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津歎氣,語重心長的說:“小莊,你怎麽能在直播間說這種話呢,每一天的錄像,平台都會寄到公司的,這下就算是我也沒辦法了。”
莊九析:“……我以為你們不是很重視直播,是我太天真了。”
留下這麽一個把柄,鐵骨錚錚莊九析立刻變成缺理小慫包,好在理智尚留,他想了想,垂頭喪氣的問:
“那沈先生那邊什麽態度?要扣錢,還是辭退?這是我自己的工作失誤,我可以承擔後果。”
趙津咳嗽了一聲,問:“先生問你,上次說的牌位做好了沒有。”
“做好了!”
莊九析立刻道:“我現在就拿下來,讓你帶回去。”
趙秘書嚴肅的說:“你去洗個澡收拾一下,一會跟我去一趟,親自把牌位交給先生,方顯誠意。”
“……行吧。”莊九析自知理虧,也不再抗拒這類話題,悻悻的答應了下來。
趙津看著他回房間的背影,不忍的移開視線,多好的孩子啊,可惜遇到他家先生這種自導自演釣魚執法的神經病。
可憐小莊怕是到底也不知道沈雲棲有多無恥,為了把人騙過去,竟然還狡詐的引導孩子犯錯……
人渣啊人渣!
他搖了搖頭,還是拿出手機打過去電話,低聲匯報:“先生,辦妥了。”
電話那頭,沈雲棲顯然毫不意外,完全是勝券在握。
男人懶洋洋的說:“把他給我收拾乾淨,別像上次,弄得像個難民營逃出來的似的,太傷眼。”
趙津嘴角一抽,心想這都是什麽王八蛋,但語速還是非常平靜的應了下來:“好的,先生。”
莊九析剛洗完澡,就聽到外面一陣嘈雜的響聲,他穿著浴袍,一邊擦著頭髮上的水漬一邊往外走,疑惑的四下一看,就見客廳裡不知何時多了一群忙碌的工作人員。
為首的男人打扮頗為時尚,就是臉色都有些泛白,時不時疑神疑鬼的左右看看,似乎是忌憚凶宅的威名,眉宇間都帶著一股焦躁。
一看到莊九析,他頓時眼睛放光,激動的高呼一聲:“莊先生出來了,快快快,大家趕緊上!”
大家一擁而上。
莊九析被嚇了一跳,連逃跑都沒來得及,就被摁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緊接著就聽為首的男人在喊:
“小A給他吹頭髮,小B給他剪指甲!”
“C!小C把他的不規則眉毛修一修!”
“趕緊把人收拾好了,咱們就能早點出去了,這裡陰森森的,嚇死活人!”
莊九析:???
當事人並無發言權。
這邊一群人吹頭髮修眉毛,那邊的工作人員已經架著一排排衣服送進了他的衣櫃,還不忘將他以前的舊衣服全部疊好,放在最底層。
趙秘書親切且溫柔的對他說:“小莊,以後不要穿舊衣服了,先生吩咐過,你有什麽需要的直接和我說就好。”
嗯……至於難民營這種原話,他就不轉達了。
莊九析被收拾的煥然一新,頭髮剪短露出飽滿的額頭,穿上一件柔軟親膚的米色毛衣,再加上他暈頭轉向的模樣,顯得整個人乖到呆呆的樣子。
他暈頭轉向的跟著走出去,大腦暫時無法思考,只能呆呆地回了一句:“我在背地裡那麽罵他,他還對我這麽好……”
難不成上次銅鍾的事情,真的誤會活菩薩了不成?
懷著這種心思,他跟著趙秘書來到了沈雲棲的居所,一處不大不小卻風景適宜的別院。
一群道士手持羅盤,正神情嚴肅的在庭院中轉來轉去。
“玄靜道長。”
趙津對著為首的道士打了個聲招呼,“今日也勞煩您了。”
玄靜道長放下羅盤,臉上的神情卻是愈發凝重,他緩緩的道:“趙秘書,這別院內的確有很重的陰氣,沈先生如果不願搬離的話,最好是請他本人下來配合我們的驅邪儀式,效果更佳。”
趙秘書嘴角一抽,說:“好,我會轉達的。”
莊九析跟在他的身後,走進庭院後的小樓中,他好奇的東張西望,卻只看到了古香古色的家具與一些精美的瓷瓶,“趙秘書,沈先生這裡也鬧鬼嗎?”
可是,他分明一點陰氣也沒嗅到啊。
和榮深莊園完全不一樣。
趙津沒說話,直接按下電梯,帶他上樓。
現在已是深秋,陰沉的天氣寒冷的風,莊九析一上頂樓就被凍得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還沒來得及發表些感想,一抬頭就瞧見了遠處的玻璃茶室。
趙津招呼他走進來。
玻璃門隔絕了外面的寒風,室內一片溫暖。
沈雲棲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修長的大手端著茶杯,悠閑自在的欣賞著外面的風景。
每次見到這人,都能刷新莊九析對“享受”二字的認知。
聽到開門聲,男人轉過頭來,一雙紫羅蘭般的眼眸含笑看著莊九析,目光上下一打量著,微微挑眉:“不錯,今天看起來總算有點人樣了。”
莊九析:“……”這是人話嗎?怎麽就不能學學你的老祖宗我鬼哥,那麽靠譜點呢!
不得不說,沈雲棲和厲鬼先生是真的模樣相似,但是氣質天壤之別。
厲鬼先生雖然陰鬱冷漠,但是莊九析總能嗅到一絲安全感,再看沈雲棲,他的容顏美的帶著一股攻擊性,連笑著的模樣都有一股薄情寡義的味道在其中。
莊九析從書包中拿出一個牌位,放在他的旁邊,繃著臉說:“沈先生,這是說好給您做的,醜了點,但好在是我的一片心意,想來您也不會介意。”
先用話堵死這老王八,省得他挑剔自己的作品!
難得的,沈雲棲眼角上挑,掃了一眼那坑坑窪窪的木牌,竟真的沒有開口諷刺,反而笑意吟吟的評價了一句:“字寫得不錯。”
一旁的趙秘書看不下去了,隱晦的轉移話題,將玄靜道長的話轉達了過來,“他說想驅邪的話,最多是您親自下去配合,效果會更好。”
可惜,沈雲棲對此完全興致缺缺,他坐在沙發上,一雙含笑的紫眸仍舊眨都不眨的看著莊九析,眸中流光溢彩,似在打什麽鬼主意,然後懶洋洋的將這個皮球甩給了眼前的少年:
“小莊,你說呢?”
莊九析裝傻:“說什麽?”
沈雲棲摩擦著手腕上的佛珠,笑眯眯的問:“玄靜道長一片好意前來驅邪,可惜今天太冷,我不想下去,你有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莊九析無語的看著他,還有真人懶成這樣啊,把怕冷說的理直氣壯。
如果可以,他想說,乾脆讓幾位道長上來給你驅邪算了。
沈雲棲在他開口前,悠悠的補充了一句:“主意出的好,那你在直播間做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莊九析到了嘴邊的話,話鋒一轉直接變成:“好辦啊沈先生,把牌位送下去,讓他代您配合道長們驅邪不就得了嗎!
這年頭,既然有滴滴打車、有滴滴代釣,那出一個滴滴代驅邪也不算什麽吧?”
趙秘書嘴角一抽,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莊九析,仿佛在說你這主意可真夠餿的。
但是,這個主意卻正好對上沈雲棲這種離經叛道老王八的胃口,他懶懶的靠在沙發上,笑著說,對趙津說:“聽見了沒,告訴他們,選個小道士抱著我的牌位驅邪,嗯……一次十萬怎麽樣?”
趙秘書委婉的表示:“這不是錢的問題,只怕玄靜道長會覺得您在侮辱他。”
“我去!”
嘹亮的嗓音突然響起,莊九析一把抱起牌位,慷慨激昂的表示:“沈先生對我有再造之恩,是我心目中的活菩薩,這牌位上同樣付諸了我的心血,不用麻煩道士了,我親自抱著下去驅邪!”
還不忘對著沈雲棲補充了一句:“沈先生,報酬記得現結。”
說完,就抱著牌位下去了,走路帶風,來去匆匆,速度之快,生怕有人跟他搶這筆買賣。
趙秘書:“…………”
再看活菩薩,被人賺走了十萬塊錢,此時竟在沙發上笑的東倒西歪,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不多時,別院中就出現了這樣一幕場景。
沈雲棲坐在玻璃茶室,悠閑地喝著茶,時不時低頭向下瞧一眼,就見那漂亮少年頂著寒風抱著牌位站在庭院中,被一群道士包圍在其中……驅邪。
莊九析昂首挺胸,姿勢筆直,眼眸發亮,恨不能連眼睛都變成金錢的形狀。
沈雲棲撐著下頜看著興致勃勃,悠悠地說:“你瞧他賣力掙錢的樣子多可愛。”
趙津看了看活人牌位,再看看抱著牌位不放手、猶如在抱金磚的莊九析,心想他真是瞎操心。
也就只有莊九析這種奇葩,能夠在先生這種喜怒無常的瘋狗面前活的風生水起了。
沈雲棲是真關心他的快樂源泉,眼看驅邪時間一點點過去,還不忘將沙發上的外套丟給趙津,懶洋洋的吩咐道:“告訴他們,驅的差不多就得了,別把我們小莊和我的牌位給凍壞了。”
趙秘書嘴角抽了抽,還是配合的接過外套下樓了。
驅邪儀式進行了三十分鍾。
道士們舞刀弄劍累得滿頭大汗,莊九析抱著牌位站在原地,本應是凍得瑟瑟發抖,但是一想到每分鍾大約一千多元,他就……熱血沸騰!
要不是道長不讓他動,莊九析簡直恨不能抱著牌位親兩眼,然後圍著大家跳一段熱舞。
鋼管舞也行。
但不能動,也阻擋不了他那顆激動的心情,莊九析看著滿頭大汗的道長們,還不忘關切問候:“大家辛苦了啊!”
“道長累了吧,歇會再繼續啊,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不用擔心我,我還可以再站一個小時!”
他一激動,不僅不冷,簡直都要渾身燥熱起來了。
趙秘書一下來就聽到了他的聲音,頓時一頭黑線。他趕緊上前製止,嗯……怕莊九析沒凍死,再把道長們給氣死。
“先生說可以了,各位也先進屋休息一下吧。”
趙津與玄靜道長交談幾句,又將外套遞給莊九析,沒好氣的說:“穿上吧,別凍著了。”
“不冷不冷,”莊九析乖巧穿好,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竄入鼻尖,他仔細嗅了嗅,應該是沈雲棲身上的味道。
再一摸口袋,一張銀行卡拿了出來。
趙秘書淡淡的說:“給你的報酬。”
“謝謝趙哥,謝謝沈先生!”
莊九析感動的熱淚盈眶,聲情並茂的表示:“感謝你們,為我的夢想進行注……資……”
因為情緒太激動,一股不好的異樣突然湧上來。
莊九析臉色大變,眼神頓時慌亂起來,他四下看了一眼,抓住趙秘書的手,脫口而出:“趙哥,衛生間在哪裡?”
趙秘書愣了一下,見他面露急色,趕緊將人帶過去。
少年如一陣旋風般直接衝了進去。
“嘭——!”
大門被粗暴的關上。
下一秒,灼熱的溫度傳從頭頂傳遞到全身,莊九析轉過頭,盥洗台上的鏡子清晰的映出他頭頂的一對毛絨絨的狐耳,火紅的顏色,鮮豔欲滴。
身後,一條蓬松的大尾巴破體而出,不知死活的甩來甩去。
“……”
片刻後,莊九析痛苦的捂住臉,發出一聲悲鳴:“這就是樂極生悲嗎……鬼哥你在哪,我需要你……”
沒有鬼哥,他可怎麽把這異變的妖體收回去啊!
這要是收不回去……
莊九析努力憋氣,他腦補了一下接下來會發生的慘案,沈雲棲看到他的狐耳和尾巴會有什麽反應?
把他抓起來做人體試驗?
還是無良奸商拿他拍賣賺錢???
感覺都有可能!
莊九析急的團團轉,一個勁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不行,我要盡快冷靜下來,沒有鬼哥更要冷靜,平複心情,才能控制他們。”
吸氣,呼氣,放松……呼……
他閉上眼睛,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
就在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緊接著,是沈雲棲一如既往懶洋洋的嗓音,帶著一股揶揄的味道,提醒道:“小莊,你已經在裡面待了十五分鍾了,是身體不舒服嗎,我這裡有私人醫生可以幫你看看。”
“你是為我抱牌位才出的問題,放心吧,這肯定是工傷。”
“不說話……”
男人輕笑一聲,“難不成是已經站不起來了?趙津,把備用鑰匙拿來。”
莊九析剛剛平靜了幾秒的心情瞬間炸毛,本能的用手抵住門,嗷嗚一聲憤怒的大喊道:“離我遠點,你這老王八……”
你……這……老……王……八……
最後五個字脫口而出,然後他感覺空氣瞬間凝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