道:“先別走,我剛才在廚房又找到了兩條舌頭,等到其他人走後,我們兩個去拿。”
眼鏡妹頓時大喜過望:“你找到今晚的房錢了?老公,你真棒!”
看到只是單純信任著他的女友,黑臉男雖然也在微笑,但眼底卻閃過一絲複雜。
不過,這絲複雜的神色,很快就被一片陰狠取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不想死!
眼見其他人都走了,兩人一前一後的溜進廚房裡。
廚房裡依舊是一片髒亂,眼鏡妹踮著腳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環顧一圈之後問道:“老公,舌頭在哪兒呢?”
黑臉男陰沉著臉,從案板上抽出一柄鋒利的廚刀,突然一把揪住女友的長發:“在這!”
“老公?!”
眼鏡妹被拽得一個趔趄,頭皮生疼,急忙雙手護著腦袋,幾乎是不敢相信的驚呼道:“你做什麽?”
黑臉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忍,但手上動作卻絲毫沒有停滯,只是說道:“對不起,但我不想死在這裡。”
“可是今天晚上若拿不出房錢,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眼鏡妹的瞳孔陡然睜大,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隨即開始拚命掙扎起來,嚎啕的哭喊道:“救命——”
黑臉男皺了皺眉,狠狠一拳打在她的臉上,將她的眼鏡給打飛到一邊,然後一把扼住她的脖頸。
論力氣,眼鏡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對不起,我愛你。”黑臉男狀似深情款款的說道,“我知道,你也最愛我!現在為了我的性命,你就不能做出一點犧牲?”
“放心!只要咱們倆活著出去,就算你以後沒有舌頭,是個啞巴,我也會娶你!”
“你放屁!”
視線中一片模糊,眼鏡妹被掐得幾乎窒息,卻依舊艱難的從嗓子眼裡吐出一句髒話:“我根本就活不下來,你想讓我死……”
她的眼中滲出淚花,近乎淒厲的控訴道:“我早該聽父母的話,離你這種男人遠一點,我當初一定是瞎了眼,才會不管不顧的愛上你!”
聽到她無力的呵罵,仿佛像是看到一個小動物在垂死掙扎一樣,黑臉男無所謂的聳聳肩,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摜到案板上,另外一隻拿刀的手,慢慢逼近。
在這種絕望時刻,眼鏡妹依舊試圖掙脫,她的兩隻手在案板上一陣瘋狂亂抓,無意間抓到了一截冰涼的刀刃。
想也沒想,她抓起刀柄,狠狠向身前捅去。
萬萬沒想到被逼急的兔子還能咬人,黑臉男一時大意,隻覺得腰腹間突然一涼,隨即便是一陣劇痛席卷而來,自己竟是毫無防備的被捅了一刀。
半截刀刃沒入腹部,他頓時痛得倒抽一口冷氣,雙手一起放開眼鏡妹和廚刀,連連倒退,疼痛下本能彎腰,捂住傷口。
趁著這個時機,死裡逃生的眼鏡妹一骨碌重新爬起來。
也不知從哪裡迸發出的力氣,她猛地端起身旁灶台上的炒鍋,無暇思考,只是憑著求生本能,狠狠地往黑臉男的頭頂上砸去。
正彎腰下蹲的黑臉男,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一口鍋底狠狠砸上後腦杓,頓時連一聲尖叫都沒來得及發出,整個人瞬間趴在地上,昏迷過去。
他倒下之後,眼鏡妹依舊不敢放松警惕,舉起炒鍋接連砸了很多下,直到確定對方已經徹底爬不起來,才氣喘籲籲的放下那口鍋。
黑臉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血跡濡濕了後腦杓,腹部被捅的傷口也慢慢滲出一灘血跡。
但他的胸膛起伏,依舊還有呼吸。
陡然間爆發並完成反殺的眼鏡妹,癱坐在地上,出神的望著自己顫抖的雙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做的一切。
她喘著粗氣,在地上重新找回自己的眼鏡,看清還剩下一口氣的黑臉男後,本能的起身想要逃離此處。
但在跑到廚房門口的時候,她卻突然停住,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昏迷中的前男友。
猶豫片刻之後,她突然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再次回到廚房裡,從案板上抽出一柄鋒利的廚刀,顫抖的掰開黑臉男的嘴巴……
等她再次回到二樓時,臉色格外蒼白,胸口的衣襟上血跡斑斑,神色有些恍惚,手裡面還捏著一條血淋淋的舌頭。
溫熱柔軟,剛剛被割下來的舌頭。
走廊上靜悄悄的,眼鏡妹看了看自己昨晚住的房間,眼神飄忽一下,然後堅定的挑了另外的房間入住。
過了一會,樓梯上再次響起跌跌撞撞的急促腳步聲。
黑臉男捂著嘴巴,臉上全是鮮血,腹部還插著一柄廚刀,整個人極其虛弱,每走一步,就在地板上留下一行血滴,幾乎是半爬半挪的來到二樓。
他極為憤恨的一把推開眼鏡妹原本的房間,裡面卻空無一人。
他放下雙手,血淋淋的嘴巴開合著,想要發出憤怒的叫罵,但是口腔裡卻一片空蕩蕩,被割了舌頭的他,只能擠出一道含糊的吼聲。
殺千刀的臭婊子,你在哪兒?給我滾出來!
走廊裡響起一陣陣含混的嗚咽,黑臉男雙手染血,憤怒的挨個敲打一扇扇房門,在門上留下一個個血手印,隻想要找到眼鏡妹。
只是還沒等他敲到眼鏡妹的房間,樓梯上突然又響起一陣腳步聲。
聽到這沉重笨拙的聲音,正處於憤怒中的黑臉男突然一僵,整個人的血液似乎都要嚇得凝固起來。
提著一根撬棍的廚師,出現在二樓,沿著走廊上留下的血跡,徑直走向黑臉男。
黑臉男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廚師低頭,湊近他,臉上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你的房費呢?”
黑臉男張嘴,絕望發出無聲的尖叫。
在他急縮的眼瞳中,人生的最後一個畫面,只看到魁梧醜陋的廚師,舉起了手中血跡斑斑的撬棍。
撬棍重重落下
……
走廊上再次傳來捶打□□的沉悶聲響。
聽到門外的敲擊聲,沈禹並沒有太過意外。
他此時正站在床尾,全神貫注的盯著眼前的鏡面。
鏡中人也在同樣盯著自己。
隨著凝視的時間越長,他便越發覺得,鏡子裡的自己顯得格外陌生。
也許是他太緊張,已經出現了錯覺。他甚至恍惚覺得,在鏡子的背後,有人正在輕輕抓撓著鏡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但是等他仔細側耳傾聽,卻又什麽都聽不到。
整個房間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只有門外的敲擊聲沉悶傳來。
許久之後,走廊也安靜下來,隻余下一股濃得散不開的血腥味。
然後,眾人的房門便被依次敲響。
打開門,便看到醜陋的廚師正站在門前,彎腰駝背,向所有人伸出一隻手:“該交今晚的房錢了……一條舌頭。”
和其他人一樣,沈禹也將自己找到的舌頭交上去。
關門之前,他不經意的往走廊裡瞥了一眼。
眼鏡妹臉色慘白,竟然存活下來,正拿出一條血淋淋的舌頭,交給眼前的廚師。
而黑臉男的屍體,則是倒在走廊上,後腦杓血肉模糊,整個人的顱骨已經被敲碎,白花花的腦漿迸濺出來。
在屍體腳邊,用來行凶的撬棍,被隨處丟棄著,等待著明天廚師將它重新拾起。
沈禹眉頭微皺,關上了房門。
不知道明天的房費,又會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感冒依舊沒好,還加重了,頭好疼啊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