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沒有說話,拿出手機拍了一張。
閃光燈沒有關,裴已眨了眨眼,等他拍完把花從耳邊取下來,含著笑:“偷拍這麽明目張膽的嗎?”
宋祁也笑了笑沒有說話,把手機揣進了口袋。
沒有著急回去,裴已走到江邊的欄杆處,一隻手搭在欄杆上另一隻手攥著梔子花,閉上眼睛吹著江風。
濕漉漉的,拂到臉上很舒服。
宋祁也學著他一起吹風。
站了沒有兩分鍾,對面丁川言就扯著嗓子喊他們過去吃烤串。
“我們回去吧。”
“你先走吧。”宋祁對裴已搖了搖頭,“我再站兩分鍾,馬上過去。”
裴已揣著那朵梔子花,慢悠悠地走了過去,走到燒烤攤的時候還回頭衝宋祁衝擺了擺手。
待裴已走後,宋祁又一次掏出手機,調出相冊,猶豫了幾秒,將剛才裴已那張照片設為了壁紙。
跟方知言約好的時間是早上,所以裴已起了個大早。
翻開冰箱掏出一瓶牛奶,裴已坐在沙發上擰開蓋子喝了兩口,冰涼的牛奶順喉而入,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客廳桌子上擺放著一個玻璃花瓶,裡面盛滿了清水,昨天晚上宋祁送他的那支梔子花此時此刻正躺在瓶中,仍舊嬌豔。
喝完牛奶,裴已拿了鑰匙準備出門去找方知言。
剛推開門,他就看見宋祁站在門口,也是要出門的樣子。
“真巧,”裴已抬眼看他,“一塊下去吧。”
宋祁猶豫了一下,沒有馬上應。
裴已道:“不方便嗎?那我先下去…”
“不,一起走吧。”
兩人一起乘著電梯下了樓,裴已才明白剛才宋祁的猶豫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天那個‘林總’,現在正站在車邊等宋祁。老板親自來接員工上班,在別人看來應該是相當奇怪的一件事。
所以宋祁才不想讓他看見。
相當善解人意的裴已主動避嫌,沒有往林總那邊去,而是主動和宋祁告別,“就到這裡吧,我就先走了。”
宋祁知道今天裴已出門是要去見律師,頓了一下道:“我們剛好順路,送送你吧。”
“不用了。”
但宋祁一再堅持,最後裴已也沒拒絕。
上了車,宋祁開始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林總家就離咱們這不遠,所以有時候他上班早的話會過來接我。”
林宇假笑了一下:“是,我剛好順路。”
裴已沒有拆穿他們倆,坐在後座嗯了一聲,然後便沒有再開口說話。
三個人坐在車上,場面有些尷尬。
林總開著車,宋祁坐在副駕駛,裴已坐在後座上,三個人相顧無言。
“你是宋祁的朋友吧?”觀察了很久,林宇終於躍躍欲試開口了,“你們住鄰居,平時你多擔待他些。”
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教訓,這次林宇為了保住自己的年終獎,想替宋祁說些好話。
“他有的時候脾氣稍微有些不好,你們體諒一下,但他人很好的。”
林宇說完還去觀察一下副駕駛上宋祁的表情,宋祁倒是沒有什麽生氣的跡象。
於是林宇再接再厲:“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和他說,不要客氣。”
說完他意識到現在宋祁的身份只是一個普通員工,立刻補充道:“宋祁辦不到的可以直接跟我說。”
這番話怎麽聽裴已都覺得別扭。
完全不像是公司老板對員工該有的關心。
有點過了。
但裴已還是決定裝作不知道,想要給宋祁留些面子。
將裴已送到律師事務所附近後,林宇和宋祁坐在車內。
林宇看著裴已走遠,側頭開口問:“宋總,為什麽你要跟他撒謊啊?”
“關你什麽事。”宋祁白他一眼,“繼續開車。”
他永遠都不會把自己那天差點挨打的事情說出來。
到了律所門前,裴已給方知言打了個電話。
兩分鍾後,方知言出現在了律所門前。
裴已之所以能知道他是方知言,是因為他和方衍夕長得很像,看見他,裴已完全能想象到幾年後方衍夕會長成什麽樣。
方衍夕是還沒成年的青澀可愛,還帶著點稚氣未脫,而方知言帶著成熟男性的魅力,他戴著眼鏡,身上著一件白襯衫,手腕處戴著黑色腕表,一雙笑眼溫柔,跟電話裡慢條斯理的聲音完全重合得上。
“進來吧。”方知言請他進去。
給裴已倒了杯水之後,方知言直接切入了正題,拿起裴已帶來的合同開始仔細研究。
方知言說自己需要一點時間,讓裴已稍等一會,裴已覺得坐著有些無聊,拿出手機開始看。
剛一點開微博,他就發現微博上‘我’的那裡,粉絲數漲了十幾萬個,裴已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被人買粉了。
可除了公司,應該沒有人會花錢給他買粉吧?可現在他和公司的關系勢如水火,怎麽可能給他買粉?
他又翻了翻,私信也被擠滿了,點開幾條看了看,裴已才算明白了原因,原來是昨天的演出被人拍了直拍傳到了網上火了一把。
那個直拍現在還在熱搜上掛著,裴已想點開看一看。
沒有插耳機,手機音量也忘記調小了,突然響起嘈雜聲和音樂聲,裴已趕緊捂住了手機把音量調小。
他不好意思地對正在研究合同的方知言道歉:“抱歉。”
“沒事。”方知言放下合同看了裴已一眼,“挺好看的那個視頻。”
裴已的臉有點紅。
方知言這話的意思是他也看過視頻。
“昨天上熱搜了嘛,我順帶著看了一眼。”方知言解釋道。
他也會瀏覽網上的新聞熱搜之類的,昨天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就點開看了一眼。
“這個合同我看問題還是蠻多的,”方知言放下合同,溫和地朝裴已解釋:“這個解約我們是必須走法律程序的,但是我們還可以選擇庭外協商和解或者不和解。”
“你比較傾向於哪種?”
裴已看著方知言,“可以解釋一下嗎?”
解約是必須走法律程序的,雖然裴已公司的合同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因為是裴已提出提前解約違背了契約精神,是需要支付一定的違約金的。
而違約金的多少,可以選擇雙方協商,也可以選擇另行起訴法院判決。
方知言是比較傾向於雙方協商的,在對方不獅子大開口的情況下,這樣解決比較快。交了違約金,公司放人,雙方都好過,當然,合同中提到的兩千萬違約金是完全不合理的。
如果選擇不協商,雙方爭執不下的話,這場官司甚至可以打幾年,拖著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把大致情況介紹了一下,方知言讓裴已自己回去思考一下到底選擇哪種方法解決。
裴已道了謝,準備回去,打算先和公司協商一下。雖然他和王姐一向不對付,但是解約這種事應該是也不是王姐說了算的,應該是和公司老板協商的,裴已想看看能不能從這裡尋找突破口。
畢竟能快速和平解決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拖著打官司耗費的時間和精力都是相當磨人的。
“等會,”方知言看裴已要走,拐了個彎帶著他進了自己辦公室,彎下腰在抽屜裡翻找了一會兒,摸出兩張票,直接塞到了裴已手上,“給你。”
裴已低頭一看,是一張周末的音樂會門票。
“我這裡剛好有兩張,不知道你有沒有空,介意陪我一起去看嗎?”
“我實在找不到人陪我,感覺你應該會對音樂感興趣,所以我才唐突問你。”
方知言謙遜又知禮,也沒有過分熱情讓人感到不適,很難讓人拒絕。
接過了票,裴已點頭道謝答應。
“到時候我聯系你。”方知言送裴已出了律師事務所。
“裴哥,給我簽個名吧。”方衍夕拿出厚厚一疊紙,遞給裴已。
“幹什麽?”裴已看了看,這可不是簽‘個’名的工程量。
“我們班好幾個女生求我讓我帶你的簽名。”方衍夕撇了撇嘴,“還說要是我沒帶到,就不讓我抄作業。”
宋明斐:“……你不是應該好好學習嗎弟弟?”
方衍夕在學校的成績單會帶回來,宋明斐經常會看,他們家小衍成績還是很不錯的。
“題太簡單了,懶得寫,隨便抄一抄。”
宋明斐:“……”
“其實我一邊抄還一邊給她們糾錯,她們應該感謝我才對,”方衍夕仿佛對班裡那些女生很無奈,“她們逼我帶簽名。”
宋明斐看向裴已:“話說回來,昨天裴哥那個killing part,真是驚為天人,我看了都硬了。”
那舞跳的,那表情管理做的……
等等……
“裴哥,”宋明斐一臉嚴肅地看著裴已,“你不是花瓶嗎?以前舞蹈動作都記不住。”
“對啊!”方衍夕一拍腦袋才反應過來。
這幾天忙著練舞他都沒有注意到,以前練舞時裴哥記個舞蹈動作難得要死,方衍夕怎麽教他都教不會,所以每次都選擇劃水的裴哥這次竟然跳的比他還好!而且練舞的時候根本沒有讓他教,完全是自學成才!
啊這。
裴已愣住了,他也沒想到這個問題。他的畫風轉變太快,的確很難讓人不懷疑。
空氣凝滯了一秒。
“嗚哇…”方衍夕一下就撲到了裴已懷裡,蹭了裴已一身鼻涕:“裴哥,你為了我們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
“之前丁川言說你去打麻將了我還信了,之前那些日子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去打麻將,你跑去練習去了。”
方衍夕抹了抹淚水:“裴哥,以後我再也不逼你練舞了,你太辛苦了。”
宋明斐也紅了眼眶,拍了拍裴已的肩膀:“裴哥,磨刀不誤砍柴工,以後你可以搓完麻將再打工。”
以前裴已完全是鹹魚類型,最近這一個多月突然靠譜了許多,讓宋明斐也感到很意外,沒想到裴已做出的改變和犧牲這麽多。
裴已:“……”行了,這麽合理的借口方衍夕都替他找到了,他也不好再推辭。
這邊方衍夕還在哭,門口的門鈴響了。
宋明斐紅著眼眶去開了門,宋祁正站在門口。
“怎麽了?”
他剛到門口就聽見裴已家有人在哭,所以過來看看。
宋明斐開門讓他進來,裴已哭笑不得地解釋了原因。
發現沒什麽大事之後宋祁準備回家,剛轉身他就看到了桌子上放著的一張音樂會門票。
他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這什麽?”
“哦,”裴已看了一眼票:“今天那個律師,也就是方衍夕的哥哥,約我周末去看音樂會。”